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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二章 长公主,似曾相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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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时间一晃而过,到了傍晚时分,天色渐渐地黯淡下去,长乐宫内有小宦官开始挂起许多盏明灯,皇城内外一下子变得灯火通明。

    未等到长姐归来,沈淑昭就离开了西厢房,来到了永寿殿内跟着女御长走进了太后所在的正室,在面见太后之前她理了理衣裳,然后绕过屏风叩首道:“淑昭拜见太后。”

    太后专心修剪着珐琅雕翠大花瓶里的繁花,不看一眼她,只嗯了一声就赐座了。

    沈淑昭一边暗自观察着太后的神情,一边坐在了下首的小椅上,也不知太后对今天发生的一切是怎么想的。

    眼见太后一直在打理着花卉,沈淑昭沉默下来,眼观鼻而不动。弄了半晌之后,太后才慢慢放下手里的剪子,对着她说道:“你倒是沉得住气。”

    沈淑昭礼貌笑笑,太后接着侧过身来正脸看着她:“今日之事你觉得孤该怎么做?”

    也不怠慢,沈淑昭收了笑容严谨回道:“此事棘手,皇后的手段虽然低劣,但是已经起到了挑起舆论的作用。”

    太后面色沉了下来,太后侄女入宫就与熙妃冲撞,这样的事情实在对她选皇妃没什么好处,而皇后倒是很懂得掀起舆论的利与弊。

    沈淑昭继续言道:“依民女只见,熙妃贤妃本就是高位受宠妃嫔,长姐入宫本身就不会受到她们待见,所以产生冲撞只是早晚的事,只不过萧氏狡诈将此提前而已。”

    太后冷冷回道:“哀家知道。”

    随后她又重新拿起剪子修理着突兀的枝叶,说:“哀家方才已经收到了许多大臣的密信,朝廷里已经有了支持的声音,但还不够,比起萧家的人来说不过尔尔,而且哀家的好皇儿近些月可削了哀家下面的不少人,实在不利。”

    沈淑昭不言,她知道皇上自从真正获得全权开始,就逐渐地在政事上削弱掉太后的存在,这些事在她前世刚入宫的时候就已经感受到了。

    “淑昭,你说孤下一步该怎么走?”太后漫不经心地说。

    沈淑昭略作沉思,片刻后说道:“民女拙见,太后除了在朝廷上逐渐收回声音以外,在后宫中也不要忘了妃嫔的力量,这里面除了皇后与熙妃,还有许多想要依附太后却没有机会的人。”

    太后简短地回道:“且说来听。”

    得到肯定,沈淑昭放下心来复言:“一种妃子受皇后打压,也攀不上太后,所以选择了沉默;另一种妃子稍微得宠,但碍于皇后的明威,又得不到太后庇佑,所以不敢出声。太后只要找到她们并且给她们久侍皇上的担保定心丸,舆论就会好得多。”

    凤座上的太后望向不过十六的沈淑昭,开口说:“下月就是哀家的生辰,后宫之中好久没用谁晋封过了,不如让一些妃嫔升一升位份吧。”

    沈淑昭平静地看着太后说出内心的想法,其实自己所说的正是太后所想的,只不过这对她来说还远远不足,她是前世的失败者,她得要主动争取些什么。

    于是她起身,下拜:“淑昭有一事相求。”

    “什么?”太后反问。

    沈淑昭抬起头来,略略沉吟,眸中带有自信:“民女认为……有一件事可以替太后做得更好。”

    太后挑眉,一双丹凤眼半眯起来问:“是何事?”

