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单梓唯的母亲出现在学校里的时候,立刻有眼尖心细的女生认出她就是当红言情小说家秦玉卿。
秦玉卿没有笔名,她的本名就是一个浓墨重彩的传说。她出道至今作品不多,但每一本一经问世就会引起出版界的轩然大波。当一个作家可以引得追捧她和批判她的人之间硝烟四起,剑拔弩张,那她就已经成了人物。
闻书遥看过秦玉卿的小说,对文字里面的女性形象记忆深刻。她们有的放浪形骸,有的阴郁绝望,可无一不对爱情充满舍生忘死的信念。
所以她们中有人将背弃自己的丈夫烹煮而食,有的将恋人的皮肤剥下来制成贴身衣物,还有人和死去的男友尸体同床共眠……杀戮,暴力,畸恋,恐怖,秦玉卿的小说就像散发着毒气的罂粟,让人在战栗中欲罢不能。
可闻书遥绝对没有想到,现实生活中的秦玉卿是这般姿态。
如果用一个词来形容她,便是宛若少女。
秦玉卿站在校长室的窗边,白皙的手指仿佛拨动琴弦般梳理着自己的长发,在日光下影影绰绰。她的身材极为纤细娇小,又有着玲珑曼妙的曲线。
她和单梓唯并肩而立,看起来居然就像年龄相差不到五岁的姐弟。
秦玉卿眨着明亮而无辜的眼睛,直视校长的脸,校长被她望得心慌气短,说着说着就忘词了。
“额……”校长给崔老师递过去一个求助的眼神,崔老师心领神会。
她清清嗓子,横眉冷对地说:“单梓唯在校庆活动上公然捣乱,严重地违反学校纪律,我们还从来没有见过像他这种目中无人的学生,这根本就是赤|裸|裸的流氓行为……”
校长在旁边轻咳了一声,示意崔老师点到即止就好。他本来也不想惊动单梓唯的家长,毕竟这小子爸爸在城中是高官,可教育局的领导们目睹今天的场面后,气得快要吐血,而且他们还被热茶烫伤了。所以校长只好硬着头皮给单梓唯的妈妈打电话,但他很快发现自己这么做更是错得离谱。
因为崔老师的话,秦玉卿根本就一句没听进去。她在阳光下伸出自己新做好的水晶甲,好像在欣赏价值连城的艺术品,她问:“梓唯,你看我新做好的指甲漂亮吗?”
单梓唯双手插兜,有点不耐烦地瞥了一眼,随口说:“颜色太艳了。”
秦玉卿立刻皱起细眉,“不会吧?我觉得这种粉色看起来很淡雅啊,是添加了玫瑰花和玉兰花的花瓣,你闻闻还有香味。”她说着就把手指放到单梓唯的脸边。
还没等单梓唯回答,崔老师就猛然拍了一下桌子,把对面正在悠闲讨论指甲颜色的母子吓了一跳。
“单太太,你是单梓唯的妈妈,你说说我们学校应该怎么处理这件事情!”
秦玉卿满不在乎地看了她一眼,顺手从香奈儿手袋里拿出香烟,转头说:“梓唯,有没有打火机?”
单梓唯没好气,“你少抽点烟吧,学校不让抽烟。”
秦玉卿假装没听见,直接把手伸到单梓唯的运动服外套口袋里,摸出一个zippo打火机,忽然笑得像个找到糖果的小孩子,娇嗔道:“学校不让抽烟,你还敢打火机?真是学不乖,我没收啦!”
单梓唯头疼地把脸转向一边,隔着玻璃,闻书遥都能看见他无可奈何至极的表情。闻书遥不禁偷笑,原来这个世界上还有能治得住单梓唯的女人啊。
秦玉卿点燃香烟,一口烟气吐到崔老师脸上,她慢悠悠地说:“刚才我在做签售,忽然就被你们一个电话叫过来了。我还以为梓唯出了什么事情,原来就是这样啊?校长,你这不能责怪我们梓唯啊,谁让他生得这么人见人爱,小女生对他倾慕那也是情不自禁,你们应该多花点时间对学校的女生进行教育,让她们洁身自爱才对。”
校长和崔老师听得瞠目结舌,面面相觑。
闻书遥在校长室外站着,嘴角含笑。真是道高一尺,魔高一丈,有其子必有其母。单梓唯是千年桃花妖,秦玉卿就是万年琵琶精,这对母子联手肯定天下无敌,崔老师根本就不是他俩的对手。
闻书遥正在看好戏,走廊另一端忽然传来一声怒喝,撼天动地。
“冷馨然,你个贱人就会给老娘添麻烦,你怎么还不去死!”
