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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铭为了让高仁和交出账簿不惜赌咒发誓,岂料高仁和根本不相信这套:誓言这种东西要是有用的话,他早死了多少回了。
“大人,不是小人不信您,小人实在是怕啊。您放心,小人发誓,只要小人平安脱身,您就是小人的再生父母,小人今后必定报答您的恩德。如有食言,就让小人不得好死。”高仁和同样发誓道。
朱铭:……我刚发完誓要你相信我,你马上就发誓要我相信你。以前怎么就没发现这货这么狡猾呢,还能不能愉快地合作了?
最后朱铭只能咬牙切齿地离开了牢房。
“不能被他捏着鼻子走,宋师爷,明天一早你带两个衙役查抄高府,重点是书房,一片纸都不要放过,看能不能找到那本账簿。”朱铭出了牢房发狠道。
“是,大人。属下明天一早就去。”宋师爷道。
两人离去后,一个黑影闪出来,然后迅速地融入黑暗中。
这边两人气哼哼离去,那边高仁和心里暗暗得意,幸好他早有准备,傍晚夫人探监时,他已经吩咐过夫人要把那东西妥善收藏,藏在一个十分隐秘的地方,任谁也找不到。因为有谁会知道那东西竟然藏在恭桶下面的那块块砖头下呢。
所以如果朱铭不兑现诺言,就等着鱼死网破吧!
至于林家,高仁和眼中泛出冷光,心里已在不停地思考着今后要如何虐死姓林的一家了。
几人欢喜几人忧。林家赢了官司,扳倒了高仁和这个心腹大患,让高家成为人人唾弃的对象,心情那不是一般的好。林小寒亲自带着兰香下厨,置办了一大桌菜:水煮肉片、糖醋排骨、酱香肘子。山药炖鸡、剁椒鱼头、红烧狮子头等,请楚昭、韩春、何牧,还有因为担心来问讯的舅舅、表哥吃饭。陈氏因为怀孕需要休息,小寒便命兰香端了饭菜到房里陪着她慢慢吃。这让某两个人心中有些失望,不过能吃到小寒亲手做的菜,还是相当满足的。
席间,春分和陈清明这两个小吃货。一边拌嘴。一边互相抢着菜,吃得不亦乐乎。小嘴泛着油光、额头上冒着汗珠,脸上漾着满足的笑容。
其他几人则心情放松地一边吃着菜一边喝酒。酒酣耳热。林进财因双喜临门,只感觉这么多年来除了成亲洞房时就没有这么快乐过。一高兴就喝多了,喝多的他开始拍着坐在他左右两边的楚昭和韩春的肩膀称兄道弟,大着舌头开始追溯往事忆苦思甜。这往事里自然包括几个孩子小时候的趣事。所以大家都竖起耳朵听起来。尤其是“心怀不轨”的某些人。
他们一边给林进财敬酒,一边循循善诱。挑起某个他们感兴趣的话题。因为今天他们内心实在太震撼了,都很想知道自己心中的女神是怎样长成现在这样一个表面温柔内心强大的女汉子。
“爹,你喝醉了,儿子扶您回去休息吧。”林立夏见他越说越不像话。连忙上前夺过酒杯,同时警告地看了那几个“心怀不轨”的家伙一眼。
“我没醉,我还要喝!”林进财一边拍着右边韩春的肩膀道。“楚兄弟我跟你说,有一年。我和我爹去村里二大爷家坐席……”
林立夏见此,直接把他的胳膊搭在自己的肩上,另一手搂住他的腰,微微用力便把比自己重许多的老爹拉了起来,扶着他快步走了出去。自从他跟着楚昭学武后,加上小寒变着花样给他们兄弟补充营养,半年来他长高了一截,已经有一米七了,力气也变大了很多。
小寒与陈氏已经吃完饭,正坐着聊天,见哥哥把满身酒气的老爹扶进来,连忙去打了一盆温水,立夏接过她拧好的毛巾给已经躺在床上呼呼大睡的老爹擦了脸和手,才退了出来到前院安置客人。
饭后,韩春便告辞离去。舅舅和清明父子俩安排睡在书房,何牧虽然家再隔壁,但因难得出来,加上今天的事对他触动很大,他便留了下来与立夏像以前一样抵足而眠。
“发生了这么多事,你怎么都不跟我说一声,是不是不把我当兄弟。虽然我未必能帮上忙,但出出主意也是好的。”黑暗中,何牧的声音低沉而带着一点沙哑,还有一丝隐忍的受伤。
“你不是在书院学习嘛,也不想打扰你,怕你分心。”林立夏干巴巴地解释道,“再说了,这事我们也是在提前防范而已,谁也不知道那人会如此丧心病狂。幸好小寒比较敏感,而且提前收买了高莲莲身边的婢女,韩春也帮我们在高府安插了内应,不然,如果没有提前得到消息,那后果不堪设想。”林立夏的声音中带着后怕。
何牧静默了一会儿,才幽幽地道:“是啊,小寒很聪明,既有见识也有手段,再加上韩桂宁的帮忙,所以才能化险为夷,反败为胜。”
