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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一个人,经历过极度悲伤的事情之后,往往会发生些改变。不知道,她是不是会改变?
但周氏的态度,在经历了瞬间的动摇之后,又恢复如初。
她这次前来,说什么都要把顾婷带走,再也不能让她作恶。
是王爷亲自写了信给他们,信上说了顾婷所做的事。虽说他并没有明确表示,要让他们一定把顾婷处置了,但他们却必须明白。
他能写这封信,那便说明,他对此很不满。
纵然她现在与顾婉的关系还算不错,他们小夫妻也十分恩爱,但他们哪里敢招惹了王府?他们鄂国公府本是强弩之末,眼看着要一点一点地衰败下去了,就是因为女儿嫁进了王府,成了王妃,这才扭转了衰败的局面,哪里还敢轻易让他们不满?
再说,顾婉才是她嫡亲的女儿,是从她肚子里出来的。庶出的女儿,又不是她生的,何必如此顾念?有人对她的女儿不利,她就必须要帮她清理吧。
当初还不知道顾婉就是她的亲生女儿的时候,周氏对顾婷,是满心的疼爱。后来知道了其中的缘故,她对她,越发恨的入了骨髓。
然而,当时的恨是入骨的,之前的爱,那将近二十年的情分,又何尝不是入骨的?正因为这样,所以她刚刚才会犹豫,才会动摇,想着网开一面,暂且放过她。
但一想到顾婉,想到顾婷曾对她做过那么多伤天害理的事,她的心,再一次坚决了起来。
于是,她给了鄂国公一个坚定且严肃的眼神。
鄂国公抿抿唇,走到顾婷旁边的一个椅子上坐了下来,唤了一声:“婷婷。”
顾婷依然跪坐在地上,在烧着纸钱,对他的声音,没有丝毫反应。
周氏也跟随他坐了下来,但她却并没有说话,只看着鄂国公的反应。
“我和你母亲,是来带你回家的,你且别难过了,跟我们回去吧。”鄂国公又说道。
顾婷依然像没听到一样,双目呆滞,默默地烧着纸钱。
侍立在一旁的乳娘听闻这话,却是有些着急了起来。夫人不能走啊,要是走了的话,整个温家就完了。
老爷尚在人世的时候,温氏族里的那些人因为忌惮,并没敢怎么样。老爷走后,尸骨未寒,他们就闹开了,说什么是为了温家的着想,但人人心里可不都打着算盘,就想从中拿了好处去。
现在老爷去了,小少爷也没了,他们看着夫人一个外姓女流,可不更欺负了她去?
正所谓怕什么来什么,正当乳娘心中焦虑的时候,忽然便听到门外传来吵嚷声。
随后,便见一个身着褐色宽袖直缀的年轻男子打头,数十个人,浩浩荡荡地进了来。
可不正是温氏族里的人?这会儿准是见小少爷去了,夫人和温家再无牵挂,明摆着来讹诈了。
那打头的男子率先进来,在他后面,跟着一个头发花白的老翁。这老翁,正是如今温氏一族的族长。
按理说,各家早就分开单过,再也不关族里什么事。但温家的老爷死了,老爷的儿子也没了,他们可不正好有了足够的理由,以替已故的老爷看守家业为由,明目张胆地将温家的财产据为己有。
前来的几个人也看到了堂里还有另外两个人坐在那里,但他们也只是看了一眼,并不在意。
温氏族长走到上首的椅子上坐了下去,面色严肃古板,一双豆荚眼,滴溜溜地转了转。
其余的人,各自找地方坐了,没地方坐了,便站在地上。
鄂国公和周氏对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并不知道原因,但却也想知道到底是怎么回事,便只坐在那里,并没有起身。
“宁氏,如今孩子也去了,温正信再无骨血,你一个外姓的妇人,自是不能再掌管家业,必须要交给族里。”那上首的族长阴沉着面色说道。
闻言,鄂国公和周氏皆一愣神。
宁氏?是在叫顾婷?她自称宁氏?
周氏唇边漾出一抹耻笑,她可真是会选,偏偏选了国姓做自己的姓。以为选了国姓,她就身份尊贵了,就真的是公主了吗?