话音刚落一个虎背熊腰的女人就从莳康桥的办公室里窜出来,手里像拎着一只瘦弱的兔子般拖拽着冷馨然。
冷馨然的姨妈也被叫到学校,她来到办公室看见冷馨然的脸就火冒三丈,还没等莳康桥开口,就把满腔的怒气发泄到她身上。
整个走廊都挤满了围观的同学,他们惊恐地望着冷馨然的姨妈把冷馨然一脚踹倒在地。她这次没有穿棉拖鞋,就拿了莳康桥桌面上的一本书,还是左右开弓,把书当成乒乓球排,疯狂地殴打着冷馨然。
她边打边破口大骂,“就凭你还想当什么主持人?还敢喜欢男生?人家就是想睡你,你说你是不是欠操?”
“姨妈,你别说了!”冷馨然挣扎着一路后退,头发披散,面色惨白。
闻书遥站在原地一动不能动,心里又惊又怕,她知道,这一刻终于来了。
那个凶神恶煞的女人追着冷馨然从走廊一端打倒另一端,她声如洪钟,每个人都能听得清清楚楚,她说:“我不会再让你上学了,你给我乖乖回去,去发廊当你的洗头妹,接客接到死!你天生就是个婊|子,你他妈就是当鸡的货色!”
冷馨然忽然不动了,她像个雕像般直挺挺地坐到地上,任凭姨妈用厚重的精装硬皮书扇在自己的脸上。疼……也感觉不到了,混乱中,她用布满血丝的双眼望向走廊两侧和紧贴着教室玻璃的同学们,每个人的脸上都是难以置信的震惊和错愕。可是很快,他们的眼神就流露出至极的轻蔑与厌恶,仿佛冷馨然是满身腐臭的垃圾。
那是她最后的尊严和骄傲……全都没了。
她的秘密就这样被暴露在光天化日之下,她拼尽全力得到的东西全都付之一炬,为什么会变成这样?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闻书遥实在看不过去,想冲上前把冷馨然拉起来。单梓唯连忙跑出校长室,一把攥住她的手。闻书遥回头望向单梓唯,只见男生面色冷漠,冲她缓缓地摇头。
这个时候,谁都帮不了冷馨然。
她是自作自受。
莳康桥见状和办公室的几个男老师一起冲上去拉住冷馨然的姨妈,奈何她的气力太大,几个身强力壮的男人愣是没拦下这位女中豪杰。最后还是崔老师跑过去,用一身肥膘力敌冷馨然姨妈的熊腰虎背,才硬生生把她压住。
闻书遥看到冷馨然失魂落魄地瘫坐在地上,像个被关上开关的木偶。忽然,她僵硬地转动脖子,回过头望了一眼。只是一眼,就让闻书遥背脊发凉。
那好像根本不是人类的眼神。
燃烧着地狱的烈焰和怨念,隔着空气释放出无数根细密的毒针,根根见血封喉。那一刻,闻书遥想到一个词,恶鬼。
闻书遥忽然眼前一黑,单梓唯将她拉到自己身后,遮挡住冷馨然的目光。他用力握着闻书遥的手,那种力量让人很是安心。
秦玉卿走到校长室门口,依旧是用明亮而无辜的目光注视着这一切。看着看着,她忽然笑了,尖尖的手指扫过唇角,像是晨曦里携起一朵漂浮在水面上的轻盈荷花。
她指着冷馨然,对单梓唯说:“就是这个女孩子,梓唯,你不是吧?”
“你少说两句吧。”单梓唯皱起眉头,挥手将母亲指向冷馨然的手指轻轻按了下去。
秦玉卿又将视线投向闻书遥,露出意味深长的笑容,好像看穿了什么,又好像琢磨着什么。
闻书遥回避着女子的视线,不知道为什么,她有点怕秦玉卿。这个女人的身上有种病态的娇娆,她表面看起来像株不胜娇羞的郁金香,可骨子里却是一个散发着寒气的冰锥。她的才华和热情都以冷酷作为能量,才得以如此恣意地燃烧。
校长一个下午好像衰老了十岁,急得头发都白了。
他示意莳康桥过来,焦急地对他说:“快让冷馨然的姨妈把冷馨然带走,至于以后她还来不来学校,由她姨妈做主。幸好教育局的领导不在这里,不然听到刚才的话,咱们学校真是大乱了。”
莳康桥觉得不妥,他认为不能让冷馨然的姨妈把她带回去。两人正争论着,莳康桥抬起头,看到身旁的秦玉卿正在目不转睛地盯着自己。
“这位是梓唯的班主任老师?”
