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众人寻声望去,只见几名年轻人从大厅后方缓步走来。
领头的是一位短发少年,身量挺拔,约莫八尺,面容俊朗,身着一袭洁白长衫,搭配简洁的黑发,流露出一种超然不凡的气质,令人印象深刻。
少年手中握着一个奇异的圆形装置,但是深色凝重,恍如梦境中的迷惘,那难以置信的眼神紧紧锁在司空破的身上。
刹那间,司空破含着泪光,声音颤抖地问道:“你…是澈儿吗?”
少年快步上前,激动万分,嗓音因情绪波动而略显嘶哑。“父亲,您离开整整十年了,竟认不出孩儿了吗?我就是澈儿啊!”
原来,这名少年正是司空破的长子,司空银澈。
漫长的岁月隔绝,昔日的顽童已经成长为一位风度翩翩的少年,竟然一时难以辨认,直至两目相对,从那熟悉又清澈的眼眸中,司空破才确信无疑。
他紧握儿子的双手,老泪纵横,哽咽着询问:“澈儿,家里人都好吗?”
“家里一切都好,只是祖母大人…她的眼睛已经看不见了。”
司空银澈简短的话语中,透露出十年间家庭的变迁与不易,尤其是司空破的母亲因思念过度而失去了光明,令人揪心。
“什么?母亲她失明了?都怪我…都怪我识人不明,铸成大错,孩儿不孝啊…”
司空破悲痛欲绝,仰天长啸。那啸声中情感真挚,令人无不动容。
无名、天泽等人见状,纷纷围拢过来,一番劝慰后,司空破的心情才逐渐平复。
尽管被昔日好友韩千虎囚禁十年,但近几日里,他结识了一群重情重义的少年英雄,更在此时奇迹般地与儿子重逢。或许,这便是命运对他的一份补偿与福祉。
司空破稳定情绪后,介绍道:“澈儿,这些都是我的朋友,也是救我于危难的恩人…”
逐一介绍完毕,司空银澈大为吃惊,心中满是疑惑,父亲的憔悴面容和瘦弱身形让他惴惴不安,若非经历了极端的艰难险阻,怎会有这些救命恩人的出现?
他关切地询问:“父亲,您怎么变成这副憔悴的模样,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韩叔说您为了精进偃术独自去游历四方,为何一去多年杳无音讯?是不是途中遭遇了什么危险?”
“住口!他不是你的韩叔。”
司空破的低吼让银澈顿时愕然,他不解自己的话为何引起父亲如此强烈的反应。
“父亲,韩…韩庄主他…怎么了?”
“澈儿,韩千虎是个背信弃义的小人,就是他囚禁了为父整整十年。从今往后,我们司空家与韩家势不两立!”
“啊!”司空银澈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父亲是说…您这些年是被韩庄主囚禁起来了,并不是外出游历?”
“哼,好一个冠冕堂皇的理由,我司空破竟然被兄弟给算计了,自己的儿子还一直蒙在鼓里。韩千虎啊韩千虎,你可真是我的好兄弟!”
司空破的声音透着无比愤怒与痛苦,而且情绪激荡,司空银澈听完后,内心更是五味杂陈。
冷静片刻后,司空破转而关心家人的安危道:“这些年,韩千虎有没有对家人不利?”
“虽然孩儿不知道你们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但韩庄主对我们家人还算客气,并没有做出对我们母子不利的事情。”
司空破挥了挥手,觉得有点意外,但又不屑地道:“哼,还算他有点良知。我这十年的暗无天日,可都是拜他所赐啊!”
“父亲,他为何要囚禁于你?”
