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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薛蝌抬头看见凤姐,眼里满是羞惭,一行眼泪涌出眼窝,似是怕人笑话,急忙背过脸去。去看网--.7-k--o-m。(.百度搜索)
凤姐示意林之孝把薛蝌提溜到凳子上,自己就在佛堂坐下,小红忙把脚炉替凤姐垫上,平儿忙递上茶水,凤姐便怀抱手炉跟哪儿闲闲喝茶消磨时间。平儿小红丰儿林之孝两口子以及几个心腹婆子便在凤姐身后两留雁翅排开,满屋寂静,只有凤姐偶尔哧溜茶水的声音。
众人不约而同盯着洞口,只觉得时间停顿,异常缓慢。又过了一刻,众人嗓子提着都提疼了,方听见洞口有压抑声响传出来:“二弟?二弟?蝌儿?这小子搞什么,死哪去了?接东西啊!”
凤姐把茶杯递给平儿,左手抱着手炉,一笑起身,伸出右手去:“蟠表弟,我帮你一把如何?”
那薛蟠正背上扛着一条长口袋往上递着,口里呼哧呼哧喘着气,闻言抬头,陡见凤姐,不由吓得一个激灵,“哎哟”一声怪叫,腿子一软就咕噜咕噜跌滚下去了。
薛姨妈在下面正往口袋里装银子呢,忽见薛蟠滚成个团子模样,缩成一团,忙起身来扶,嘴里叽叽咕咕埋怨:“你说你多大年纪了,怎么路也不会走了?真是不叫人省心,我还能跟你操多少心呢!”
薛蟠跌折了脚,又疼又急,手指出口急道:“凤,凤,凤…….”
薛姨妈抬头望了眼,忙道:“嘘,噤声,哪来的风啊?”
薛蟠使劲儿一点头,这才把话说完整:“凤,丫,头。”
薛姨妈奇道:“凤丫头,?你提她做什么,白眼狼一个!你以后离她远些,我没她这个侄女儿。”
薛蟠只得把话再说一次:“凤丫头来了,在上面。”
薛姨妈这才听明白了,心里一急,眼前一黑,顿时瘫倒,哭道:“什么哟?这可真是冤家路窄啊!”
凤姐此时方才轻声一笑道:“姑妈,是我呢,我凤丫头,您看是我来搀扶您老呢,还是您老自己上来?”
薛姨妈闻言知道躲是躲不过了,一狠心便‘蹬蹬,蹬蹬’走了上来,他可真是久经沙场老将,虎死威不倒,站在洞口整理好衣衫,抿抿鬓角,这才对凤姐言道:“凤丫头,你表弟折了脚,你叫人扶他一把。”
凤姐一笑挥手,彩明与林之孝合力把薛蟠拉了上来。
薛蟠上得地面,腿脚发软,林之孝一放手,他便软脚虾似的,一屁|股坐在地上,斗大的脑袋跟那儿左右寻找:“蝌弟,蝌弟呢?”忽然见薛蝌跟那凳子上垂头丧气码着,嘴里塞着丝巾子,不由一瞪眼:“你怎么瞭哨啊?没用的东西!”
凤姐看着薛姨妈一笑:“姑妈坐下说话,下面还有人吗?”
薛姨妈脸色大变:“什么人?你别瞎胡说,这事儿与钗儿没关系。”
凤姐咯咯一笑:“姑妈别紧张,我没这个意思,不过白问一句,有没有关系我说了也不算。只是,我很奇怪,这四门紧闭,姑妈您老打何而来啊?”
薛姨妈闻言脸色一滞,忽然发狠道:“你不管我从哪里来,总之,我行得正坐得直,我拿回自己东西有什么错!”
凤姐闻言讶然:“自己东西?姑妈,我没听错吧,您家里东西如何到了太太房里?莫非您借放在太太这里?林之孝,你下去看看,除了太太五万嫁妆银子首饰外,还多些什么东西?”
薛姨妈闻听此话,顿时恍然,自己着了道了,不免气得横眉倒竖,眼睛瞪得溜溜圆,指着凤姐怒道:“你,你好啊,竟然设了圈套等我钻,真是我王家养得好女儿,能干!”
凤姐抿嘴一福身:“姑妈夸奖了!”
薛姨妈气得差点晕倒,却强提一口气怒道:“你想把我如何?”
凤姐一笑:“我不想如何,我倒想问问,今日之事姑妈想如何了解?”