“什么叫有手段?我妹妹本来就是一个单纯的人,要不是唐云和高家欺人太甚,她也不会费尽心思去想这些。说起来全怪我这个做兄长的没用,害得妹妹替我们操心。无论如何,她是我妹妹,我不允许别人说她一个不字。就算你是我好兄弟也不行!”林立夏猛地坐起来,声音里带着怒气。
何牧急忙也坐起来,按着他的肩膀道:“你别误会。我没有那个意思,其实小寒现在这样我觉得很好,对待豺狼当然要用心计、手段才行,否则就会被他们啃得渣都不剩。我……其实是怪我自己太没有,我什么都没有,没有钱,没有势力,什么都帮不上忙,我拿什么和韩桂宁比。”何牧的声音压抑而痛苦,带着浓浓的不甘。
林立夏沉默了,就算想安慰好朋友,也无法说出违心的话。何牧和韩桂宁之间的差距存在是事实。就目前来说他也是偏向韩桂宁的,只不过内心总是有一种隐约的不踏实。反正妹妹还小。有的是时间考虑。
最后他只能拍拍好朋友的肩膀:“无论如何,还是要努力才行,努力才有希望。就算……你总是我的好兄弟,小寒也是你的妹妹。”
何牧沉默了良久,才轻轻地“嗯”了一声。
他的女神,他目前只能仰望,不过他决不放弃。因为她曾经答应过会给他一个机会。就为了那一点点希望。他愿意倾尽所有去争取。哪怕最后会输得遍体鳞伤,他也心甘情愿。
第二天一大早,宋师爷便带着李捕头并两个衙役来到高府。等不及看门人通报就直接闯了进去。几人径直来到高仁和的书房,因事关重大,越少人知道约好,因此宋师爷命李捕头三人守在外面。自己一人进去搜索,看能否找到高仁和说的账簿。
高宁氏闻讯赶来。见此情景心下已明了,内心一阵阵发寒,看来这个朱铭是不打算兑现承诺了。但目前老爷还在大牢里,她也不敢和朱铭他们撕破脸。只好装着糊涂问道:“宋师爷。你这是何意?我家老爷不在家,书房里都是平素做生意的账本,连我也不让进。不知道宋师爷这么大剌剌闯进去想要找什么?”
宋师爷冷笑一声:“奉县令大人之命,前来高府搜查。看是否有其他的犯罪证据。”
高宁氏却不惧他,反问道:“我家老爷不是因证据确凿判了死罪吗?还找什么证据?”
宋师爷被噎得说不出话来,最后只好板起脸来喝道:“宋某只是奉县令大人之命来搜查,你若不服或者有什么疑问自去找大人询问。现在,望高夫人不要妨碍宋某执行公务。”
高宁氏无法,只好不咸不淡地讥讽了几句,又恰当地表现出了担忧且焦虑的神情,站在门口往里张望着,嘴里不断地叨咕道:“宋师爷,你可小心点,不要碰倒了那个花瓶,那可是我家老爷花了一百两银子买回来的。哎,宋师爷那个可不能翻,那是我家老爷做酒楼生意的账本,是正经生意……”
宋师爷不胜其烦:“李捕头,把她赶走!”
“为什么赶我走?我要在这看着,免得你毁坏了我家老爷的东西。”高宁氏不依不饶地喊道。
“高夫人识趣点,快走吧,不要在这妨碍我们执行公务。否则就别怪我们动手了,我手下的都是粗人,不会怜香惜玉,到时磕着碰着的……嘿嘿。”李捕头怪笑道。
高宁氏见戏演得差不多了,便装做一副害怕又不情愿的样子,嘟囔了几句便退了出去。等回到房间,她屏退了众人,独自在房里待了一刻钟,才叫人进去服侍。
一个时辰后,宋师爷毫无形象地瘫坐在书房的椅子上休息,皱着眉头望着书房里杂乱无章的所有账本。凡是带纸的东西他都翻遍了,可都不是他要找的东西。莫非这书房里有暗格?一定是了,这么重要的东西肯定不能放在明处。想到这,他把李捕头及几个衙役叫进来,命他们仔细查探地面、墙壁等是否有中空之处。结果在墙壁挂的一副君子兰画后面找到了一个暗格,里面放着一个精致的盒子。宋师爷大喜,拿下来打开一看,里面有一封书信,信没有封口,他刚想打开来看,又犹豫了。如果里面是一些他不应该知道的东西,那么现在看了会不会被灭口呢?有时候知道得太多了,反倒会死得快。
所以最后他还是没有看,只是把那个盒子带回去呈给朱铭,并声明自己没有看,不知道是不是大人要找的东西。
朱铭非常满意地接过后,道了一句辛苦,便命他退下。然后迫不及待地打开盒子,取出信一瞧,脸色大变,抓着信纸的手忍不住颤抖。高仁和这老货,简直是欺人太甚!他愤怒地把信纸团成一团,摔到地上,然后使劲踩了两脚,仍然不解气,又忍不住抓起书案上的杯子砸在地上。
守在门外的宋师爷听到“咣当”一声连忙问道:“大人,怎么了?需不需要学生进去服侍?”