提到韩千虎,司空破的怒气难以抑制,但他还是努力控制情绪,尤其是在众人面前,不愿多谈此事。
“好了,澈儿,父亲的事情暂且放下。我们还有要事求见舵主,你头前带路。”
“是,请跟我来。”
司空银澈虽然心中疑虑重重,但见父亲饱经风霜的面容,他决定暂且按下不提,内心却已预感到即将面临的抉择之重。
而司空破对儿子加入墨门一事感到意外之余,更加迫切的是带领众人前往拜见舵主,以应对武威即将面临的危机。
在司空银澈的引领下,一行人穿过曲折的通道,抵达宽敞明亮的子归厅。
子规厅以首任门主的名字命名,十分宏伟壮阔。宽敞的厅内热闹非凡,一众弟子正围绕着中心场地的一座石碑,进行着一场盛大的庆典活动。
“今天刚好是龙飞天的日子,弟子们正在举行明鬼立志的庆典仪式。”
司空破遥望那一圈圈欢声笑语的弟子,和那一座宽大的石碑,不禁回忆起自己十几年前立下的志向,感慨墨门如今的繁荣和昌盛。
“想不到,此生还能看到这等场景,墨门真是壮大不少啊!”
众人却很诧异,这明鬼立志到底是个什么活动,靖云以为是杂耍表演,天泽却又完全看不出名堂,于是低声询问:“大叔,他们在干什么?看起来很有趣啊!”
司空破呵呵笑道:“澈儿,你来给大家讲讲吧。”
司空银澈耐心介绍道:“各位,明鬼立志是墨门每年一度的重要节日,所有新入门的弟子都要参加,他们装扮成各自心中的鬼神形象,并宣告自己的志向,以此明志。”
天泽听罢觉得十分新奇,鬼神之事在人们看来是遥不可及,就连圣人也会敬而远之,若非自己误闯幽冥鬼域,就会跟此刻的靖云一样不停地搓着后脑勺,万难理解。
靖云好奇地追问:“为何要扮作鬼神呢?这世上真的有鬼神存在吗?”
“世上有没有鬼神,我也不知道,但是信仰之力无比强大,凡人需要他们的存在。墨门中人皆要信奉神明,以此为精神指引,行善避恶。做好事,则神明庇佑,做坏事,自有恶鬼惩治。”
司空银澈眼神无比坚定,似乎在他的内心已经认定了神明的存在。
众人也是半信半疑,但也开始明白,墨门是以此为戒告知世人,凡事不要张狂越界。这样的理想何其伟大,若人人都信奉鬼神,行善可以庇护自己,作恶可以惩戒其身,哪里还有什么战争。
再看子归厅中确实是一些年轻弟子在轮流表演,有的扮演成黑白无常,有的打扮成四大金刚。无论是什么角色,他们都要跪地膜拜上苍,然后大声宣说自己的志向,最后还要在石碑上刻下自己的名字,以此对天发誓,永不失志。
天泽的耳力极佳,他能清楚地听到这些弟子口中所说的志向,奇怪的是这些志向并非什么大富大贵,也不是什么武功盖世,更不是什么位高权重,而是一些稀奇古怪的愿景。例如要成为最出色的偃造师、最厉害的解毒师、最优秀的谈判专家,还有希望创造出可以在水上漂浮和水中行走的工具,甚至是飞上蓝天一睹大地全貌的念想…
真是奇思妙想,闻所未闻。
当大家靠近人群的时候,迎面走来一位俊朗的青年,招手致意:“嗨,银澈,你刚才去惊门峡可有什么发现?”
司空银澈直言道:“元龙师兄,你看是谁回来了?”
被称为元龙的师兄,朝着银澈的身后定睛一看,只见为首之人穿着十分普通,而且骨瘦如柴,面色暗淡。如果不是身上没有发现破烂的窟窿,简直和乞丐一般,虽然其貌不扬,但似曾相识。
司空破手捋胡须,慨然道:“谭元龙,机关堂三代弟子,可还认得老夫。”
“你?您是堂…堂主大人?”谭元龙听到声音后才激动万分。
“师兄,堂主回来了。”银澈道。
元龙哇的一声跪倒在地,并上前抱住司空破大腿,像个孩子一样啜泣起来。良久过后抹掉眼泪,欣喜道:“老师,您终于回来啦!这么多年,弟子们一直盼着您回来呢,我是做梦都想见到老师。可您老虽然回来了,这变化也太大了吧,弟子都快认不出您了!”
