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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一章 翠湖云隐山前觅·相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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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公主府。

    赵舞阳听完司空破的叙述之后,心情宛如波涛汹涌的海面,久久难以平静,恨不得马上要去宫里禀告父王,但又生怕其中另有隐情,于是先打算招待一番新识的朋友。

    这日夜里,公主府内灯火辉煌,较之往日更添几分喧嚣与热情。宴席之上,佳肴美馔琳琅满目,山珍野味见者有份。醇厚的酒香在空气中肆意飘散,引得众人食指大动。天泽更是大口吃肉大碗喝酒,一副十足的畅快模样,没有了清竹一旁的规劝,他显得更加自在,却少不了又被大侠靖云奚落一番。

    众人酒足饭饱过后,司空破看出公主尚未下定决心,于是毕恭毕敬地道:“公主,有几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司空先生是觉得这酒不好喝,还是肉不够香啊?这可是宫里送来的玉泉酿,一般人可尝不到啊。”

    司空破闻言道:“公主盛情,小臣惶恐。只是这酒虽好,终究只有宫里的大人才能品尝,寻常人家别说是喝上这甘醇的美酒,就连这口肉都可能吃不上啊!”

    舞阳公主眉头高挑,诧异道:“司空先生似乎话里有话?”

    “司空破不敢欺瞒公主,在下虽是偃造局一名匠作,但也是墨门机关堂门下。”

    “墨门!”公主大吃一惊,“先生是说江湖上那个十分神秘的组织,墨门?”

    “正是,公主殿下也知道墨门?”

    公主轻轻点头,眼中闪过一丝好奇:“我倒是听父王讲过,这墨门就在我武威境内起家,在江湖上很有名气,但又特别神秘。听说他们很少在外抛头露面,没想到司空先生竟然是墨门中人…”

    “公主所言甚是,墨门首任钜子墨子归便是戎城人士,他以天下尚同为理念,创立了如今的墨门。在世人眼中,这样的理念未免过于理想而无法得到大家的认同,因此才觉得墨门十分神秘,其实不过是我们追求的道不同罢了。”

    司空破面容上浮现出一抹温和的笑容,语气中满载着墨门传承的骄傲与信念,谁也不知他为此而付出了多少努力和牺牲了多少家族利益。

    “那司空先生方才所指又是何意?”

    “在下以为,公主应以大局为重。”司空破深鞠一躬,以表敬意,继续说道,“墨门弟子秉承天下大同之志,希望天下人都能衣食无忧,和谐共处。若是云中君计划得逞,免不了一场王室内乱,届时朝局动荡,国家内忧外患,就会有越来越多的人吃不上饭,更别说是享受美酒佳肴啦!”

    司空破一番言辞令众人钦佩不已,且不说墨门钜子的美好愿景能否实现,就是当下这份对武威国的赤子之心,更是令舞阳公主茅塞顿开。她不得不放下心中的念想,大胆向前迈进一步,或许就如同司空破所说,在大局面前个人情感都不值一提。

    众人尚在回味司空破所说的天下大同,云夕举着小脸兀自言道:“想不到这个世界上还有墨门这样的组织,他们的理念倒是与圣教的神谕有些类似,只不过就算是神…想要做到这样,也是很难的吧!”

    云夕姑娘的特别引起了所有人的注意,尤其是舞阳公主。仅仅半日的相处,云夕那不拘小节、率真而又不失智慧的个性,就如同一股清新的草原之风,悄然吹散了两人之间的隔阂,使得谈话愈发投机,亲密无间。

    “云夕,你方才说圣教的神谕,那到底是什么?总感觉你很特别,你的身世还有你的家乡也很神秘吧,不如跟大伙儿说说。”

    公主饶有兴趣地问道,就连靖云也想要追根问底,除了天泽对云夕有所了解,他们平时也没有这样的机会。

    云夕微笑说道:“我来自一个遥远的地方,它叫古都斯。也许你们都没有听说过,但它是一个很古老的族群建立的信仰国度。我们所居住的地方叫做圣城,在圣教的启示下,我们所有人都信奉神的谕旨,希望有一天能够得到命运女神的眷顾,把我们重新带回神的国度。”

