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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片刻的功夫,箭筒中的箭已全部用完,很显然,他们比较的不仅仅是准确度,更是速度。前方设置的箭靶红心处已满满都是箭,倾挽目光一扫,约莫着两人应是打了个平手。滢心显然也注意到这一点,撇嘴冷哼了一声,神情倒是没有多少意外。
早上的太阳已经显出几分毒烈,严凌抬手抹去额上汗水,心中只觉得畅快。眼角余光里,尹泓正拾起剑,呼吸均匀,神态如常。
他是个非常出色的对手,严凌这么觉得。
两名侍者上前清点数量,然而就在进行到一半时,右侧的靶上有一支箭却随着侍者的动作掉落了下来。
年轻侍者正不知所措,尹泓却在此时神色从容扭头对严凌道:“看来是我输了。”
“太好了。”滢心愉悦轻喊,目光在两人之间徘徊,最后落到了尹泓身上,“倒是没想到这人也算是爽快。”
滢心见多了刚愎自用、自以为是的人,而似乎往往地位越高的人就越是输不起。
“高手间的比试往往不只是最后呈现出来的那么简单,他的箭落了,在他的心中就已经是输了。他有他自己的骄傲,不会连认输这点小事都不敢承认。”
滢心弯唇而笑,“你说的不错,行武之人大多爽快、有自己的坚持,这就是我更喜欢同他们打交道的原因。虽然也有个别蛀虫……好吧,我承认,他还算不错。”
他们的世界就是这么简单,喜欢讨厌仿佛都是一瞬间的事。倾挽迎着风,心里一片轻松。
“不过你说话的语气,怎么好像很了解他似的?你千万记住了,我们是严大哥一边的,你一定要搞清楚立场。”
倾挽摸了摸鼻子,顿觉自己的失言。好在滢心的重点也并不在于她对尹泓的了解,而是坚定他们是“同伙儿”的信念。
不自在地清了清喉咙,转眼看向严凌。
对于严大哥与尹泓比箭一事,她对胜负的结果看得并不如滢心那般重,那是因为她知道,尹泓更擅长使剑与近身击杀,若说用箭,恐怕尹沫倒还技高一筹。
可她仍旧欣慰于他的表现。严大哥从来聪明、果断、行动力强,知他对武艺向往且有天赋,可真正亲眼看到她才知晓,他能走到今日,期间付出多少辛勤努力,又是多少次历经危难。
眼眶微微发热,胸口却腾起巨大骄傲。
严凌却对这个结果没有太多感触,他心里了然,此次比试在很大程度上取决于尹泓的刺激,若是对手换了其他任何一人,恐怕他也不会有如此的表现。
他受之有愧,忙道:“尹兄客气。将军曾言尹兄是用剑数一数二的高手,没想到箭术上同样并不逊色。”
一个人可以修习许多技能,然而能够同时兼顾的则很少。要么是时间不允许,要么是精力有限。严凌初时没有思量太多,现在想想,尹泓提出比试他并不那么“擅长”的射箭,难道不是他自信的表现?
弓箭即是如此,那么他的剑术……严凌突然觉得,即便今日是惨败,也值了。
“我自小拜在师傅门下习剑,至今虽已近十五年,也不过学了七成而已,又哪里称得上是真正高手。”
严凌听他语气淡淡,并不似客气说辞,然而提及师门时,他的神情却郑重而崇敬。那是个世人眼中的神秘所在,创始人嬴落在两百多年前冠绝一时,是被称之为“天才”般的人物。“嬴门”曾经走出过多位武林高手,个个出类拔萃,又无一不低调而内敛,甚少提及门内情形。世人好奇之余却并无途径打听,渐渐的,武林当中开始流传出许多匪夷所思的传言。
两人淡淡寒暄,这边滢心却等的不耐其烦。自家父亲私下里没少提及尹泓,说他的轻功如何如何独步天下,话语中满满赞叹。她一直想要见识见识,可自己的二两功夫恐怕他也不屑于比较,正巧昨儿王爷提出让两人切磋,滢心总算是对他满意了一回,想着自己也算是如了愿。
她性子急,觉得要比就赶紧比,少说那些有的没的。心存试探,她转了转眼珠子,主意一起,直接将脚边地上的棍子向两人踢了过去,“看剑。”
尹泓背对着二人,早在滢心喊话之前便听见了响动,闻见风声他眉心一蹙,手稍稍一抬将飞过来的东西打了回去。可瞬间便回想起来,能出现在这里的姑娘有两位。
果然,稍一转眼,看见了周姑娘身边的倾挽。
他的动作不轻,也是有心想要告诫她,不要轻易在习武之人背后动手,那实在不是明智之举。而她毕竟是周城主之女,伤不得,因此出手时他便有意偏了那么几分。
可这么一来,木棍便直直向倾挽飞了过去。
尹泓脚尖一点,虽然稍显不及,挽回也不是什么不可能之事。可他刚有所动作,身旁之人已飞快窜了出去。尹泓稍稍一顿,停了下来。