    “娘娘在找到那些妃嫔之后,需要有人从中随时传达太后的每一步旨意,要拉拢人心也要懂得安抚,而高宦官和女御长他们这样做又太过明显,总让小宫人做也不可太信任,思来想去间——民女觉得自己十分适合这件事情,还望太后娘娘能够准予。”

    说完,她把头深深地埋在了地上。

    上首的人也是和之前她第一次吐露自己野心时一样,对面是沉寂着的气氛,但这一次却有所不同,太后接下来的语气里更含了一丝赏识:“起来吧,淑昭,坐到哀家旁边来。”

    太后招了招手,沈淑昭起了身子谢过后,就坐到了小凤墩上,她终于有了和长姐沈庄昭一样的资格坐到了太后的身旁了。

    接着太后继续修剪起花来,说:“你回去吧,以后有事哀家会随时叫你。”

    沈淑昭接着道:“回太后,淑昭还有一点想说。长姐并不知道令嫔是皇后的人,而太后叫她过来以后到现在还未让她回去,小女子觉得还是不要太过责罚长姐的自尊比较好。”

    太后听完后微微一笑:“她是皇妃,孤怎会太罚她,你还是太年轻,孤只是花了一下午的时间让她好好了解这几年来后宫发生的所有事,至于惩罚那些宫女——只是孤给你们三人一个树立威信的机会罢了。”

    说完她抬手剪掉一根利刺,恨铁不成钢地说道:“只可惜你那三妹实在是没出息。”

    沈淑昭垂下头,装作不该听到。

    “她若今日也来孤这里,就不会错过这么一个机会了。孤等你和庄昭一走,就会派人去放了宫人出来,说是二位小姐求的情,你放心好了,那些宫人都是哀家精挑细选过的可塑之才。”

    眼见太后的深思熟虑,沈淑昭表达了十分谢意,然后她抬起头,眼神里带着和太后一般的野心,说道:“太后如此为淑昭着想,淑昭不会令太后失望的。”

    同时,她拿过桌上放的另一把剪子,说:“太后不想看见的人——”话音刚落,一支多余又挡事的花苞被她所剪下,冷冷的声音也接着传了过来:“淑昭是会想尽办法为太后除掉的。”

    盏青纱明灯内烛光摇曳,阴影投射在太后的面容上,火星跳跃在沈淑昭的双眸里,这是两个极富行动力的野心家的谈话,后宫之中,本就不缺她们这样的人,阴险又识事。为生而斗,谁都没有错。

    一场夜,置身后宫纷争外的沈淑昭便与太后达成了共识,今后这后宫又多了新人,可有的好看。

    而在另一边,在皇帝的万岁殿中,一个年纪不过二十的年轻宦官,弓着身子,迈着匆匆的步伐来到了被用来处理内务的宣德阁内。

    他来到二人面前,低下头,看着眼里出现的一角明黄衣袂,恭敬道:“皇上,萧大将军已经从南山开始出发了,估计不久就会到了京城。”

    男子站于堆满折子的桌旁,整个房间里唯有桌上的烛火在微弱照明,他嗯了一声,道:“既快到了,那朕赏封萧将军的旨意也该写了。”

    他回过头,望向靠坐在月光下宽大窗棱边沿上的白衣女子,对她说道:“皇姐,你说是吗?”

    一直凝望着圆月的长公主卫央,平淡不惊地回道:“皇上乃一国之君,自有定夺。”

    皇上笑了笑,说:“可惜此事朕由不得。”

    风轻轻从外面吹进,烛光晃了晃,人影微微变动,却谁都没有说话。

    “你下去吧。”皇上对那个宦官开口,那人应声之后便退了出去。

    他背起手,看着面前随意坐在高处,一只手搭在膝盖上的卫央,摇了摇头,这个坐姿他一早就该适应了,只是两年未见,他竟有些不习惯,但总算是好的,至少人回来了。

    他忽然想到了什么,于是问道:“今天见到了吗?”

    卫央一怔,片刻后,回答的语气里带了说不清的情愫:“嗯。”

    皇上也抬头望向外面黑夜下的明月,顺便说道:“怎么样呢?”

    “挺好。”

    “和从前一样?”

    听完,卫央嘴角微微一扬,看向月色的目光也柔了几分:“不是,变了很多呢。”

    皇上好奇地看着她,追问:“哪里变了?”