但当即,她并不点破,只看着眼前这出戏。
看这情形,是温家宗族的人,前来讨要管家权和财产了。
这种把戏,她也不是没见过,即便她顾家宗族里那些倚老卖老的,都讨厌的很,仗着这层关系,到现在都喜欢对他们自家的事情指手画脚的。
如今,且看顾婷如何应对。
但顾婷对他们的态度,与对鄂国公和周氏的态度一个样,只当他们根本不存在。
“现在你温家没了掌事的人,你必须要把管家权交给族里,在宗族的庇护下过活。”那打头前来的男子说道。
但顾婷依然像是没听到一样,不理不睬,只默默地烧着纸钱。
蓝色的火焰,吐着黄色的火舌,瞬间便把那之前给包裹住了。刺目的火焰,在她空洞的眼睛里燃烧着,让她的眼眸,带上了几分热度。
她心中不禁冷笑,与她那刚刚死去的孩子暗暗说道:“我可怜的孩子,你瞧,多么可笑,他们这就迫不及待了。你别担心,娘不会让他们得逞的,就算你走了,娘也会为你把这份家业好好守着。这是娘辛辛苦苦为你打下的,就一定会为你看护好了。”
她这般态度,让族长很是生气,拍桌怒道:“你听没听到?”
顾婷沉着气色,又往铜盆里添了几片铜钱,似再也不能在春日里发芽的枯木一样干燥的声音说道:“没了掌事的人?”
她说着这话,竟是一声冷冷的干笑:“我的孩子死了,但我还没死。”
自打她生下孩子之后,她便是温家的掌事人。以前是,如今是,以后依然是。
但族长听她这话,又是一拍桌,说道:“你一妇道人家,能顶什么事?只要我还活着,就不能眼睁睁看着我温家子孙打下的家业,被你给败了!”
谁料,顾婷听他这话,不但没有顺从,反而又是冷笑一声,问道:“那等你死了,就不会再多管闲事了吗?”
她这句话,将那族长气的霎时瞪大了眼,气息一个不畅,竟是猛烈地咳嗽了起来,仿佛要将肺都给咳嗽出来一样。
这女人,不识好歹,简直太可恶!
“宁氏,你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我且问你,你是交还是不交?”那男子双目圆瞪,指着顾婷说道。
顾婷依然低着头,一点一点的,不停地绪着纸钱,看都不看他一眼,淡淡的声音回道:“不交。”
温家如今的家业,那是她打拼出来的,是她挣出来的,凭什么白白交给他们?
族长好不容易才止了咳嗽,一张老脸上,此时通红通红的,不停地喘着粗气。
顾婷这副油盐不进的样子,让他着实气愤又着急。
之所以他会带着族里的人来,也不是白来的,等到财产到手后,少说他能拿个三成。
但见这不识抬举的女人,他盛怒之下,也真是没了办法。
不管怎么说,他们心里可都清楚着呢,当初的温家,可不是这般光景。说实话,就是从这女人开始掌家之后,才越来越好的。所以,即便他们想把温家的财产,生意占为己有,但也不能对她逼的太甚,否则,很可能到头来一场空。
正当这族长一筹莫展之际,忽然便看到了一直坐在一旁的鄂国公和周氏。
虽然不知道他们是谁,但看着面生,那就肯定不是自家的人。
于是,族长便看着他们说道:“二位给评评理,我温家的子孙创办下来这一份家业,他福薄,早早地走了,好不容易留下个后,如今那唯一的血脉又走了。空空留下这一大份家业,可不该交给族里看管着?再怎么着,这个家,它姓温,怎么能让一个外姓的妇人把持不放?”
说罢这一大堆话,他急促地喘息了几下,又拍着手心,看着他们说道:“二位既然来吊唁我温家的子孙了,那必然是心系温家的,那就给评评理,这妇人该不该把掌家权交给族里?”
鄂国公和周氏互相看了一眼,到现在他们也看明白了到底是怎么回事。
那老翁说的,听起来句句在理,但他们家也是大家族,其中的弯弯绕绕,心里自然跟明镜儿似的。说的比唱的还好听,实际上,可不就是为了从里面捞好处?
只不过,虽是如此,周氏却觉的此刻不该开口,甚至希望,温氏宗族,能把温家的财产给收回去。
刚刚鄂国公说要让顾婷回家的话,顾婷没有回答,但后续,这些人让她交掌家权的时候,她严词拒绝了。可见,她是不打算回去的。
要是温氏宗族的人收回了掌家权,将她赶出了温家,她没了别的选择,只能和他们回去了。
至于温家的财产,以后会如何,到底是他们自家的事情,与他们无关。
周氏看向鄂国公,想要给他使个眼色,让他不要贸然开口。
但就在此时,侍立在一旁的乳娘竟是说道:“这二位是京城的国公爷和夫人,也是我们夫人的父亲和母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