严凌飞快掠起,几个纵身跟了上去,却也只来得及踢向木棍末端使之转向,擦着倾挽脸侧飞了出去。
鬓角碎发被风掠起,又忽悠落回到原处。一切都发生得极快,快到滢心甚至来不及反应。倾挽有一瞬间觉得周遭安静缓慢异常,甚至是前面的每一个人每一个动作,她都看得无比清晰:严凌的脸色忽变,奋起直追;尹泓的平静了然,停顿与旁观。
从上落下一道人影,一片蓝衣遮挡住了她的视线,肩膀被人捏住,有些用力,“倾挽,你没事吧。”
倾挽听见他焦急的声音,然后是自己快如擂鼓的心跳,还有滢心的惶然与歉疚。
……王爷……倾挽……
倾挽有点想笑,维系了这么久的真实与谎言,在这一天全都乱了套。
比试最终未成,晌午之前,严凌亲自送倾挽与碧蕊回到了离开许久的临州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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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姐,小姐,你快去看看,周小姐带了好多东西来呢!”碧蕊一路喊着跑进了屋中,拉起倾挽的手向外拽。
倾挽被一路带到了前院,院子两侧已经摆放了好几口木箱,院内人来人往,隐约可见门外还堆着一些。倾挽见此皱了皱眉,不明白滢心又在搞什么名堂。
“姑娘,不好意思,让一让。”倾挽正琢磨着,闻声回神,正见着两个兵士提着一口箱子停在她面前。
倾挽立即向后两步让出一条路来,视线也随之落在了木箱之上。箱子长约三尺,宽两尺,从外观上看不觉什么,只是当两位军士将箱子放在地上时,沉闷的声响告诉倾挽,这口箱子绝对比看上去的沉很多,只不过是两位军士高壮,看上去毫不费力罢了。
倾挽好奇走到跟前,“里面装的什么?”
“这我们就不知道了,我们只是奉命抬箱子过来。”说话的人咧嘴一笑,回道。
倾挽抬头看了他一眼,自己动手抬起了箱盖,而当见到里面的东西时,倾挽难得地怔住了。金灿灿的刺人眼,竟全都是些金饰珠宝。
“这是你们小姐送的?”倾挽大感疑惑不解,抬眼看了看四周,众人费力抬进来的一箱又一箱,莫不都是金银之物?
“是周小姐带我们过来的。”
倾挽品了品这话里的意思,诧异打量他。男人相貌朴实,皮肤黝黑,他身量很高,倾挽要仰头才可与之对视。他话语带笑,性格爽朗,面对自己时似面对一熟人,丝毫没有不自在。
倾挽对他有点莫名熟悉感,可他的长相她却没有任何印象。他叫滢心周小姐,可见并不是滢心的人。那么,从前王爷的护卫不少,莫非他是其中之一?他认识自己?
“碧蕊的动作很快嘛!”滢心刚刚让人将最后的箱子搬进来,一转身便瞧见倾挽正同人说话,招了招手,示意她过来。
倾挽侧转身要迎过去,兵士躬了躬身,她微一抬头,正对上他的眼睛。
她的步子微一停顿,疑惑望着他离开的背影。
“那人是谁?”倾挽问滢心,盘旋在心底的疑问更深起来。
“谁是谁?”滢心顺着倾挽视线扫去一眼,又不甚在意转开头,“又不是我的人,我是不认识。别管他了,看看这些东西。”
“你什么时候干起给人跑腿的活了?”
滢心双眸一撑,“原来你已经知道冤大头是谁啦!”
倾挽不知回什么是好,可当看到她随手又打开的一个箱子时,觉得这个称呼实在是再恰当不过。
“咱们城主大人勤政为民,两袖清风,怎么会有这些东西。再说,城主大人又没做对不起我的事,犯不着贿赂我。”
滢心叹了一叹,想着爹爹从前为军饷四处奔波看人脸色,再想想某人随随便便挥一挥手便送人几个箱子,真是人比人气死人。
“也是,整个临州城的大官,就属我爹最穷了。总之呢,事情的起因就是王公子知道了你险些毁容的事情,或许是心存愧疚,觉得这祸事到底是因他提议而起,于是大手一挥就赏下来几箱银子作为补偿。虽然在我看来我才是罪魁祸首,他的理由又实在怪异的让人匪夷所思,不过有钱人大多这样,动不动就拿银子砸人。不管怎么说,看他出这么大笔的血我还是很开心的,只是我也了解你的为人,你要是不收呢,就趁早回绝,晚了就来不及了。”
倾挽送滢心到了门外,闻言警觉问道:“什么意思?”
滢心左右看了看,轻声道:“说起来这可是喜事一件,他们今天晚上就要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