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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享受了一会儿掌下的轻颤。
突然手一松,让她整个人跌到了地上。
“赶紧动手!”他说。
琉璃只觉得脸上划过什么东西,是他丢过来的。
拽在手里摸了摸,突然意识到:这凉凉滑滑的,却是从自己裙子上撕下来的丝绸。
“撕成三指阔的条,越长,越完整越好。”他又说。
琉璃怔怔地,按照他的吩咐撕了几下,这才反应过来。
凭什么她就要这样任他轻薄,又听他指示?
似乎察觉到她的想法,小八冷哼一声。
“若是我死在这里,你以为自己还活得了?”
不等她回话,又低笑:“莫非,你是打算与我同死在这塔里,日后被人发现,也算是桩殉情的佳话?”
琉璃啐了一声。
“你到底把端王怎么样了?”
“还在担心你的好王爷?”他低笑,“那么你就更应该听我的话了。”
“凭什么?”
“乖,相信我。”
黑暗中,他懒洋洋地地吁了一声。
“他的性命,就掌握在你手上了。”
琉璃犹豫了片刻,决定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
一边撕,一边心里把这边这个男人诅咒了成千上万遍。
她十指纤纤,生来不沾阳春水,才撕几下手指就勒疼了。
“难怪啊,难怪!”
黑暗中的男人倒是悠闲自得,完全不像才受了伤的样子。
“难怪什么?”她忍不住问。
“难怪当年妹喜爱听裂帛之音,果然十分动听。”
“我看你倒像夏桀……”
她把撕好的布条丢给他,只听见黑暗中悉悉索索了一阵,想必是在包扎伤口。
接着又听他倒抽一口冷气,想必是自作自受。
她忍了忍,还是忍不住问:“你身上带的有火折子吗?我去把灯点燃。”
黑暗中的人沉默了片刻。
“没有。”
她想了想,扶着墙站起来。
“你要去哪儿?”
男人的声音有些粗鲁,还有些……不安?
“我记得,第四层的佛龛里,有一颗孔雀暖玉。用它也能勉强照亮。”
灵塔八面皆墙,就算捱到天亮,这里也照不进一丝亮光。
所以及时找到光源,摸到门出去才是正经。
“也好。”
小八迟疑了一下。
“等等,我同你一起去。”
一阵听上去手忙脚乱的动静之后,他热烘烘的躯体突然压了上来。
“扶好我。”他说。
不由分说的,就把胳膊环过她的双肩。
琉璃念过三年家塾,知道孟子说过,嫂溺,叔可援之。
所以,看在眼下他身负重伤的份上,她就暂时忘记男女大防吧。
救死扶伤,胜造七级浮屠对不对?
只是,隔着重重衣料,她仍能感觉到他的线条有多么粗犷紧实,体温又有多么灼热。
如果是端王那种温雅如玉的美男子,一定不一样吧。
这个念头刚刚浮起,就被她惊慌失措地压下去了。
她怎么能在这种时候想到端王呢?
天啊,真是太亵渎了!
觉察到小人儿的颤抖,小八不满地哼了一声。
“你在想什么?”
“没,没什么。”
“我明白了。”
他的下巴抵在她发间,摩挲了两下。
也不知是安抚,还是威胁。
“又在担心那位王爷?”
虽说不是担心……不过的确同端王有关。
琉璃片刻的迟疑,被小八当成了默认。
“你同他才相处了多久,就这样牵肠挂肚了?”他嘲笑道。
他略一侧身,就把她堵在自己与石壁之间。
一只手枕在她颈后,另一只手撑在她脸旁。
是不是如果她说错什么,就会被一拳打进墙壁里?琉璃胆颤心惊地想。
“还是你也做起了那些娘们的美梦,被抬举了一回就妄想起王妃的宝座了?”
“你,你不要胡说!”
琉璃又羞又气,觉得全身血液都涌上了脑袋。
不只是因为他这样粗鲁的盘问,也不只因为这个诡异的盘问姿势。
只有她自己清楚。
他的问题,有多少刺中了她心底对自己都不肯坦白的秘密。
不,她当然不是垂涎王妃的宝座。
只是……
那样高贵而温柔的男人,对她又是那样关爱亲切。
教她怎么不心生贪恋?
眼下,她第一次意识到自己的贪心,也第一次正视到自己与那个人之前至少隔了一百万个不可能。
琉璃的眼泪不禁夺眶而出。
“你哭了?”
他的手指擦过她的泪痕,声音流露出不满。
“被说中心事了?”
“我,我才没有……”
没有嫉妒宝瓶?
没有流连他的温柔?
没有借机把三天延长到五天?
她再也无法否认,只能让眼泪不断流淌。
“真是让人伤心啊,琉璃小姐。”
男人的指尖拈起泪珠,在她腮上留下一个个冰冷的印记。
“一日夫妻百日恩。如果眼下换成我在他的处境下,你……也会为我这这样流泪吗?”
“我……”
“会?还是不会?”
他穷追不舍,好像要把她的真心从身体里榨出来似的。
“不,绝不会!”
尽管是在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里,她还是倔强地扬起脸来。
“这么无情?”
他低笑一声,忽然松开了所有的钳制。
“走吧。”
他们来到第四层塔室,那颗孔雀暖玉果然正荧荧发光。
不过要怎么把它从佛龛上弄下来,倒是件麻烦。
琉璃正想着,却见小八走上前去,手中亮光一闪。
“你,你,你怎么……”
“啰嗦!”
他转过身来,手掌上已然托着那颗鸟卵大小的宝石。
“佛祖有好生之德。借他一点光亮,是不会让你死后堕入阿鼻地狱的。”
琉璃微微张着小嘴,仍是一副被惊呆的模样。
“你,你……你怎么把自己弄成这样!”
她终于红着脸叫出声来。
青光浅淡,但足以照出男人矫健的身躯。
他上衣已脱,下身仅着一条章丹色的长裤。雪白的中衣胡乱掖在腰间,衬得那一身起伏的线条更显邪魅。
“你有什么不满么?”
他低头看看自己,唇边勾出一抹诡笑。
“我受伤了,不是吗?”
“你,你,你身上根本就没有伤口!”
她又羞又怒地指出这个事实。
至少从他“坦诚”的部分看,完全没有受伤的样子。
她以为用来包扎伤口的布条,正牢牢扎在他的左膀上,也没有透出任何血迹。
“有些伤,是外表看不出的。”
孔雀暖玉的青光射在他的脸上,照出一副花纹狰狞的面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