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荣玥与母亲郑氏的感情是极好的,从称呼就可以看出来,许多大户人家习惯称呼父母为“老爷、太太”,抑或“父亲、母亲”,而荣玥对郑氏的称呼是,娘。
这是一个更加亲呢的字眼。
荣玥很信服荣烺的判断,而且太医也给她娘诊过的,的确身子无碍。放下心来,荣玥开始进一步的思考,既然她娘好好的,那为什么要称病呢?
她娘是从来不撒谎的。
而且,她娘对重注《贞烈传》的事也很用功。
肯定是有什么事,她娘才不得不撒谎的。
于是,刚刚放下的心,又提起来。
不知道娘是不是在家遇到难事。
荣玥努力不在郑太后面前表现出担忧来,她打算等晚上悄悄问阿烺,阿烺人很聪明,能帮她一起想。
荣烺就想问荣玥,还有什么事这么担心?荣晟帝就带着荣绵过来了。
大家说起话,荣烺便没机会再问荣玥。
荣玥觉着自己可面色如常了,结果,她那一脸的忧心忡忡,只要不瞎都能看到。晚膳时,荣绵还问她,“阿玥姐,你是不是不舒服,还是有为难的事?”
“没有没有。”荣玥坚持说,“我没事,一点事都没有。”
荣晟帝道,“要有事只管说。”
荣玥瞪大眼睛,陛下也看出来了!
再转念一想,大皇子都能看出来,陛下当然更能看出来。
哎,大家都好厉害。
荣玥有一样好处,她有事儿并不在心里憋着。她还有一种天真热情,太后皇后都姓郑,她祖父是亲王,她与皇室关系是很近的,她觉着跟陛下不是外人。
荣玥就把担忧说了出来,“我娘从来不说谎的,我担心我娘在家里有事。”
“以前在宫里的时候,表姐一说谎就脸红。”郑氏给顺柔长公主做过伴读,与荣晟帝也是自幼相识。
郑氏的性情多么恬淡柔顺,软糯真诚,荣晟帝是知道的。
不过,荣晟帝道,“你只管放心。别多想,在自己家里,你母亲不会有事的。”
荣玥一想,陛下这话也在理。在家,顶多祖母说几句难听话。荣玥想明白了,没准儿就是祖母让母亲撒谎的,她前两次休沐回家,祖母都问过她关于重注《贞烈传》的事。
虽然不好说长辈不是,□□玥心里觉着,祖母是有些小心眼儿的。祖母嫉妒她在宫里给阿烺做伴读,也嫉妒她娘得宫里看重。
荣玥深深吸口气,对荣晟帝一笑,“谢陛下宽慰,我没事了。”
荣晟帝也觉着荣玥天真可爱,“看吧,把心事说出来,就好了。”
郢王府。
郢王世子正埋怨郑氏,“何苦把好端端的差使辞了。太后让你执笔,就是看重你。”
郑氏老实巴交的说,“母亲说宫里不让她参加重注《贞烈传》的事,也让我不必去。母亲的吩咐,怎么能不听从呢?”
郢王世子道,“母亲上了年纪,你也当灵活些,不必事事听从。”
郑氏闻言立刻起身,谴责的看向世子,“世子,即便你是我夫,我也得直言相谏了!母亲是上了年纪,难道长辈上了年纪,长辈的吩咐就不听从了吗?你身为人子,怎么能这样不敬重长辈!”
“我不是那意思。我是说,你这样岂不辜负了太后娘娘的一番美意。”
“没关系。修注《贞烈传》很重要,孝顺母亲也很重要。我想过了,修注《贞烈传》的人很多,没有我,太后再点一位德才兼备的命妇也容易。”郑氏安慰郢王世子,“毕竟是修注《贞烈传》这样的体面事,许多人想轮还轮不上哪。世子在朝当差,不知道这事,当初太后娘娘第一个点的我,可是有不少人羡慕我。这事儿,大家都抢着干的。”
郢王世子险没给她安慰掉半条命,郢王世子更不明白了,“你也知道这差使体面,还辞了去?”这不是傻么?