不得不说,司空破在水牢内受尽屈辱和折磨,样貌大变,除了身材走样,就是脸面的线条都变得坚毅许多,头发更是枯白了不少。若不是司空银澈父子连心,只怕连他都认不出来。
“好啦,这么大个人了,还跟以前一样哭鼻子,起来吧。”
谭元龙原本就是机关堂弟子,十年前还是个小伙子,如今长高壮实了不少,但是司空破一眼就认出是其弟子元龙,足以证明墨门在他心中的非凡地位。
随着谭元龙的一番真情流露,大厅中众多弟子纷纷上前围观,这些弟子中不乏有一些是司空破认识的,但更多的是陌生的新面孔,让后者甚是欣慰。
“噢,机关堂…司空堂主回来咯!”
一些人开始大喊大叫,很快司空破回来的消息传遍了整座大厅,一时间明鬼立志的活动都受到了影响,可见司空破在墨门并没有被人忘记,其堂主的身份还一直保留着。
一番寒暄过后,司空破忙问道:“舵主现在何处?”
司空银澈回道:“舵主正在尚同厅与诸位堂主商议要事。”
“好,澈儿,你先带歆兰少侠去堂内歇息,我们几个要去拜见一下舵主。”
司空银澈应声扶着歆兰而去,众人一行抵至宏伟的尚同厅前。司空破仰首,目光落在门楣之上熠熠生辉的三个鎏金大字:天下尚同。它们不仅璀璨夺目,更是映射出墨门超凡脱俗的宏愿,也正是他当年决心投身此地,与之并肩而行的深层缘由。
就在此时,一道洪亮的声音由远及近:“哎呀呀!司空贤弟,可总算把你给盼回来了…”
早有弟子来报,机关堂司空堂主回到墨门,舵主封百仞三步并作两步,亲自来到大厅门口迎接,他紧握司空破的双手,眼里竟有几分红润。
阔别十年,故友重逢,司空破亦是心潮澎湃,欢喜万分。
一阵哽咽之后,司空破道:“封兄,别来无恙啊!”
封百仞目光深邃,言语间饱含深意:“司空贤弟,墨门没有你,我这个舵主当得何其艰难啊,也不知道这几年你到底去了哪里,为何音讯全无,怎么也不给哥几个捎个信儿啊?”
与封百仞一起相迎的还有另外几位堂主,他们纷纷上前问候,眼中满是对司空破失踪岁月的好奇与关切。司空破看着一张张熟悉又亲切的面孔,心中暖流涌动,随即说道:“诸位堂主,此事说来话长,容我稍后再叙。眼下,先让我为各位引荐几位少年英侠,他们是我此次归来的关键。”
随后司空破介绍了以无心为首的古剑门弟子,还特别介绍了天泽和云夕两位。虽然墨门规定,非特殊情况不得带外人进入,但是由各堂堂主引荐的江湖豪杰还是十分欢迎的。
封百仞赞许地点点头,面带春风道:“果然都是英雄少年啊!古剑门乃名门正宗,剑圣前辈一剑斩尽天下不平事,随后开宗立派,门中弟子剑术无双,堪称我辈典范。来来来…我们进去再说,正好封某还有一件事情,需要请教诸位少侠。”
众人入厅落座,这一路风尘仆仆,他们早就口干舌燥了。天泽不拘小节,举杯畅饮,小小年纪却有着惊人的酒量,那意犹未尽的豪爽之情,惹得在座堂主们笑意绵绵。
少年银发剑眉,性格沉稳又带着几分爽朗,让封百仞这位舵主心生好奇,随口询问:“天泽小兄弟,不知师承何处啊?”
对于这个问题,古剑门弟子早有询问,当天泽告诉他们只是师承家门时,都是惊讶不已。而天泽在冥界学艺之事,依照夏侯阳嘱托出谷后绝口不提,以免招来是非。
“封舵主,晚辈尚无门无派,只是跟爷爷学过一些拳脚功夫,还有清竹姐姐教过我一套剑法。”
“哦?”封百仞亦是倍感惊讶,以他的眼力又岂能看不出少年天泽的特别之处,当下也没有怠慢半分,举杯相迎,“小兄弟酒量不错,来,老夫敬你,干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