“我是他们班的语文老师,班主任是崔老师。”
秦玉卿露出惋惜的表情,眼睛一转便注意到莳康桥手里拿的书。她挑起细眉,惊喜地说:“啊,这是我的小说,还是纪念收藏版的。”
莳康桥这才认出来眼前的女子就是书扉页照片上的人,只是她本人比照片还要年轻剔透,就像一枚凝结在绿叶上的露珠,闪闪发亮。
莳康桥不自觉地微笑起来,秦玉卿是他唯一关注的当代女作家。这个女人有着一个属于自己的天地,是荒凉的沙漠也是世外的净土,谁也不能破坏她在那里的自由驰骋,敢爱敢恨。
“真是见笑了,几十岁的大男人了还看言情小说,不过你写的真的很好。”莳康桥用手抚摸着小说的封面,细心地擦掉冷馨然姨妈油腻腻的指纹。
秦玉卿莞尔一笑,眼中波光流转,扬起的双唇好像吸水的花瓣般饱满晶莹。
是错觉吗?闻书遥忽然感到一种微妙的气场在莳康桥和秦玉卿之间悄然产生。
原本默不作声的单梓唯用冷锐的目光瞪着莳康桥,那是情敌间才有的眼神,他拽拽秦玉卿的胳膊,有点不悦地说:“你不是还要去出版社谈新书的计划吗?该走了。”
“也是啊,司机在外面都等我一个小时了。”秦玉卿看看手上的钻石手表,又和校长不咸不淡地说了几句话,便转身告辞。她貌似不经意地回头看了一眼,目光仍是落在莳康桥的脸上。
这是闻书遥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见到秦玉卿。谁会想到,半年以后,轰动出版界的传奇女作家香消玉殒,横尸在一间酒店公寓里。
死于一场谋杀。
虽然莳康桥和校长争执了半天,可最后冷馨然还是被她姨妈带走。当冷馨然经过闻书遥身边的时候,她依旧用那种宛若恶鬼般的眼神扫视着昔日好友。她衣衫蓬乱,脸上全是伤痕,嘴角破裂流着血。
冷馨然在全年级同学和老师形形色|色的目光中被她姨妈拖走,这无疑是她这一辈子中最难堪的一幕了。
而造就这一幕的人,正是闻书遥和单梓唯。
虽然秦玉卿离开了,可单梓唯还走不了。他要留在校长办公室里,等待最终的处罚结果。单梓唯一副“要杀要剐悉随尊便”的无赖样,一边听着崔老师继续吐沫横飞地骂自己,一边朝窗外的闻书遥挤眉弄眼。
闻书遥心里很难受,今天的校庆会演变成如此局面,说到底还是因为自己。
莳康桥看出她的想法,便轻轻拍拍她的肩膀,他说:“闻书遥,别把什么事情都往自己身上抗,回去洗个澡休息一下。至于冷馨然,我会想办法,让她回到学校的。”
闻书遥忍着眼泪,她多么希望这种安慰的话是从闻昭然的口中说出来的。可是那天对她做出承诺的爸爸早已经关机消失了,其实闻书遥从一开始就知道,爸爸在骗她,她不过是自欺欺人罢了。
闻书遥回到家,不出所料,所有妈妈的东西都被带走了。
她坐在空荡荡的客厅,回想起这段日子以来妈妈对她的欲言又止和遮遮掩掩。她时常夜不归家,却不是过去和服装厂的姐妹打通宵麻将的状态,她开始精心化妆,穿高跟鞋,早上回来都是容光焕发的姿态。她把自己关在卧室打电话,每次都是一两个钟头,然后看到闻书遥的时候,眼里便多了一分内疚和尴尬。
闻书遥很久之前便察觉到妈妈身边有了别的男子,或者说她终于醒悟了,从与闻昭然那场无望的爱情中解脱出来了。闻书遥不介意自己多一个继父,可为什么,妈妈要走的这么突然,连一句告别的话都没有?