薛姨妈鼻子哼一声,口气冲的很:“怎么了结?你贾府乖乖还出我二十五万银子来,我拍手走人,我们从此两不相欠。”
凤姐闻言满脸惊诧:“二十五万?谁跟姑妈借的?我怎么一丝儿不闻呢?太太交给我的公帐上也没这笔呀?”
凤姐这话一出,薛姨妈脸颊立时抽搐几下,眼睛瞪着凤姐,简直要冒出火来。连同地上坐的薛蟠捆着的薛蝌齐齐变脸。
凤姐却故作不晓,连连感叹:“唉,不是我说,姑妈这事儿办得实在糊涂,纵然我们贾府欠了您的银子,您要债也不是这个要法呀,您这样半夜上门,蒙头垢面的,这叫我们亲戚脸上如何看呢!”说着凤姐伸出手去:“既是贾府有人借了姑妈的银子,欠债还钱,理所当然,我先当这家,没有不认得道理,姑妈把借条请出来一看,倾家荡产侄女儿也做主了,一个字儿‘还’!”
薛姨妈只气得眼冒绿火,手指差点指到凤姐眼窝里,恨声言道:“你,你这是揣着明白装糊涂!你们太太若不借我的银子,这园子如何修起来的?”
凤姐笑道:“姑妈这话说的我就不懂了,我们贾府乃世家大族,皇亲国戚,如何就修不起园子了如何就一定得向姑妈借钱了?再说了,我也说过了,姑妈您只要拿出借条来,我立马卖田当产还债,绝不含糊。”
薛蟠闻听此话气得捶地:“妈妈,妈妈,您说您这办得什么事儿嘛,倒让我们跟着您出这样丑!”
薛姨妈说得理直气壮,振振有词:“钱是你们太太跟我借的,她没打欠条,可是这钱你们必须还,否则,我上衙门告你们去。”
凤姐闻言也不笑了,肃正面容道:“看来我想息事宁人,姑妈且不愿意,既然姑妈要上衙门,我也不拦着,来人啊!”
林之孝马上上前应道:“奴才在,二奶奶何事吩咐?”
凤姐一边往外走一边斩钉截铁吩咐差事:“你马上拿了二爷帖子,去请府尹大人连夜过府一趟,就说我们府上遭了贼头,人赃俱获,请他过府看看,他是如何保护地方平安的,竟然让蟊贼偷盗我们公府来了。你告诉他,他若不来,明儿我们就上折子参他个失察之罪!我这就去请老太太去,其他人在这里守着,不许防脱一人。”
忽然脚步一顿,脸色又一变,道:“小红,你去带上十个执事婆子,院子里,园子里,四门查看,倘若发现闲杂人等这会子尚未安歇,定是贼人同伙,一并捆来见我,你跟着她们盯着,谁敢徇私舞弊,我打断她的狗腿。”
凤姐这话一出,薛家三人脸色大变,莺儿还在角门守着呢,倘若捉住了莺儿,必定会追究角门钥匙,这一来宝钗颜面荡尽,私放外男入园,老太太必定不会干休,园子里住着林黛玉史湘云,这史家林家更不会干休,三大家族一起打压,到时候,无论公了私了,宝钗的出路唯有一死,薛蟠薛蝌想不死也难了。就是薛宝琴的亲事也将难保,薛家也就玩完了。
一时薛姨妈还没反应,薛蟠薛蝌却已经双双扑上前阻拦凤姐离开,口里嚷着:“凤姐姐留步,请高抬贵手,手下超生啊。”
凤姐一边摆脱他两人,一边言道:“这是什么话,原是姑妈要告衙门,我这也是成全姑妈呀。”
薛蟠缠着凤姐不叫她走,薛蝌跪地磕头,声泪俱下:“凤姐姐可怜可怜姐姐与小妹吧,你这一去,她们如何做人呢,求求您啊,琴妹妹懵懂天真,您也很喜欢她的是不是,琴妹妹见了我总是说得不住口,说林姐姐好,云姐姐好,凤姐姐老太太更是待她好,说她进了园子就跟活在天堂一般,我是怎样都没关系,您怎么忍心呢!”
凤姐听得哭得伤心,说的恳切,想起宝琴的可爱天真,一时也忍不住心酸,长叹一声挥挥手,回身坐下,抹抹眼角:“放开薛家二爷。”
薛蝌却道:“凤姐姐只要答应我,不沾惹姐姐妹子,我怎么也没关系。”
薛蟠也上前说道:“凤姐姐,我们错不过是血肉至亲,到底要怎样,你说句话罢。”
凤姐叹口气道:“今晚这事儿,要瞒下来虽然麻烦也不难做到,可是只怕我想息事宁人,姑妈不肯呢!”