    卫央转过头来,沉静地回道:“和以前认识的不一样,看得更开了。”

    “往好的一面变,的确挺好。”皇上一边说,一边伸手抚过奏折,“你看这边,这些都是今日的折子,一边是反对太后选妃,一边是支持选妃,而昨日是没有后者的奏折的,母后的动作果然是快。”

    卫央轻轻依靠在窗棱上,看着这些折子,眉头里含了丝无奈。

    “你可知今天熙妃和皇后的人去见了沈庄昭?”

    “朕知道。”

    皇上回道,他笑意渐深:“是我让皇后去的。”

    “是你?”

    卫央挺立起了身子,皇上别过头去,继续分理着这些折子,他说道:“朕不过是随口一提罢了,等朕离开之后都是皇后作的决定。”

    对面的人起身,足尖踏到了平地上,素色裙摆垂至地面,然后一步一步地走到这个身着正黄色衣裳之人的身边。

    只有一盏烛灯的微弱光芒,让身后她的神情隐藏在黑暗里。

    “在你做这些事之前,别做会害她的事。”

    皇上捧着写有荣王启上的折子重读着,他冷静地回答道:“不会,任何事朕都有分寸。”

    说罢,他挑了挑眉,看向卫央:“皇姐,近来是否需要皇弟多为你制造一些机遇?”

    卫央知道他挑眉就意味着什么,不去理他的这个德性,冷冷回拒:“不需要。”

    皇上问:“真的不需要?”

    卫央顿了顿,说:“不需要。”

    皇上接着追问:“真的?”

    卫央无言以对。

    他看着卫央败下阵来,眉头一挑,一切已不必多说,十九年来他从未在这个冷淡沉着的长姐身上找到过弱点,如今算是有扬眉吐气之意。

    他拿出一张皇城的宫殿描图,指了指历来长公主所居住的长年殿,说道:“这里有些稍远了,离母后近一点要好。”

    抽出一支笔,皇上点了点长乐宫内的空蝉殿,说道:“这里离永寿殿倒是挺近的,侍奉母后很方便,而且……离清莲阁也不是很远。”

    他抬头,对上卫央一如既往的冷脸,说道:“皇姐,你可满意否?”

    卫央:“……”

    也不等她答话,皇上收卷着长图,黄色的长袖在有光的地方衣角挥动,格外显眼,收好之后,他敛起了面上的笑意,看着黑影里的卫央,认真道:“皇姐,日后的那些事就交给你了。”

    她点了点头,带有郑重。

    皇上叹了口气,说:“其实皇姐去的这两年,朕和母后日夜都在担忧你的安危,虽然是你自愿请命,但朕很怕是自己亲手送走了你。”

    卫央看着面前的人,抬手轻轻放在他的肩上,轻柔地说道:“无事,皇姐回来了。”

    “你可知这两年内发生了什么?”

    “不必知道,也可看得出,”卫央的青丝滑落至肩前,她看着他的眼睛说:“你拿回了身为天子应该有的东西。”

    皇上眼光微亮,停了片刻,他最后才缓缓道了声:“是啊,两年……朕才拿回来了属于天子的东西。”

    他转身走到案前,烛光一如既往的昏暗,令卫央看不清背对着她的皇上的神情,微弱的光芒中,皇上双手撑在案上的背影显得十分孤独。

    卫央无言地看着他,叹了一口气,问道:“日后你一定要那样做吗?”

    背对着她的皇上将头抬起来,望向窗外,语气冰冷地说道:“母后,她太极端了……也许她觉得朕不适合当天子,她才适合吧。”

    “皇弟,”她想了想,还是说道,“无论你和母后怎么相斗,只有一点,别伤害到她。”

    皇上轻声嗯到,然后他转过身体,来看向卫央:“朕保证。”

    二人相望着,各有各的想法。

    窗外已经入夜,乌鸦高飞,偌大皇城内,竟无一家可以安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