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谁知海英峰接着道:“不过,二公主只是看到你的优点,不曾知道你的缺点。她若是知道你曾在山野的洞里生活十几年,喜吃生的血食,还不喜欢沐浴,肯定看不上你了。”
李玉越听越惊,扭头先是望向海英峰,而后又望向海从文。
海从文目瞪口呆,被坐在身旁的海青滇重重踩了一下脚,才反应过来,站起来道:“伯父,我……”
“你什么你,婚姻大事岂可儿戏,你得找一个能容得下你这么多缺点的女子。”海英峰瞪目相视。
海从文摸摸脑袋,道:“我倒是没有您那么不堪。”
海英峰干咳两声,恨不得把这个蠢小子的嘴巴拿针缝上。
海家娶一个公主进门,以后人人见了公主都得磕头,上下都累身累心。这事要是真成了,他回家得被全族人埋怨。
海从文望向李玉,一本正经的道:“二公主,我马上要去北地的边防。我要娶的女子是能陪我驻守边防,受得住边防的毒日晒大风吹,也受得住边防的荒凉寂寞。”
北地的环境十分恶劣,不用海从文描述,李玉也从以前的马族人及现在的宫人的嘴里知道。
马族有庶出的子弟去北地当官,家眷都不愿意跟去。
李玉反问道:“你尚了本公主就得留在长安,还去什么北地的边防?”
海从文用不高不低的声音道:“我学得一身本领,就是为了驻守边防,再说了我下山时,我师父给我下令也是驻守边防。你不想跟我去边防,那可别嫁给我。”
“你!”李玉哪曾被人这般拒绝过,还是当着满朝三品以上的官员及所有的新科进士的面,气得恨不得上前狠狠的扇海从文几个耳光。
李严仰天大笑三声,道:“玉儿,你的心思朕知道了。后头朕给你寻门好亲事。”停顿一下,又道:“从文,朕的状元,你将要远行去北地边防,朕送你千里马两匹,兵器两件。你这几天到马厩选马、国库选兵器。”
海从文大喜,出席跪下磕头谢恩。
众位官员恭送李严父女离席出殿,而后纷纷向出尽风头的海从文道贺。
海从文却是快步走出大殿,追上了自始自终低调无比的云忆黎,一把拉住他的胳膊,瞪眼低声道:“你是不是早就料到会有今天这一出,才不当的状元?”
云忆黎嘴角上翘,轻声道:“陛下的几个女儿,除去二公主,其余的都年龄很小,不会再有类似的事发生。你不要怕。”
“谁怕了。”
“你若不怕,刚才为何不应下?”
海从文上下打量云忆黎,反问道:“你不去北地边防,你定居长安,要不你去尚了二公主?”
云忆黎摊开双手道:“我无权无势,整个家族都指着我,二公主怎么会瞧上我呢?”
“你有钱!”海从文拉着云忆黎往前走,把众人都甩到后面,“哥哥我要去北地边防了,你还弄点银子给哥哥花花?”
云忆黎便叫道:“状元郎打劫了。”
“你是大户,不劫你劫谁。”海从文捂住了云忆黎的嘴巴。
后面众位官员要给状元、榜眼郎推荐自家的小女子,均是小跑去追,又哪里追得上他们。
宁静无人的偏殿与喧哗热闹的正殿截然不同,李南单手背负,不等听完老乌的禀报,便已满脸怒容。
流云站在不远处,面色凝重。她深知李南的性格,也知道经历宫乱之后的李南心肠变得多么的硬,手段变得多么的狠。
李南喝道:“传丁少泽!”
一刻钟,御林军左将军丁少泽率御林军三百人在宣政殿前候命,李南把尚方宝剑交给流云。
“太子,你再给我派八名宫女太监。”
“好。”
于是,流云带着宫女太监与御林军军队趁夜离开皇宫前往咸阳。
宫里如此大的动静,身为御林军右将军的卢亮在府里沐休,也很快就知道了,“连尚方宝剑都用上了,到底发生了何事?”
过了一个时辰,已至子时,卢亮的生父、嫡长兄急匆匆赶至。
卢亮的府邸离皇宫很近,不住在卢族。
他的生父、兄长都住了郊外,特意赶了十几里路,又找了看守城门的将军疏通才进了城。
卢亮已经睡下,听得奴仆禀报说有急事,连忙从被窝里爬起来,同床的通房吴紫兰急忙下地侍候他穿衣。
吴紫兰是卢亮元配的远方堂庶妹,今年不到二十岁,生母出身青楼。她的姿色相当好,性格十分温柔。
卢亮对吴紫兰除了没有给她名份不让生育之外,该给她的都给了。
“你就不要出去了。”卢亮嘱咐一句,就出了卧房去大厅。
卢亮的生父、长兄均是满脸焦虑,都不坐下就开门见山说明来意。
“徐郡公的管家在长安府衙门把雄儿、安儿的姥爷给告了,罪名是煽动官奴暴动!”