薛蟠脖子一梗:“这事儿我做主了,凤姐姐只要放过我们去,一切好商量。”
凤姐一滞:“姑妈所说什么债务?”
薛蟠叹道:“我妈妈办事糊涂,既是没欠条,以后这事就当没说过,我保证,以后绝不上门提体这事儿了,倘若我说话不算,你把我脑袋拧下来当皮球踢。”
薛姨妈却冲上去给了薛蟠一记耳光:“你这个败家子,你好大口气,二十五万银子你上下嘴皮子一碰说不要了,你让我们娘儿们喝西北风啊?”
薛蟠瞪着眼睛吼道:“妈妈,你真要闹吗?我们兄妹四人的性命不值你的银子贵重呢?您宁愿我们死,妹妹们身败名裂也要银子吗?果真如此,我也不说什么,您好好享受吧,恕儿子不能给您老送终了!”说罢砰砰砰三个响头。
薛蝌也来磕头:“大伯母您高抬贵手吧,放过姐姐妹妹们罢。琴儿还小呢,我今后一定把大伯母当成亲生娘亲孝敬。”
薛姨妈忽然捶地大哭:“我的天啊,我的娘啊,我这做的什么孽啊,薛家白花花的银子就这样没了啊,教我如何去见列祖列宗啊。”
小红忽然悄声道:“二奶奶,巡夜过来了。”
凤姐急忙道:“姑妈如不想善了,只管哭吧,我这也就嚷起来,免得让人说我徇私舞弊。”
言罢起身,作势要开腔理事,薛姨妈吓得立时闭了口。
凤姐这才坐回去,抿口茶水道:“琴儿着实可爱,我实在不忍心伤害她,这事揭过去不难,可是,蟠表弟,你得给我做个保证,否则姑妈茶日不恼饭日闹,我却抵不住。”
薛蟠忙着接口:“我写,我写。拿纸笔来。”接了纸笔又问:“些什么啊?”
凤姐道:“就写今天这事儿,如实记录就行。”
薛蟠做难道:“这,不好吧?”
凤姐笑道:“表弟放心,只要你们不上门衅事攀我们,我保证这张纸一辈子没人看见。”
薛蝌道:“要不我写吧!”
凤姐道:“你能代表薛家吗?”
薛蝌顿时萎靡,薛蟠只得认命写下了事情经过,说好听些是叙述过程,不好听点就是交待犯罪经过与动机。写完,薛蟠打了手印。凤姐示意彩明念一遍,彩明一边念一边道:“二奶奶,薛大爷地窖的窖字写错了,后面还有许多错字儿,要不要叫大爷改改?”
凤姐一摆手,拿来我看看,薛蟠也伸手来预备要改错,凤姐随即笑道:“不用了,这才更说明是薛大爷亲笔呢,他要写的跟你宝二爷似的周正标致,人家要说伪造了!”
凤姐看清了落款,起身对着薛姨妈一福身:“姑妈请罢。”
薛姨妈气哼哼的转脸而去,薛蟠后面跟着,三人大观园角门而去。
凤姐扬手道:“停住,那条路再不能走了,请姑妈带着两位表弟往先头那院子委屈一夜,明儿一早我派人来领姑妈们出去。”回头吩咐林之孝家里道:“给他们送几床棉被过去。”
林之孝家里悄声道:“要送炭火吗?”
凤姐道:“不了,让人发觉反不好,你给姨太太一个手炉罢,她上了年纪,可别病了。”林之孝家里欲去,凤姐又道:“你派人盯着薛家人,不许他们乱走动,还有,今晚这事儿不许他们泄露一丝一毫,凡今儿在场出力的,一人打赏她们五两银子辛苦钱,你们一家子我另算。”
林之孝家里一福身:“我们不敢领赏,为奶奶做事都是该当的,其他人您就放心吧,奴才保证他们一字儿不敢泄露。”
凤姐点头一笑,带着平儿小红回到贾母上房,贾母与李纨等正说笑热闹,抬头看见凤姐笑问:“你去哪里了,这许久才来?”