果然,我是多余的那个。
闻书遥安静地在心里默念这句话,没有悲伤也没有痛苦,只是觉得疲惫。
她把自己像颗石头一样蜷缩在沙发上,抱着双膝,一直这么坐着。眼睁睁地看着夕阳染满窗棂,月光洒进客厅,然后黑暗完全降临,天空再度泛起青灰色,太阳升起。她一直这样坐着,一动不动。
直到闻书遥觉得口渴难耐,才想走下沙发去喝水,结果小腿开始抽筋,疼得她咬牙切齿。闻书遥从小就有这个毛病,一旦抽筋就需要很久才好,以前妈妈总会在她身边,用双手快速地揉搓着她的小腿,帮她恢复。只是从今以后,再也不会有人陪她一起疼了。
整个周末,闻书遥都坐在书桌前,她开始疯狂地做练习册和背课文。
几乎不睡觉也不吃饭,目不斜视地挥舞着手中的笔。只有让意识被大量的几何图形和英语单词所充斥,才不至于溺毙在几乎要灭顶的孤独里。房间寂静得让人窒息,每件家具都变得冷硬陌生。写的再快一点,再多做几道题,不然……就会崩溃……
就在这时,忽然响起敲门声。
闻书遥手里的铅笔一断,她几乎要跳起来,妈妈回来了?
“闻书遥,你在家里吗?”
是单梓唯。
闻书遥脸上微乎的喜悦之色瞬间消失,她甚至觉得单梓唯此刻的声音听起来这么让人厌倦,她没有说话,只是坐在椅子上发愣。
单梓唯继续敲门,可屋内依旧没有反应。
那天在学校,他看到闻书遥独自离开的背影,觉得她的情绪很不对劲,就过来看看。单梓唯知道闻书遥是一个不善于张扬感情的女生,她的所有情绪都藏在心里,最终也溃烂在心里,一经察觉,便是绝症,她只会伤害她自己。
单梓唯把门敲得震天响,闻书遥没有手机,他联系不到她,便有点着急。他站在闻书遥家的楼底下,不时地抬头望向那扇紧闭的窗户,又留意着走进门洞的行人。直到头顶的路灯亮起,他都没有等到闻书遥。
闻书遥站在窗帘后面,远远地望着那个来回踱步在路灯下的少年,她还从来没有见过他这般紧张的神情。
闻书遥向崔老师请了三天病假,单梓唯被学校勒令停学两周,所以一连几天,他都出现在闻书遥家附近,仿佛着了魔般一定要看见她才放心。闻书遥却是铁了心不想理他,也不是讨厌他,只是不想见任何人。
单梓唯累了就坐在花坛上,不知不觉便睡着了。少年美好的侧脸和低垂的睫毛就像一副赏心悦目的画,闻书遥趴在窗台上,默默地注视着他,心里涌起一股暖意。
周三的早上,门外又响起敲门声。闻书遥以为还是单梓唯,却听见外婆的声音,“遥遥,开门啊。”
在听见外婆声音的瞬间,她几乎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闻书遥打开门看见外婆一脸担忧地站在外面,眼泪忽然涌出眼眶,不受控制地落下来。
外婆心疼地看着她,看着这个几天之间瘦了一圈,脸色苍白的女孩,轻轻把手中的塑料袋递给她,那是闻书遥那个时候最喜欢吃的吉野家。
几天没吃过什么东西,在这一刻饥饿感猛然爆发出来,闻书遥端起外卖餐盒就狼吞虎咽,吃得完全不计形象。她知道自己可以在外婆面前放肆,因为外婆会宠着她。
外婆就好像从天而降的神邸,每次都出现在闻书遥最无助绝望的时刻,就像小学一年级时她送给季老师的周大福手链,就像此刻的吉野家。
闻书遥便明白,只要有外婆在,她就不会再是孤单的一个人。
外婆不放心闻书遥一个人住在这里,便打算搬过来和她同住。
临走的时候,外婆叹气说:“遥遥,我知道你妈妈对不起你,你爸爸更是混账,可是你不能因为他们俩自暴自弃。你想要什么,外婆都会买给你,还有外婆陪着你。”
闻书遥咬牙点头,她尽量平静地说:“外婆你放心吧,我明天就去上学了。”
外婆走后没多久,单梓唯又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