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流言传入郦城,百姓人人自危、坐不安席。且不论郦王暴毙,就算郦王还活着,那病恹恹的身子都直教人提心吊胆,更别说时下国之无主,皇帝征讨在即,岂不是叫郦城百姓没了活路。
将士们也士气沦丧,晏军本是铁甲雄狮,出兵迅猛,他们还没来得及整备心理,晏军便已军临城下,且来势汹汹,势不可挡,令他们惶惶如无头苍蝇,溃不成军。
夜至,丞相巡察完三军便立马赶来汇报舒晋:“郦王,老臣已统计完毕,我军共有三十二万兵马,十万骑兵,三千锱重车,粮食足三军三月之费…各项数目已全部记录在册,请郦王过目。”
舒晋看了一下清册,然后放下:“此战绝不能拖到三月之久,必须赶在苍鸾回师之前。可问过封将军这仗如何打?”
“封将军说不知道鹿州守城兵马有多少,如果守军不足十万,大可避城外晏军锋芒,依旧攻打太朝关。”
舒晋听罢很是排斥,攻打太朝是之前的计划,如今突来变动,应该想办法护住晋郦而不是舍近求远。舒晋不可思议道:“抛弃晋郦而攻鹿州?果然不是郦人不思郦民。我若是一抽军,王阳轻而易举攻入郦城,占领了王宫,那时便是国破家亡,他封淡淼到底是何居心?”
“封将军亦是想到了这一点,让我向郦王解释,如果鹿州守军不多,我们就全军出击,郦王你虽然会失掉一个王宫,却能收获一个皇宫。王阳是个有分寸的人,绝不会屠害晋郦的百姓,他要的只是郦王你。”
如此说来,的确有赚不陪,但前提是:“封将军有这个把握?”
丞相犹疑地摇着头:“这个老臣也不敢确定。”
封淡淼的出现为外人所不知,晋与匈奴联手亦为外人所不知,而这两个有利的变数皆在舒晋运筹帷幄之中,尽管被王阳蒙了一程,但接下的突变有的王阳难受。舒晋舒缓了一口气,既然封淡淼胸有成竹,再加匈奴伺机而动,便不怕鹿州守军几何,舍弃这小小的郦城又有何妨。
“告诉封将军,本王支持他的提议。”
丞相顿了顿,问道:“还有一事,城中谣言四起,说郦王你日前病亡,现在将士士气不振,百姓精神萎靡,如此下去,我军怕是无心力敌。郦王你不作任何反应,不会是还不知情吧?”
舒晋一边看着地图,一边草草回应:“自然是知情。”
“那郦王为何不去澄清。”
“澄清得太早,敌人不就能早做防备。我要的是他们猝不及防。”舒晋饮下一杯热乎乎的清水,暖了暖脾胃,人也精神起来,继续思考军情,“王阳好不容易传得路人皆知,我若不顺水推舟便是辜负了他一片苦心。日后我便不露于人前,你现在去问封将军何时启程,我一同前去。”
“是,郦王。”
“去吧。”
“臣告退。”
“等等,”舒晋想到什么,吩咐道,“明天你便披麻戴孝,去宗庙哭丧。”
丞相错愕:“郦王这…这不是落实你病亡的事实?为什么?”
“不为什么,你只管照着去做。”
“老臣…遵旨。”
丞相再次转身离开,舒晋心思缜密,想了又想,嘱咐道:“且慢,如果封淡淼问起本王的态度如何,你便说我十分犹豫,举棋不定,再三思索后方同意进攻太朝关。”
舒晋刹那间意识到,封淡淼让丞相前来解释,未必只是想听取自己的意思。
丞相连夜又赶去军营回复封淡淼,说了舒晋的意思。封淡淼思虑了一会,问道:“郦王当真犹豫了很久?”
丞相愁眉苦脸:“郦王一方担忧晋郦百姓安危,一方担忧三十万兵马石沉大海,所以顾虑颇多。”
封淡淼所有若思:“知道了。”
——
茫茫草原之上,前行着三万晏军。之前宣战时宣称进军七万是想吓唬吓唬北僚,好令他们识趣臣服,没想他们愈挫愈勇,顽劣固执,但也并不妨碍苍鸾以少胜多。
“大草原果然天高云阔。”苍鸾仰头看向碧空,心情不算畅快,因为吞并北僚没能给他多大的惊喜。
一小兵附和道:“草原虽然疆域辽阔,但算不得物阜民丰,论物产不如江南,论风景也不如江南。”
“无奈我大晏边族,只北僚最是富饶。”若是还有更好的选择,苍鸾也不会攻打北僚了。
士兵斗志昂扬,苍鸾欣慰地探了一眼军队,在人群中发现一个熟悉的身影,他低头默默行走,虽然嵌在大军之中,但混身透着一股文艺劲,气质独树一帜,显得异常孤独和孤傲。苍鸾定睛一看,发现他是——“莫倚楼,出来!”
论一个艺官在行兵作战中的重要性还不如一个军妓,他莫倚楼混进来意欲何为,吹拉弹唱?