门咣地打开,宋师爷看见朱铭暴怒的脸色、双眼泛红盯着自己,心里咯噔一下:难道那信有什么问题吗?心里叫苦不迭,早知道自己应该先看看。确定对了才给大人看。现在大人愤怒成这样子,也不知道信里到底写了什么东西。
“你捡起来看看你到底带回来的是什么东西。真是废物!连这点事都做不好。”朱铭怒气未消道。
宋师爷内心一窒,但还是低声道了一句是,然后弯腰捡起地下已经被踩得不成样子的纸团,费力地打开展平一看,只见上面既没有称呼也没有落款,只是写着几行字:当您看到这封信的时候。我一定出事了。而且是攸关性命的大事。不过不管是什么事,看在我们这么多年的交情份上,相信您都能帮我摆平。如若不能或者不愿。那对不起,我们只能同归于尽了。那个账本,我已放在一个妥当的地方,如果我无法脱身。那么自有人会把它递出去,交给您的上官。相信您一定不乐意看到这样一个玉石俱焚的状况,那么就拜托您了。
信的末尾没有写日期,但看字迹绝对不是新的。说明这信是早就写好的,那么高仁和早就做好了准备。宋师爷的冷汗冒出来。无论如何,他都想象不到这信的内容竟然是这样。
这绝对是威胁,赤。裸,裸的威胁。
这信。绝对地打脸,而且打得啪啪作响,怪不得大人气成那样。
宋师爷连忙跪下道:“大人,都是学生的错,没想到高仁和这厮如此狡诈,学生一时不查,着了他的道,请大人恕罪,学生一定将功补过。”
朱铭好不容易忍住怒气,没有踹他一脚。心里不断劝着自己:目前留着他还有用,不过他知道得太多了,如今正是多事之秋,暂且放过他,等离开了这个地方,那时候……
“这也怪不得你,是那老匹夫太狡猾了。你且说说说看,现如今还有什么办法能拿到账簿呢?”朱铭放缓了声音道。
宋师爷皱着眉头细细思索着:“这账簿如果不在书房,那说不定高仁和交给了其夫人高宁氏,不如我们悄悄把她抓来,严刑逼供,不信撬不开她的嘴。”
朱铭一听,觉得有道理:“此事就交给你了,给我做手脚干净点,绝不能让别人知道。这次无比要成功,绝不能再出岔子,否则……”
宋师爷点头哈腰地应下,内心却暗暗叫苦:自己可不是武林高手,有什么办法能神不知鬼不觉把高宁氏掳来审问呢。如果雇人来干,又怕走漏了消息。而且楚昭、韩春那边说不定就有人盯着,到底该怎么办呢?
冥思苦想了半天,终于让他想到了一个主意:既然不能暗着来,那就明着来。首先找一个借口,就说高仁和想见她,待把她诳来之后,随便找个理由(因丈夫被判死刑,伤心绝望之下企图报仇,刺杀县太爷,结果失手被擒)把她关进大牢,再施以大刑,不怕撬不开她的口。
朱铭听到他的计策后,拈着胡须微笑道:“极好,就这么办。”心内却极为忌惮,没想到他的心如此狠毒,此人真不能留了。
且说宋师爷回到家便钻进了书房,迅速写好了一封信,找人送出去后,在书房里枯坐了片刻,又拿起毛笔,密密麻麻写了三张纸才搁笔。然后小心地吹干墨迹,叠了起来,找出一个匣子,装了进去,然后把匣子锁到了书桌旁的抽屉里。想了想又觉得不妥当,这地方太明显了,他抱着匣子在屋里团团转着,四下寻找着合适藏东西的地方。
终于被他找到了一处,只见他把墙角的兰花端出来放到书案上,然后跑出去拿了一根棍子和一块油纸回来。他先用棍子把花根周围的泥土松了松,然后抓住花小心地拔起,接着把泥土倒出来,然后放入油纸包好的匣子,再把兰花和泥土填上。
做完这一切,宋师爷长出了一口气,把花盆放回原处后,再把书房打扫干净,然后出门往县衙而去。
傍晚,一顶小轿出了高府,急急往县衙而去。
是夜,月明星稀,县衙女牢的刑室里传出几声含糊不清的叫声……
第二天,小寒刚起床就收到了消息:高仁和在牢里上吊自杀,高宁氏见丈夫身死,悲痛之下殉情,一头撞在牢房的墙壁上,当场身亡。爹娘双双身亡,高莲莲成为了孤儿。
又是殉情,能不能来点新意呢。小寒惆怅地想道,内心非常复杂。她知道这其中一定有猫腻,而且隐藏的真相极其肮脏。只是她没有能力也不想去追究:高仁和死有余辜,至于宁氏,既然选择了这样一个丈夫,那么就要承担其带来的后果。
但是内心仍然是沉甸甸的,这个年代,人命真的不值钱。
这天的早饭,小寒用得很少。(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