“亮儿,发生了这么大的事,太子都派御林军出长安去咸阳吴家,你身为御林军右将军竟然全然不知?”
卢亮面色倏变,万万没料到御林军去的是吴家,“你们说的徐郡公可是陛下嫡亲的舅舅?”
长兄急道:“不是他,还有谁?”
卢亮到底是经过大风大浪的人,心里再急也不会表露,肃容问道:“你们可知道事情的经过?”
“起因是籽瓜种子,还与你那在御林军里当军官的小舅子有关系。”长兄的大舅子就在长安衙门当长史,官职仅低于刺史,现场经历此事,对案情十分清楚,特意派人给卢家通风报信。
卢亮听完之后,面色苍白。
生父一直对吴家的意见很大,现在对卢亮跟前的那个狐狸精一样的通房吴紫兰都非常厌恶。
生父忍不住抱怨道:“吴家祖上是土匪,经商后才洗白,然而私下里还跟土匪有着勾结。我们家族是书香门弟,不该与吴家联姻。可你偏偏不听。”
长兄在一旁也不吭声。
这两年,卢亮风头太盛,已经压过了他这个长兄兼少族长,他倒是不会妒忌,只是担心卢亮仕途太过顺利,怕过钢易折。
这回卢亮因为姻亲吴家肯定会受到连累。长兄心里隐约觉得这是好事,卢亮经过此事,受了挫折,以后会沉稳些,性格也有韧劲。
“当初我与你娘那般阻拦,不让你娶吴氏,你死活听不进去,愣是把吴氏娶进家门,还自立门户。”
“吴氏没了,你又把吴家的吴紫兰弄进府。当年你表妹就是被吴紫兰气的离府回娘家,这才遇到泥石流没了。你仍是留下了吴紫兰。吴紫兰就求你把你小舅子弄进御林军。”
“这下可好,你小舅子在你眼皮子底下与吴家对国舅爷做出那样卑鄙无耻的恶事。”
生父的喋喋不休,兄长的沉默,令卢亮心里更加愧疚。
卢族以文传家,卢亮是家族几百年的特例,他不但学武,还练得武功极高,当上了武官。
卢亮不是嫡长子,不用继承祖业,家族没有人反对他当武官,反而对他的仕途多有帮助。
几年前是家族把卢亮推荐给李严。没有家族,就没有卢亮的今日。
如果卢亮要保住吴家,只有依仗卢族,可是这个口没有办法开。
“此时此刻,御林军已咸阳吴家。我与你大哥来,就是看住你。不让你为了吴家再做出傻事。”生父气得胸口阵阵作痛,一屁股坐在太师椅上,左手捂住胸口,气喘吁吁。
卢亮往外走,长兄以为他要出府去皇宫求李严饶恕吴家,急忙叫道:“你要干什么?”
“我派人去请郎中。”
明月当空,星光灿烂,距离长安一百多里的咸阳城郊外的吴家,灯火通明,人声喧哗。
御林军左将军丁少泽高声道:“东宫有令,搜查吴家。”
如狼似虎的御林军将吴家团团包围,而后将吴家的男女老少及奴仆全部赶出府外。
大半夜的吴家人穿着外衣,有的还光着脚,就这么被御林军看守着盘腿坐地围成圈。
流云扬起手中的尚方宝剑,喝道:“陛下钦赐尚方宝剑在此,你们都在府外候着,胆敢离开者,格杀勿论!”
