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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顷,这个声音里,又间杂了“啵啵啵”类似爆炒黄豆的声音。
“什么声音?”
魏大勇从未听过类似的声音,疑惑地问道。
“似乎是……”
吴天华一时间也没能立刻想起来,侧耳凝神倾听片刻,忽然双眼圆睁,一下子从椅子上跳起来,拉着魏大勇就往外跑:“不好,是防空警报!还有高射炮和高射机枪的声音!”
魏大勇以前从没有听见过防空警报,来汉口这些天,这里的防空警报也没有拉响过,他自然不懂,所以他没有听明白吴天华的话:“什么警报?”
吴天华没时间跟他详细解释,喊道:“防空警报!就是鬼子的飞机来了!”
“鬼子的……飞机……”
“飞机”这个词魏大勇倒是听说过的,不过没有亲眼目睹,听说鬼子的飞机来了,他就想着马上跑到外头空地上瞧个真切。
吴天华识得厉害,哪里肯依,叫道“飞机可不是闹着玩的”,硬拽着魏大勇先来到大厅。
此时粮行里的人也听见了警报,都聚在这里相互打听消息。
魏大勇看见真远也被人吵醒,正走出来,睡眼惺忪地站在那里,搞不清楚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吴天华是粮行的主心骨,他一站出来,所有人都停止了议论,纷纷把目光投向了他。
吴天华毕竟在上海滩呆过几年,见多识广。他暂时还不知道小鬼子的飞机是来侦查,还是来轰炸,不管怎么说,码头是个非常显眼的目标,总之觉得还是小心为妙:“大家莫要慌张,防空警报拉响,这是鬼子的飞机飞到汉口来了。上回我跟大家说过,在距此西南二里开外,有一个可以容纳上千人的地下防空洞,遇到空袭大家可以去那里躲避一时。倘若觉得麻烦,也可以到咱们粮行后面那片树林子里躲避,我想就算是鬼子轰炸机来了,也断然没有去炸树林子的道理。”
一番话说得有条不紊,众人听了稍感心安。
吴天华立即指派林账房等人,分头疏散大家。
于是,一大群人纷纷乱乱地带上些许随身物品,三三两两地往外走。
魏大勇环顾四周,突然想起圆同师傅不在这里,应该还在码头粮船那边,便对吴天华说道:“大哥,我去码头提醒我师兄一下。”
真远一听连忙叫道:“我也去。”
吴天华说道:“码头那边地方大得很,你们从没去过,根本就找不到咱们商号的粮船。这节骨眼上我叫别人陪你们去也不太妥当,还是由我亲自带你们过去。”
魏大勇知道吴天华向来说一不二,也就没有推辞。
事不宜迟,三人马上出门右转,朝着码头方向疾步而去。
走在粮行外面的空旷地方,警报声听起来就格外刺耳。
真远抬手遮着眼帘,仰头看了看,天气很好,视野非常开阔,但空空荡荡只有一些飞鸟,便问:“师兄,你说鬼子的飞机来了,我怎么什么都没看见?”
听真远这么一说,魏大勇和吴天华也边走边抬头张望。
起初,他们也跟真远一样,没看见天空中有什么异样的东西。
但是片刻之后,眼尖的魏大勇就突然指着远处长江的水天一色处叫道:“看!那里是什么?”
二人顺着魏大勇所指的方向望去,就见那里有几十个银光闪闪的小亮点。
吴天华叫道:“不好!那就是鬼子的飞机,似乎正朝这边飞来了!”
魏大勇一听也急了,圆同师傅说不定还在粮船上,这要是出了事,自己如何向住持和师父交代?
他催促同伴加快脚步,还频频抬眼看向机群的方向。
就见那些本来只有萤火虫似的小亮点,在魏大勇的视线里急剧扩大。
设在长江北岸的國军高射炮和高射机枪阵地,拼命地发射炮弹和子弹,但收效甚微,魏大勇只看见一架敌机受损,冒着黑烟一头栽进江水当中。
他粗略估算了一下,敌机黑压压的足有近百架飞机,沿着长江航道的上空,气势汹汹地直扑汉口城而来。
临近汉口时,日机分成了三个机群,一部飞去轰炸城区制造混乱和恐慌情绪,一部飞往长江沿岸的國军防御阵地,最后一部则选择码头作为袭击目标。
其中,规模最大的太古码头,由于港口停泊了大量的货船,更是受到日机的重点关照。
还没等魏大勇三人赶到码头,几十架日军俯冲轰炸机已经轮番俯冲又拉起,投下了第一波的炸弹。
“轰轰轰!”
从魏大勇的视角看过去,太古港区几乎立刻化成了一片火海,那些货轮着火之后,火借风势,烧的更旺。
没想到小鬼子的飞机这般厉害,这要是一堆炸弹投在阵地上,也不知有多少人瞬间灰飞烟灭。
就见那边大量的船员水手之类的人员,奔走呼号,逃离船只。
码头上顿时人满为患,大家挤成一团,撤离的速度反而大受影响,谁也跑不快,不时有人被挤落水面。
一些心急的人,仗着自个儿水性好,干脆跳到水里游向岸边。
也有一些起火的船只上,还有没来得及撤离的人员,发出绝望的呼救声。
魏大勇亲眼目睹一个浑身着火的人,在甲板上一阵翻腾没能灭火,最后掉进海里,再也没有露头。
吴天华见逃跑的人流往这边涌来,又见几十架日机还在空中盘旋,随时都可能俯冲投弹,一把拉住魏大勇,说道:“不能再往前了,太危险了!赶紧找地方避一避!”
魏大勇瞪圆了眼睛叫道:“不行!不找到师兄,我放心不下!”
他甩开吴天华的手,逆着人流往码头方向挤,真远随即跟上。
吴天华拗不过他,“唉”的一声,也跟了上去。
忽地,吴天华透过人群,看见一艘熊熊燃烧的船只,已经半截进水,快要沉没了,正是自家的粮船。
他急忙一扯魏大勇:“看,那是咱们的粮船,已经着火了!”
魏大勇大急:“那船上的人呢?”
便在这时,空中传来一阵呼啸声,机群开始朝码头这边俯冲下来,进行第二波的投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