    众人闻听,纷纷感叹,这个世上竟然还有这样一个国度。姑且不说在中原之地,无人知晓圣城所在,更不相信会有神的出现,还能把人类带到天神的国界。

    公主呢喃道:“古都斯…圣城,圣教…神的谕旨,原来云夕你生活在这样一个国家!要不是你亲口述说,我都怀疑世上有没有这样的地方。你果然与众不同,若是本公主决定行走江湖,定要去你的家乡走上一遭。”

    “真的吗?公主姐姐,那我们拉勾…”

    看着公主和云夕此刻的约定,靖云都显得有些嫉妒。不知什么时候,公主竟然也成了云夕的姐姐,他眼中的仙女妹妹当真人见人爱,花见花开,可真是便宜了天泽那小子。

    舞阳公主自知在宫里待久了,对外面的世界所知甚少。自从要求搬出宫后,倒是涨了一些见识,只是戎城终究一城之地,方圆不过十里,离她想象中的海阔天空,还差得甚远。

    “司空先生,舞阳决定了,明天一早我就去求见父王,把你所说的全部告诉他,让他知道王叔云中君要对他不利。”

    司空破感激涕零,拜谢道:“多谢公主殿下!只是在下被韩千虎软禁了十年,对朝中格局不甚了解,还请公主殿下讲述一番,尤其是云中君这十年来做了些什么,他们在酝酿的计划到底是何企图,我们也好有所应对。”

    公主面露难色,轻叹道:“舞阳虽贵为公主,但对朝堂之事未曾关注,所以格局嘛我自然是没有什么见解,但要说王叔的话,倒是知道的不少。在我很小的时候,王叔就被世人尊称为云中君,那是因为他总是出门历练,结识了不少江湖侠士。人们都说他豪气干云,是云州第一公子,因此才被称为云中君。我特别崇拜他,他也很疼爱舞阳,每次游历回来都会跟我讲他在江湖上遇到的一些有趣的事情,也有一些惊险和刺激的场面。那个时候我就特别向往能成为一个顶天立地的女侠,也希望长大后可以跟随王叔游遍江湖,只是这个愿望怕是再也难以实现了。”

    说到此处,公主不免伤怀起来,她端起一杯酒一饮而尽,继续说道:“后来王叔招募宾客三千,那些人都是他在江湖中的朋友。一时之间公子府门庭若市,声势浩大,云中君的威王也传遍了六国。大概是引起了朝中一些老臣的忌惮,他们集体弹劾王叔,说是门中宾客有人闹事。我父王听闻此言并未理会,哪知有一天真的出事了,有位大臣惨死家中,作案之人被查明是公子府中几位门客,说他们依仗云中居的权势,罔顾国法,擅自动用私刑,才逼死了那位大臣。”

    众人慨叹,天泽不禁问道:“云中君如此人物,怎会让门客做下这等不法之事?”

    公主却道:“我也难以置信,后来才从信哥哥那里得知,原来那些门客是去暗中搜集罪证的。只是被人发现后大打出手,他们都是江湖人士,本就疾恶如仇,一场乱斗,失手将那位大臣给打死了。只可惜那些门客没有收集到有效的罪证,反倒被朝中大臣们抓住把柄,集体弹劾云中君,这次就算我父王也难以替王叔辩解,最后王叔他自愿疏散门客,从此退出朝堂。”

    “退出朝堂?”司空破惊愕道,“公主是说云中君已经不在朝中为官了?”

    “是的,司空先生。我王叔他早就搬出戎城了,如今独自居住在城外一个僻静的地方清修呢。”

    这样的消息倒是让司空破始料未及,只是他不明白云中君既然已经退出了,为何韩千虎还不放过他。他思虑再三道:“公主殿下,云中君虽然退出朝堂,但我能确信他的计划还在筹备当中,不然韩千虎不会将在下软禁这么久。不知公子府现在何人主事?”

    “那自然是信哥哥,王叔的大公子啊。”

    “公子信?”

    正当众人诧异的时候,忽然门外响起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真是说曹操曹操就到,公子信已然带着几位随从来至府中。

    和往日一样,作为公主的哥哥,公子信进出府门是不需要任何通报的。只是他的突然造访,让司空破一行躲避不及,场面瞬间有些压抑。

    “曦儿,几日不见,你这府上可是热闹不少啊,是不是得到什么新奇的东西?那可得让哥哥仔细瞧瞧…”

    公子信表情自然,神态自若,明知府中有人,故意当做玩笑话,让舞阳公主没有任何防备。

    “哥,你…你怎么来了?”

