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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是想算一算,你爹是否还活着?”楚衡放下酒壶,依着窗棂看着谭嫣儿。
楚衡的眼神中带着酒意,眼波虽然依旧清冽,却少了些往日的凌厉,倒叫与她对视的人有种如沐清风般的舒爽。
“是。”谭嫣儿的火气不知不觉便消散了,她回头暼了眼绿萝,绿萝便从袖筒里掏出一枚银锭子来,放到了不远处的桌子上。
楚衡看了眼那银锭子,皱了皱眉头。
这占卜一事玄之又玄,虽然从理论上讲,身为无妄的她必定是会占卜的,可她九岁便离了宫,父亲的手段她只学了点皮毛,除了骗人的法子外,她会的便是瞧瞧风水天象,至于占卜这种东西,十占九不准说的就是她楚衡了……
“取一杯茶来。”楚衡脑一边吩咐绿萝,一边回想当初父亲的教诲:‘见微知著,从细小的征兆推断出事件本身……’
“是茶叶占卜?”谭嫣儿眼睛一亮,从绿萝手中接过茶,放于自己身前的小几上:“倒是听说过这种占卜手法,只未曾有机会一见。”
楚衡抬眸看了眼谭嫣儿,起身挪到小几旁:“喝了吧,留个茶叶底便行了。”
风从窗棂吹进来,带进一室的土腥味,谭嫣儿仰头引尽了茶,将茶杯递给楚衡。楚衡接过茶杯,将茶叶倒扣与茶碟上,伸手拨了拨,脸上看不出一点情绪变化来。
“到底怎么样了?”谭嫣儿眼中都是焦急:“我爹他可还活着?他这会在哪儿呢?”
楚衡拨弄茶叶的手顿了顿。
说实在的,楚衡从这茶叶中真真是什么都看不出来,她回忆起当初父亲告诉她的‘努力分辨天地间的征兆’,最后摇了摇头,做了罢。反正这次藤城的洪水爆发为的就是杀死谭将军和谭将军手下那些将领,姬城万万不会让谭将军苟活下去的,自己不用占卜也能猜的到。
“到底如何?”
“九死一生。”
“九死一生?”谭嫣儿脸瞬间变得惨白:“怎么办,那我要怎么办才能救我爹?”
楚衡脑子中闪过姬城一身红色喜袍骑在迎亲马上的样子,嘴角泛起一丝苦笑,那个时候谁会想到,他设计的竟然是这么一场人间惨剧:“怕是来不及了。”
“什么意思!?”谭嫣儿一双核桃样的眼睛猛的瞪向楚衡,她上身挺的直直的,颇有些咬牙切齿:“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就是字面上的意思。”楚衡起身,又回到窗户边儿上,依着窗棂往窗外瞧:“这洪水最晚后天便会退干净,到时候一切都来不及了。”
楚衡从周通父亲昏迷不醒的样子不难猜到,藤王府的成亲宴会中酒水是被下了毒的,且不论谭将军有没有中这毒,若是他侥幸在这场洪水中生还,那等到水势一退,姬城也不会让谭将军活着出现在谭嫣儿面前。
“楚衡!你把话说清楚!”
“若是你能在水退之前找到你爹,他说不定还会有条活路,若是水退了之后,他必死无疑。”
“这……”谭嫣儿脸上半点血色也无,过了好半天,她才缓过劲来,冷笑一声:“我瞧着无妄也不过是欺世盗名之辈,我爹征战沙场数十年,刀头舔血,多少次死里逃生,凭你也敢断定他的生死?”
楚衡闻言叹了口气,并未开口反驳。楚衡此刻说这些话,只是觉得谭嫣儿不过是个可怜人,想让她对自己残酷的未来有些心理准备而已。
谭嫣儿听得楚衡叹气,脸上忽然绷不住了,掩头便痛哭起来。
楚衡看着哭的上气不接下气的谭嫣儿,忽然觉得这屋子中压抑的很,她起身走出房门。眼瞧着太阳要落山了,那袖坊后面的藤酿潭在落日下最为壮观,这时候正适合看着落日饮些藤酿酒。
楚衡一离开屋子,绿萝便坐到了谭嫣儿身侧,伸手替谭嫣儿顺气儿:“小姐你也别再难过了,楚衡说的也未必是对的。”
谭嫣儿依旧掩面哭泣着。
“小姐,这两日你已经哭的太多了,当心哭坏了眼睛。”绿萝叹了口气:“这洪水本是天灾,莫说咱们老爷九死一生,整个藤城有谁不是九死一生,况且世子爷已经派人出去搜救老爷了,小姐与其在这里哭,不如整理下心情,精神抖擞的等着老爷回来。”
“绿萝。”谭嫣儿抬起头,眼睛已经肿成一条线,嘴唇也一直哆嗦着,她一边哽咽一边问绿萝:“你说,世子爷真的会真心替我找爹爹?”
“小姐……”绿萝皱了皱眉头,想了好一会才缓声劝慰道:“世子爷那么宠着小姐,怎么会不尽心搜救老爷呢?更何况老爷不仅仅是他的岳父,更是藤军的中流砥柱。”
“可是我听爹说过,他说自己已经功高震主,他一直担心藤王府会对他下手。”谭嫣儿擦了擦脸颊上的眼泪:“就是因为爹的这份担心,他才要把我嫁给城哥哥。”
绿萝眼眸暗了一下,这些大人物间的弯弯绕绕她不懂,可这后宅的事她却明白:“小姐,你看看如今的情势,想要找到老爷,咱们只能指着世子爷帮咱们,难道咱们还有别的办法?”
谭嫣儿愣了一下,随后苦笑道:“可不是,咱们将军府的旧人,这几日我竟是一个都没看到,除了世子爷,我又能指着谁。”说到这里,谭嫣儿眨了眨眼睛,她想起今儿上山在路上碰到的那个自称是周副将儿子的人,那人叫周什么来着?
“退一万步讲,便是老爷真的……”绿萝看了眼谭嫣儿,还是咬了咬牙说出了口:“若是老爷真的去了,小姐以后能依附的也只有世子爷一个人了,你还是得抓着世子爷的心才行,所以此时,你可一定得保重身体啊。”
“嗯,你说这些我自然晓得。”谭嫣儿摆了摆手,打断了绿萝的话:“今儿咱们上山看的那人,他说他是周副将的儿子,还让咱们救他爹,你记得吧?”
“自然是记得的。”绿萝当时也在马车上,车外的动静听的一清二楚:“他叫周通。”
“我成亲那天,爹和周副官应是一同在宴会厅饮酒的,既然周副官此刻还没死,那我爹也定然活的好好的。”谭嫣儿顿了顿,又说道:“你去找周通,打听打听他知不知道我爹的下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