吴家人吓得面色苍白,缩着脑袋脖子,根本不敢说话。
一个个面面相觑,都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三十名御林军先进去搜查一回,而后流云带着八名宫人进去搜查。
八名宫人都是宫里的老人,历经两任皇帝,曾在后宫搜查过妃嫔宫女许多次,鼻子比狗还灵,眼睛比鹰还准,在搜查上的经验比御林军丰富的多。
黎明时分,八名宫人均已搜查完毕,把查获的物件全部呈给流云。
丁少泽高声道:“留下百人看守吴家人,其余弟兄随本将军回宫赴命。”
昨晚御宴,今日早朝延时一个半时辰。
清晨,父子二人出现在皇宫的御花园,围着偌大的花园跑步,而后比试武功。
李严不但会武功且很高,这件事宫里宫外的人都知晓。他在登基之前,多次遇到刺杀追杀,有好几次是靠着自己的武功逃出生天。
晨练之后,父子二人去用早膳。
李南以前在小梨村时被徐淼淼教导的早起早睡、一日三餐,就很有规律,现在跟李严,也是如此。
李严注重养生,最不喜熬夜,除非极重要的国事才会连夜与大臣商议。
早膳之后,离上朝还早,李严在御书房亲自教李南看奏折。
“南儿,我刚才说话你没有听进去。”
“父皇,我在等师父搜查吴家的结果。”
“你到底年少,心性没那么沉稳。你看我就能把这件事暂时放下。”
“要不说,您能夺回皇位。儿子只能沾您的光。”
“你这马屁拍的,倒也对。”
一会儿,流云、丁少泽求见李南。
“父皇,我去去就来。”李南知道李严对卢亮特别的器重,咸阳吴家是卢亮的岳家及卢亮的两个儿子的外祖家。他担心李严念在卢亮有功,对吴家轻判。
李严肃容道:“让他们进来。我也听听。”
流云开门见山的道:“陛下、太子,臣二人去吴家搜查,无一人反抗,除去搜出卢亮的通房吴紫兰与吴家通信商议如何陷害徐郡公爷家,阻止徐县主嫁给卢亮之外,还搜出别的罪证。”
李南瞪眼道:“父皇,卢亮年近三十,成过两次亲,还有两个儿子,就这等条件,他还想娶我姑姑?”
原先他觉得卢亮武功极高,脾气也温和,是青年武将里的翘楚,从现在起心里十分厌恶此人。
李严给李南一个稍安勿躁的眼神。
丁少泽呈上一个一尺长高的方形漆木木盒,沉声道:“这是从吴家搜查出来的几十封密信,三十几年来,吴家与秦地的马匪勾结,对咸阳商家杀人掠货。”
他与卢亮是交过命的兄弟,可以在杀场上把背留给对方。
卢亮的家族从未有过武官。卢亮从李严身边的一个亲兵一路爬到到御林军右将军,其中的艰辛,多少次的九死一生,别人不知道,他这个卢亮最好的兄弟还不知道吗。
他为卢亮有吴家这样拖后腿的岳家感到深深遗憾,甚至有些愤恨。
流云从怀里取出两封还带着淡淡香气的粉色旧信,呈给李严,“卢亮的第二任妻子及四个奴婢是吴家所杀,这七封信是证据。”
这七封信是吴紫兰写给吴老爷,信藏在了吴老爷的荞麦枕头里面,御林军没有搜查出来,被第二批进去的一个老宫女搜查出来了。
李南面露凶光,咬牙切齿冷声道:“丁将军,你这就把所有的证物都交给长安府。”
李严开口道:“不可。流云的信留下。”挥手让丁少泽退下。
李南问道:“父皇?”
李严反问道:“卢亮的第二任妻子是他的表妹,就是他嫡亲小姨的亲生女儿。这七封信要是被公开出去。卢亮与他生母如何面对外祖家?”
李南蹙眉道:“他愚蠢任通房与吴家摆布,令第二任妻子冤死。没有他的纵容,第二任妻子怎么会冤死?”
李严温声道:“在这件事情上面,卢亮有责任,但不是最大的责任。你把这七封信交给卢亮,让他自己去处置。”
李南自是得听李严的话,但是心里这口气实在咽不下去,气道:“治家齐国平天下。连家里的事都处置不好,他还当什么御林军右将军?”
李严高声道:“传朕口喻,卢亮闭门思过一个月,罚一年俸禄。”
流云得了父子二人的令,拿着七封信出宫去了卢府,把信交给卢亮本人,同时传了李严的口喻。
卢亮的生父、长兄还没有离开卢府,卢亮的生母也在早晨过来了,等流云走后,三人就与卢亮一起看了七封信。
这下把生父、生母、长兄气得七窍生烟。
生父刚吃过汤药,又被气得心口疼痛,话都说不出来。生母急得痛哭。
长兄一时情急,也是气过头了,指着卢亮大骂。
卢亮万万没想到,平时温柔似水连蚂蚁都不怕踩着的通房吴紫兰竟是蛇蝎心肠,不但与吴家联手设计害死了他的第二任妻子李氏,还要害他娶不上徐淼淼。
“这个贱人。我杀了她!”