那人心头一阵发麻,却未停住脚步,闭上眼睛厚着脸皮继续前行,好似苍鸾没在喝他的名字。
“莫倚楼你好大胆,竟敢擅自闯入军队!”苍鸾最不喜人对自己充耳不闻、熟视无睹,也十分憎厌目无纲纪之人,声音转瞬变得严厉。
见苍鸾的神色已是不苟言笑,士兵统统左顾右盼,欲找出触怒龙颜的人。
莫倚楼沁出一身冷汗,战战兢兢。
见莫倚楼还不肯站出来伏法,苍鸾毫不犹疑,拎起一支利箭射出,精准的射中莫倚楼的头盔,把他的头盔打落。
随头盔一齐散落的是莫倚楼一头柔若娇柳的青丝,散乱的黑发后面,是一张净白无暇又俊俏的脸庞,美如冠玉。
众人纷纷投去倾心的目光,感叹声顿起一片。将士在外偶有听闻莫倚楼美名,但从未见过,如今一见如睹仙娥下凡,虽然身着军装,但不沾半点俗气。大伙看得目瞪口呆,掉落了手中的兵器,只恨莫倚楼不是女儿家不能圈养家中。
莫倚楼抹了额角一把汗水,转身走到苍鸾的铁骑前跪下,俯首认错道:“臣私入军营有罪,求陛下赎罪。”
若换是旁人,苍鸾定不屑一顾。但是莫倚楼,苍鸾不由地多心问一句,而且心平气和:“你为什么要潜入大军。”
“……”莫倚楼方才吓白的脸庞泛起一抹隐隐约约的腼腆的红晕,支支吾吾。
“嗯?”见他不语,苍鸾更是有意的嗯了一声。
“‘额,听得北僚有佳曲,陛下带兵进发北僚,怕是民谣不复,臣想亲自来摘录。”
莫倚楼此来并不为什么佳曲,而是为佳人。他有一种强烈的预感,苍鸾这番去议和绝非诚意,北僚一无贼心二无贼胆,倘若苍鸾真想议和,没理由携带三万精兵。然而一旦交战,三万敌五万,大晏不占优势,他怕苍鸾会有闪失,所以默默跟来,只图在关键的时候替他出一份力。
他只是一个单纯的人,他明白大争之世没有绝对的对错,但有绝对的善恶,他相信因果,他担心苍鸾杀戮太多会招致恶报。
苍鸾蓦的有某种不悦之感,眉头轻蹙,似乎莫倚楼过于拘谨的态度让他反感。“你若是喜欢自可提前告之朕,朕自会将北僚乐师给你绑回去,你何苦亲身前来乱朕纲纪。”
“啊?”莫倚楼惊鄂地瞪着眼,哑口无言。他只一个卑微的乐师,岂敢赢苍鸾抬爱,而作为臣子,更不该劳烦君王。
莫倚楼把头垂得更低:“臣不敢。”
看莫倚楼一副畏畏缩缩的模样,仿佛自己能吃了他,苍鸾越看越不是滋味。“难不成在你眼中,朕如此不易近人?”
“不不不”听出苍鸾口气中的怒意,莫倚楼连忙辩口,“陛下刚正不阿,赏罚分明,乃成大业,是万民之福。”
苍鸾曾以为莫倚楼跟别人不一样,不会说那类阿谀奉承之语,现在看来也不过如此。既然他口口声声说刚正不阿,愣是想留他一个后路他都不领情。
苍鸾横眉冷目道:“赐鞭刑。”
两个侍卫听令将莫倚楼拖了下去。
“莫大人你忍着点,陛下终究是宽许你的,若不是看你身子弱,犯此罪者都是施以杖刑。”
莫倚楼老实地趴下,抱紧了身下的长凳,咬住头发,闭上眼睛点头。
侍卫拔下莫倚楼裤兜,美好的臀部乍现眼底,幅度尤好,色泽怡人,教人不忍心下手。侍卫咽了咽口水:“莫…大人,见谅,小的会尽量…手…手下留情。”
莫倚楼:“我不为难你们,你们平时怎么招就怎么招。”
“啊!~”
一鞭鞭抽下去,没想受那么四五下,莫倚楼就疼到四肢痉挛,紧紧抿住的双唇不低剧痛,张开口痛呻起来。
说好的手下留情呢?或许已经是手下留情了,奈何晏兵个个骁勇善战,力大无匹。
侍卫越发不忍:“莫大人不愧是大晏第一乐手,惨叫声都比歌姬吟歌动听。”
苍鸾的贴身侍从赶来,劝罢侍卫道:“行了行了,陛下赦免了莫大人。”
莫倚楼有点受宠若惊,吃力地撑起腰,担心问道:“陛下可遣我回去?”
侍从:“陛下说莫大人不是沙场将士,不适长途跋涉…”
莫倚楼大失所望,瘫下了身子:“陛下真遣我回去。”
“不,陛下的意思是赐大人一匹战马,以免大人徒步疲惫。”
莫倚楼喜出望外,感激道:“谢陛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