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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说一开始孟亦萱有些不大自在,但很快的,她就渐渐在这样一个环境之中放松下来了。可能是这五个人之间的氛围非常闲适自在,不会让外人有种难以融入的感觉,也可能是这里的五个人情商都很高,非常会调节气氛。
自从孟亦萱加入之后,对话就变成了中文。在座的所有人都会说中文,包括东田直树。只不过,东田直树的中文说得有些吃力,可能是平日里不怎么使用的缘故,他虽然也是在上海工作生活,但周边的环境里基本用不上中文,工作伙伴依旧是日本人,他又是个单身汉,每天加班到很晚才回家,买东西基本都用网购。因而偶尔他还是会冒出日语来,然后再由韩未纪翻译给孟亦萱听。
相叶玲奈与他不同,身为大学里的日语系外教,她开朗的性子是不会满足于只跟学生在课堂上交流的。因此她经常会招待自己班里的同学们出去玩,尝试着用中文去和同学们交流,慢慢的中文就流利起来了。
东田直树是三年前调职来上海的,相叶玲奈来得比他还要早,四年半前就来上海了。只有每年圣诞和元旦那段时间,他们才会回日本老家。不过,相叶玲奈比东田直树多了个暑假,每年夏天她也能回老家。只是她是个在家里待不住的人,经常会出去旅行,世界各地地跑。
五个人一边聊天一边吃饭,三言两语就将各自的情况向孟亦萱介绍清楚,之后话题一直围着孟亦萱转,多是询问她在食藏工作感觉如何,又或者调侃她和韩未纪的关系,不过倒是没有恶意,因此听后也不会让人尴尬。对话中基本不会涉及她的家庭或者*,这算是日本人彼此交往时的一种叫做“気遣い”的社会俗约,关系不是很近的人很忌讳谈论这些涉及*的话题。
其实不只是日本有这样的社会俗约,哪个国家哪个民族,都挺忌讳别人打听自己*的。只是孟亦萱以往不止一次会遇见这样的人,聊不到两句,就把话题扯到家庭上去,问这问那的,这样的人,其实在社会里还是挺多的。因而相比之下,这样有分寸的交往,就显得舒服许多。
本来孟亦萱以为自己只是暂时上来一趟,很快就会下去,哪知道她一上来,就回不去了。霍颜不知何时已经离开去工作了,她却被包厢里的五个人团团包围,简直被当做了珍禽异兽来对待。一开始她还只是陪坐在一旁,听大家聊聊天,挺有意思的。但慢慢的,不知为何就演变成了试吃大会,而且试吃的只有她一个人。
起初她只是看到了靠近韩未纪座位的桌子上摆着一小锅清酒蒸蛤蜊,香气扑鼻,一时间有些垂涎。韩未纪注意到了,便夹了一个让她尝尝。
结果等她吃下后,所有人都盯着她看,闹得她又一次红了脸,她知道自己的吃相又惹祸了。果不其然,接下来她不断地被喂食,所有人对观看她进食这件事乐此不疲,以至于宴席的后半段,桌上菜肴几乎全部下了她的肚子。
宴席散后,相叶玲奈和长谷川纪子非常恋恋不舍地向孟亦萱要电话号码,东田直树也凑上来要,结果被韩未纪拽着后衣领扔了出去。最聪明的是韩未央,他趁着韩未纪和长谷川纪子都不注意,直接从他老姐的电话簿里把孟亦萱的电话号码收走了。
韩未纪开了车,送大家回程。和霍颜并肩,在门口目送车子开走后,孟亦萱忽然浑身打了个寒颤,心想此后她可能会经常面临被投食的危险。
“说起来,为什么没看到安总?安总应该也和大家认识的吧。”回到食藏,也差不多到了打烊的时刻,孟亦萱和霍颜一道去更衣室的路上,路过办公室时,孟亦萱问道。
“啊,安总下午就不在了呀。”霍颜说道。
“诶?”孟亦萱诧异,她都不知道,因为安宸月上午还给大家开会来着。
“她身体不大舒服,今天就先回去休息了。不过安总走之前已经把工作都处理好了,所以没有大碍。”
“安总没关系吧,哪里不舒服呀?”孟亦萱问道,在她心目中安宸月就是那种永远不会倒下的女强人,突然生病了,倒是让她担心起来了。
“女人嘛,每个月总有那么几天。说起来好像是上周五的时候,安总那天早上来就感觉有点咳嗽,这两天感冒也一直拖着。再加上例假来了,有些撑不住了。”霍颜回忆道。
确实,今天早上开会时,安宸月说话就带着鼻音,偶尔还会咳嗽两声。不过孟亦萱今天一天都有些心不在焉的,就忽略掉了。
安总感冒的事,学姐知道吗?孟亦萱脑海中忽然冒出了这样一个念头。随即她急忙摇了摇头,暗道自己真是的,怎么总是想些有的没的,还是想想该怎么解决自己的护照问题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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韩未纪驱车,将喝得微醺的东田直树和相叶玲奈送回家,韩未央和长谷川纪子直接步行回家,并未上车。相叶玲奈住在大学的教师宿舍区内,距离食藏不远,很快就到。东田的公寓则距离稍微有些远,开过去需要二十分钟的车程。
车内只剩下韩未纪和东田直树,东田就坐在副驾上,放下了椅背,靠着闭眼假寐。韩未纪开着车,车内很安静,两人都没有说话。
过了一会儿,东田忽的感叹道:
“哎......我咋得就碰不到一个可心的人儿呢?”