“你别动手。”生母连忙叫住了卢亮,立刻派了身边的两个孔武有力的中年奴婢过去,还特意嘱咐她们细细的搜查吴紫兰的房间。
这边卢亮又派人去请太医给生父急诊,那边两个中年奴婢把吴紫兰绑了手脚拿湿帕子放在她的脸上,让她窒息而死。
半个时辰之后,两个中年奴婢抬了一个木箱子过来,里面有十几封吴紫兰与吴家家主及吴大森的信件,银票三千多两、长安城府的地契两张,还有十几瓶春药、春宫图等不堪入耳的东西。
生母手发抖指着那着那些春宫图,朝卢亮怒道:“你睁大眼睛,自己瞧瞧!”
长兄板着脸问道:“她一个小小的通房竟然有长安城府的地契?”
卢亮深深的懊悔自责任。
府里没有主母,他又经常外出不在长安,吴紫兰行使着当家主母的权力。
他都不知道这两张地契是吴紫兰怎么得来的。
生母瞪了卢亮一眼,喝道:“把管家叫来!”
卢府原来的卢管家是卢族的家生子,被家族赐姓卢。
卢亮的元配吴氏去世之后,他恼怒卢管家没有及时给他说吴氏的病情很重,就把卢管家打发回族里了,用了吴家推荐的吴管家。
一个奴仆惊慌失措的跑至,都忘记行礼了,跪下道:“吴管家不在了,他的屋子里好像被小偷偷盗过,里面值钱的东西没了。”
“报官抓人!”长兄大怒。
生母高声道:“派人把长安书院把我的雄儿、安儿接回来。”
男女七岁不同席。生母一直防着吴紫兰教坏两个孙子。卢亮的两个儿子卢飞雄、卢平安都是六岁时就开始在长安书院寄宿读书。
如今卢亮的生母想想,若当时没有这么做,两个孙子肯定被吴紫兰教坏了。后果不堪设想。
徐府与卢府混成一片的情况截然不同。徐家人已经用过了丰盛的早饭。
“爹,这是云义黎昨个黄昏亲自送来的茶叶,您尝尝。”徐淼淼把一个装着极品好茶的瓷罐放在书桌上。
徐清林打开其中一个瓷罐,先看了几眼,又放在鼻下轻嗅,喜道:“碧螺春!”
“对。”宫里给徐家赐了好茶叶,不过没有碧螺春这一款。
“云榜眼可曾拿了帖子?”
“拿了。”
“我与你哥过两天就要去祖籍,去之前见云榜眼一面,我想问问他与我九婶是什么关系?”
“好。”
过了近半个时辰,老乌面带微笑从外面回府,直接去见徐家人。
“小的先是去了宫里见了太子,而后又去长安衙门打听消息。流云大人与丁将军搜查到的吴家与土匪勾结抢劫咸阳商队的罪证已交给长安刺史。还有一事,卢将军的第二任妻子李氏及她的四个奴婢不是死于泥石流,而是被吴家请了土匪杀害而死。”
徐淼淼冷声道:“难怪吴家这么大的胆子,敢惹上我们郡公府,原来一直吃的是劫货杀人的饭,早就有着天大的胆子,无法无天!”
徐磊粗声粗气的道:“爹,您瞧这吴家上下都没有一个好人,人人都该死。昨个妹决定告吴家是对的。”
徐清林单手扶额。
他常年躲藏在小梨村,天天过着心惊胆颤的日子,胆小越来越小,早就没有锋芒,更没有了脾气。
幸亏爱女是个果断不吃亏的性子,不然以他顾忌卢亮的面子等等,徐家被吴家欺负也就欺负了。
老乌又低声说了李严为了保护卢亮,没有把吴家害死李氏的罪证交给衙门。
“陛下与您不愧是舅甥,都一门心思要保护卢亮。”徐淼淼冷声道:“卢亮是人,李氏与四个奴婢就不是人了?五条人命就这么白白死了,连冤屈都不得伸张?这就是陛下所说的以法制国?”
徐清林问道:“淼淼?”
“去吴家搜查的人不是流云一个人,除去御林军还有宫人,此事纸包不住火,不用我们说,也不用小南南说,李家很快就会知道此事,就算没有证据为李氏五人伸冤,也不会让吴家、卢亮甚至是卢族好过!”徐淼淼对卢亮的评价下降到很低。
在她看来,一个成功的男人,不但是仕途,还有家庭。
卢亮仕途很成功,但是家庭非常的失败。
卢亮就不是个成功的男人。
徐磊点点头道:“妹说得对。”
老乌自是满脸崇拜。
徐清林见爱子与爱女想法一致,也很欣慰。以后徐淼淼出嫁,这个家就由他与爱子来做主,爱子大事上不糊涂敢于做决定,再好不过。
巳时,徐家人按照之前与海家约好的,步行前去国公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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