碍于郑氏的强大家世,后头这句憋回肚中。
郑氏道,“只要母亲吩咐,就是再好的差使叫我辞,我也没二话!”
郢王世子险没噎死!
心说,母亲快叫你孝顺死了!
此时,郢王妃也在屋里受了郢王一通埋怨。因着郑太后打发太医过来给郑氏诊脉的事,阖家都知道郑氏病了。
郢王一向很看重这个儿媳,再一细问,老妻吱吱唔唔,这才知道儿媳是装病,还是为了辞去修注《贞烈传》的差使装的病。
郑氏一向老实和顺,郢王一问老妻缘故,郢王妃也正懊恼,觉着郑氏简直是个傻子,她一句气话,就把这体面差使辞了。
简直寻遍帝都也寻不出来的大傻子!
郢王妃连气带恼的跟郢王抱怨一通,其重点放在,“我就那么一说,平时也没见她这么听话。这回也不知怎地,俐落的不得了,转头就上了病假札子。这不,差使也没了。”
柳嬷嬷过来时就传了郑太后口谕,让郑氏安心养病,《贞烈传》的事就不劳烦她了。
郢王郢王妃夫妻多年,俩人有一点很像,嘴上再说的云淡风清,可该有的体面不能丢。不然,郢王妃何故因未能名在修注《贞烈传》之列而大家雷霆,迁怒郑氏呢。
如今倒好,郑氏把差使一辞。
这回,郢王府的体面是真的没了。
郢王一想就明白怎么回事了。
郑氏是那种柔顺到没什么主见的性子,这样的人,她怎么会主动去辞这样的好差使。郢王埋怨老妻,“你一向明白,万寿宫向来对你我冷淡。我虽不屑于万寿宫,可儿媳妇哪里对我们不好了,她诚惶诚恐的服侍你,你觉着自己只是随便一句话,她岂能不当真?”
郢王妃道,“辞就辞!还能怎么着。”
郢王道,“你别说这犟话,原本虽没你,可咱家闺女儿媳都名列其中,旁人见了谁不说一声简在帝心。纵你不在,人家也只会说陛下怜惜你有了年岁。如今让旁人怎么想?”
郢王妃气的心口疼,“我已是悔的了不得,你能不能少说两句!”
郢王给她倒盏温茶,“我不是说这次,下次你必要收敛着些。儿媳得宫里看重,难道不是好事?”
“光她自己个儿得看重,怎么就不知道给家里涨些体面?”
“她在就是体面!换另一个人试试,可有这体面!”郢王神色冷峻,“大郎媳妇与太后、皇后,这是娘家人,与陛下,这是自幼相识的表姐弟。你怎么连这道理都不懂了?”
郢王妃终于不说话,握着茶盏慢慢呷一口。
有些人就是这么命好,天生笨的不行,却是什么事都不用想。宫里太后是她姑、皇后是她妹,娘家实权国公府,你埋怨她个一句半句,天下人都知道她多么的老实和顺,那是让她坏事她都做不成的柔弱人。
修来这样的儿媳妇,刻薄如郢王妃都想去死一死。
郢王世子还想郑氏明儿进宫,看修注《贞烈传》的事可否还有挽回机会。
郑氏严肃拒绝,“我可以为母亲撒谎推辞差使,却不能为拿回差使再撒谎。”
郢王世子诡辩,“母亲已是后悔,想还是应该让你以差使为重,这不也是为了让母亲开心,孝顺母亲么?”
郑氏抬眼看他,“如果母亲要求我做这样反复撒谎的小人,恕我不能从命。我不能令婆母开怀,这是我的过失。我自当下堂,请辞而去。”
郢王世子一个激灵,连忙道,“这是哪里的话。我不过随口一说。我们夫妻多年,你这话可太没情意了。”
“你刚刚是在假传母亲的话给我吗?”
“开个玩笑。我是看母亲真有悔意。”
“以后不要开这样的玩笑。如果母亲后悔,你应该去告诉母亲,以后说话得慎重。我不能分辨什么样的话母亲会后悔,什么样的话不会后悔。”郑氏认真的说,“你去吧,我今天心情不好,不留你了。”
郢王世子嘴角抽搐,问,“那我明儿再来看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