凤姐道:“哎哟,老祖宗,您可真是火眼金星,我不过一时想着屋子里还有几件东西没收好,就偷空回去那么一下下,就给老祖宗抓住了,您可真是如来佛哟。”
贾母笑道:“我可不是如来佛来,专门来管教你这个破皮猴儿呢!”
一时众人大笑,凤姐与平儿相视一笑落座不提。
回头却说薛宝钗,自从买通看门婆子去吃酒,天刚擦黑就放进她母亲兄弟三人,又使了莺儿在角门守候,她自己回到蘅芜院等候,又怕小丫头们发现端倪,使了文杏领着小丫头去里找芳官玩耍。
一个时辰过去,莺儿没回,两个时辰过去莺儿依旧没有踪影,宝钗害怕极了,一时想着兄弟们是不是被发现了?又自己宽慰,今日阖府都去了贾母房里,断不会有人。等时间过了子时,莺儿还没回来,宝钗坐不住了,匆匆穿了毛皮大衣服到了角门,那婆子吃醉了,呼呼大睡,莺儿正如热锅蚂蚁一把转悠,见了宝钗如见救星,一把拉住哭了:“姑娘,怎么办啊,不会出事吧!”
宝钗自己也怕得要死,却是安慰莺儿:“不会,不会,定是她们拖得久了些,一会儿就来了。”
两主仆冒着刺骨寒风相互依偎抖抖索索,又过了一个时辰,宝钗远远瞧见一对灯笼,知道李纨尤氏等散了,再过一刻,夜深人寂静,宝钗不能再骗自己,拉着莺儿离了角门到了通向王夫人正方的角门口,婆子已经关门睡下,四下里一片寂静。宝钗推了推厚重的门板,顿时一个踉跄差点跌倒:“完了!”
莺儿声音呆了哭音:“姑娘别急,或许太太们一时被绊住,歇在那屋了,明早就回了。”
这话连莺儿自己也不信,宝钗如何能信?主仆两个相互搀扶回道蘅芜院,宝钗只觉得手脚冰凉,浑身发冷。莺儿情况比之宝钗更加糟糕,浑身打着哆嗦。
幸亏文杏等回来了,见她他主仆这般吓得不轻,宝钗忙挥手阻止他们惊叫:“打些热水来给你莺儿姐姐暖暖。”
文杏带着小丫头七手八脚忙着宝钗莺儿擦脸暖手烫脚。宝钗很快身上暖过来了,只是心里发冷,莺儿确实当晚就发起了高烧,亏得薛家以前开过药铺,什么银翘桔梗金银花等药品齐齐而备。宝钗让人熬了药,自己也睡不着,一直守着莺儿,也守着她自己的秘密。
天刚放亮,莺儿就挣扎着起身,要去探听消息,宝钗拦住了莺儿,鼻子发酸:“好妹妹你好好歇息罢,这个摸样出去还有命回来呢,我自己去看看。”
回头却说凤姐一早让小红去放薛家三口出门,小红一路领着一家三口往西角门去,一边告诉她们:“奶奶说了,宝姑娘也十七八了,等开了年,叫宝姑娘自己寻个借口离了园子罢,等到老太太开口就不好了。”薛姨妈一时气得差点跌倒,薛蟠却忙着答应了:“这个不劳吩咐,我早就想让她出来了。”
小红一笑:“这就好,等到了西角门,我缠住门子说话,你们插空子出去,可千万别叫人瞧见啊!”
小红依计缠住门子:“小二哥啊,奶奶让我来问昨晚没什么事吧?”看门小厮受宠若惊,忙着招呼小红,薛家三口一阵风似的卷出门去。
再说宝钗一早头疼不已,还是勉强支撑着道贾母上房问安,见贾母待她一如往常虽不亲切,却也客气,心底稍安。陪着贾母说了几句,已经大为不支,鸳鸯发觉宝钗脸颊发红,忙询问道:“昨儿就听说姑娘身上不舒服,可打好了?”
宝钗点头:“劳你挂记,好多了。”
贾母闻言道:“即使不舒服还讲这些规矩做什么,早些回去歇着吧。”
宝钗巴不得这句话,起身福身,一时头晕,险些跌倒,鸳鸯搀住,又怕她时疫,为着贾母年老体弱也不敢留她,忙叫了几个婆子用轿椅把宝钗送回蘅芜院去。
贾母想着她病在园子里不能不管,又着琥珀知会凤姐,叫快些请太医,迅速扼住病情,千万别叫蔓延了,园子里姑娘们要紧。(.百度搜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