“玲奈不是挺可心的?”韩未纪语调平淡回道,左手托腮,右手扶舵,目光透过车窗观察着前方路况,一副心不在焉的模样。
“未纪,你知道我跟她太熟了,没感觉的。”
“是吗?”韩未纪不置可否。
“唉...不跟你聊这个,真心塞。”
“是你要聊的。”韩未纪继续给东田添堵。
“未纪,你跟我说实话,你和孟酱,是认真的吗?”东田忽然严肃地问道。
“什么认真不认真,我韩未纪从来不玩弄感情,不要问我这种没意义的问题。还有,不许叫她孟酱,恶心到我了。”韩未纪说道。
“好吧,我懂了。”东田连忙举手投降。
两人又沉默了片刻,东田再次开口道:
“说起来,前两天我刚和阿透那小子联系过。他说他最近可能会来上海一趟。”
“哦,阿透最近过得怎样,又跑哪个国家去了?”韩未纪似乎来了兴趣,笑着问道。
“刚从中东那里回国,这小子貌似专程跑去子弹横飞的战场找死去了。”东田笑道。
“喂喂,他要死了可不行,他可是咱们之中唯一继续坚持玩音乐的人啊。”
“就是啊,找作曲灵感找到战场上去了,他打算写出旷世名曲吗?”
“我说怎么那么长时间联络不上他,原来跑中东去了。话说回来,那小子还是和你关系最好。”
“废话,我俩是乐队里唯二的男人,我们难兄难弟啊。”
“他主吉他,你架子鼓,一攻一受正正好,你俩可真是基情四射。”
“喂!我取向很正常好吧,还有为什么我是受啊!你倒是给我介绍个女朋友啊!”
“所以我不是说了吗,玲奈多可心啊。”
“唉...没法和你做朋友了...”
一路扯皮,韩未纪总算把东田直树送回了家,这家伙拍拍屁股下了车,趴在车窗上假装自己是个情场老手,搭讪帅哥,风骚无比地对韩未纪道:
“美女,本帅预订了你家的小孟酱,隔两天就上门取货去。”
“滚!”
东田在韩未纪的咆哮中一路大笑着逃之夭夭。韩未纪吼完后,自己也摇摇头笑了,再次发动了车子,向着与自己家相反的方向开去。
她要去的是安宸月的家,今日早些时候听闻她请了病假,却因为今天一天要陪韩未央去剑道会露面,没能抽出空来去看看她。这会儿夜深了,本想着不去打扰的,但还是打算去一趟。这女人天生好强,总爱撑着,又生着病,一个人在家难免让人担心。
安宸月独自一人居住在距离食藏大约半小时车程的一处小区中,那套90平的单身公寓是她自己的房产,回国后贷款买下,大概两个月前才住进去。安宸月的父母都是大学教师,他们家祖祖辈辈都是青岛人,安宸月直到去日本之前,都一直生活在青岛。
她年纪比韩未纪小三个月,今年也满28岁了,父母亲一直催着她回老家结婚去,但她始终不曾离开上海。她的事业,她的梦想,她的奢望,全部都在这个繁华的大都会之中,她不会离开,也不能离开。
再苦再难,压力再大,她都不曾软弱过。只是偶尔在这样生病,又独自一人的夜里,她也会脆弱下来。她知道,她的人生,从21岁之后,就不再属于自己了。她明白,七年来,她都在为着另外一个人活。她清楚,自己倔强又固执到无可救药,即便那人已经无数次地明确拒绝她,劝导她,警告她,她依旧坚持着自己的那愚蠢又可悲的决心。七年了,直到如今,她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下来的。但好像,只是这样就很满足了。
因为那人太温柔了,因为温柔所以残酷,好似最冷静的外科医生,在她自己的心上划出清晰的分界线,并严守着界限,从不越雷池半步。一旦她规定好了彼此关系的界限,她就绝不会让人侵犯一丝一毫,不论是她自己还是他人。她明白这是最佳的处置方法,她从未有过糊涂的时刻。
但是自己,却只是沉溺在她那以朋友身份带来的温柔之中,只是这样,就很满足了。自我欺骗到如今,似乎终于,有些支撑不下去了。
韩未纪...那个将爱情绝缘了许多年的女人,好像终于萌发出了新的情感。然而对象,却不是她这个苦苦等待许多年的人。这对她来说,是无比的打击。
于是当午夜门铃响起,当她出现在门口,当她扬起手里拎着的药店塑料袋,并笑眯眯地向她展示里面装着的感冒药和益母红糖时,安宸月无声地流下了泪水。
她说:“あんた、優しすぎなんだよ。(你太过温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