    “怎么,不欢迎哥哥吗?”

    “不…曦儿不是这个意思啦。”公主有些惊慌失措,“你来也不打个招呼,我这正在招待几位新认识的朋友呢。”

    “呵呵,平时你可不是这样,莫非是有了新朋友就把我这个当哥哥的给忘了?”公子信眼角瞥向司空破等人,他自是不感意外,只是无心和天泽他们没想到舞阳公主和赵信如此亲密无间,就连称呼都是直呼芳名。天泽暗忖原来公主小名也叫曦儿,只是不知和云夕的夕是不是同一个字。

    未等公主介绍,司空破起身施礼道:“偃造局司空破见过公子。”

    公子信再次细细打量站在面前的这个男人,对方脸上布满了岁月雕琢的沟壑,每一道纹路似乎都在诉说着过往的风雨与沧桑。显而易见,这是一位历经过大险大难的硬汉,不禁在心底暗暗责骂起韩千乘,若非他行事欠缺考量,自己又怎会在此时此地,与这样一个背景复杂的人物不期而遇。

    “原来是司空大师,久仰大名!早就听闻司空府有位奇才,擅于机关偃术,信命人多次登门拜访却未见其人。夫人说大师已出门游历多年,没想到今日得见竟在自家妹妹府上。我说曦儿,你可比哥哥有福气多了,呵呵。”公子信神态沉稳,言语间颇有气度,对司空破的一番恭维,也令后者对其另眼相看。

    公主苦笑道:“信哥哥原来知道司空先生啊,那就省得我介绍啦。不过曦儿这里还有几位其他朋友,也给你引荐一下?”

    “哈哈,哥哥刚进门时,就瞧见这几位少侠,个个英姿不凡,不用你说,我也得见见不是?”

    公子信大步向前,先做自我介绍,无心和天泽等人各自回礼并自报家门。赵舞阳这才询问道:“信哥哥这么晚了,还赶到公主府,莫不是有急事?”

    公子信早有预备,立刻从怀中掏出一个十分别致的物件儿,笑道:“你说对了,十万火急之事,看看这是什么?”

    公主顿时眼前一亮,惊呼:“这是…璃国的纸竹鸢!信哥哥,你真的给曦儿找到啦。”

    公子信得意地道:“那是,哥哥什么时候答应你的事儿没办了,这回你还说我没把你的事情放在心上吗?”

    赵舞阳此刻高兴得像个小孩一样,仿佛忘记周围有其他人的存在。那纸竹鸢本是一个月前过生辰宴时他想要的礼物,是可以飞行的竹鸢。赵信答应过要给他弄一副,只是这东西十分难得,非能工巧匠不能雕刻。虽然是竹子制作而成,但巧就巧在这竹子本身的份量,如果太重,鸢是飞不起来的,也只有璃国才能找到薄如蝉翼的竹子,经过打磨就像纸片一样,因此得名纸竹鸢。

    公主恰是花季少女,自然是喜欢得很。

    她眼中开始泛起泪花,凝噎笑道:“嗯…信哥哥还是疼曦儿的!”

    公子信道:“怎么还哭上了呢?哥哥最疼曦儿了!乖…别哭了啊,这里还有客人呢。”

    如此动情的一幕被众人看在眼里,谁能想到王家公主也是性情中人。

    而无心顿有所悟,即使是高高在上的公主,也是凡人一个。那赵曦舞阳此时的眼泪不仅是被公子信的礼物关爱所打动,也是心中即将要面对艰难抉择的痛苦体现。

    公主抹干眼泪,连声说道:“曦儿可不是爱哭之人,只是今天太高兴了,既结识了新朋友,又收到信哥哥的礼物,如此良辰美景,怎能不痛饮一番?来人,速将本公主埋在后院的状元女儿红取出来,今天要与各位不醉不归。”

    公主命人取酒,公子信正有此意,今晚此行的目的就是要拖延公主和她的朋友,没有什么比喝酒更合适了。

    这一夜,公主府上灯火通明,众人高歌畅饮,喝得天昏地暗,直把公主雪藏的几坛女儿红喝了个精光。公子信还特意安排手下舞剑助兴,轮番敬酒,少年美酒佳人作伴,好不逍遥痛快。除一人之外,纷纷喝得酩酊大醉,人事不省,就连不会喝酒的云夕,也是入乡随俗醉到一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