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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司马家相比, 曹氏也不过是贱民出身, 早先家父没少被人骂阉党遗丑。曹氏能有今日,全赖家父与诸多叔伯之功, 真要追究起来, 曹氏恰好也算是司马公子刚刚极其不屑的贱民之列。”曹盼大大方方的把曹家的出身说破。
韩宿嘴角抽抽, 曹盼还嫌不够,“然盼不以为贱,如他们一般靠自己的双手自力更生, 一生安乐有何不好?出身世族难道就不用吃,不用喝, 不用睡了?”
这讥讽的话一句接一句的丢出去, 听着下面的人都十分的振奋。
“怎么听着尚书令那么说, 咱们也不比这些所谓的世族公子差呢?”洗脑是怎么的回事?
如今这公堂之上,曹盼就是大大方方的承认了曹家的底子弱, 比起所谓的世族来差得远了,但是她并不觉得自己哪里轻贱了。
“自然, 你世族公子的话可以为证, 他们的话也可以为证。两位大人以为?”曹盼表达完自己的观点也不忘反问一旁的两位。
这两位都是世族出身, 有一位更是同族, 但是不管他们暗里究竟是有多看不起这些平常百姓, 那也不能当众说出来,司马莚,他是叫曹盼钻了漏洞。
“律法并无规定何人能为证,何人不能为证, 只要不是作伪,自然都是可以的。”韩宿还是给了一个肯定的回答。
曹盼点了点头,目光看向司马隆,“司马大人是与司马公子一般,还是觉得盼言之有理?”
问得端是直白,司马隆敢直说?曹盼都说了曹家本来也就是个贱民出身,纵然是事实,曹盼能认,司马隆要是敢附和,真当曹操是吃素的不成?
“尚书令言之有理,言之有理。”司马隆忍下满肚子的腹诽应和着。
如此,曹盼看向崔申,崔申立刻地明白了。
“诸位不必惊慌,且将那日的始末细细道来。”崔申张口,下头的那近十个百姓面面相觑,还是一个衣着干净的妇人站了出来。
“民妇先说。”
有人起头就是好事,崔申道:“好,你将事情的始末道来。”
“是这样的。他们一家四口是将近一个月前来的我们家,他家娘子与我道明没有住处,见着我家张贴出来的告示,所以要赁我家的屋子暂住。当时瞧着他们夫妻甚是知礼,所以我便将房子赁与他们一个月。半个月前吧,我听着屋里传来木头的声音,往他家寻去才知道,他是个木匠,手艺甚好,细问之下价钱十分公道。”
“民妇的大女儿今岁及笄,已经许了人家,如今是要赶制嫁妆,像榻啊,柜子的,样样都要做。见他手艺甚好,我便把要的东西与他说明,没想到才三五天的功夫,他竟把旁人十天半个月才能做好的东西都弄好了。而且手艺更是顶顶的好。”
“有了民妇开头,一传十,十传百的,乡里乡亲的都知道他有这好手艺,自然都寻着他来了。就这样,大家都闻风而来。七八天前吧,这位公子,他也领着人找上门来了。”
说着直指那司马莚,崔申道:“七八天前,是七天,还是八天?你又怎么认得就是他?”
那妇人道:“八天前,对,就是八天前。我记得那日正好是月圆,我还进了一趟城,正恰是魏王,魏王出征,我还看到了魏王的军队浩浩荡荡的往南门去了。”
这个日子一道来,饶是韩宿也点了点头,“不错,八天前正是魏王出征。”
崔申冲着妇人道:“你继续说,是怎么认得他的。”
“像我们村,那是连个豪绅都没有,当时这公子是坐着马车进的我们村,别说是我了,满村的人没有不跟着看热闹的。”
话倒是真的,像这些平常百姓的村落,乡里乡亲的都是极其亲近的,看热闹也是一传十,十传百的。
从来没有见过马车的村落突然进了马车来,免不得引起轰动。
“我最记得的还是,这位公子的马车停在我家门口时,我恰好端了水出来倒,一个不巧的溅到马车上,当时还叫他们那马夫给喝了一声,最后这位公子出来就还瞥了我一眼,我连连告罪的,吓得不轻。”妇人说到这里那是一副怕极的模样。
崔申点了点头,“然后呢?”
“然后他催促马夫说什么正事要紧,莫与我们这些贱民计较。”妇人显然也不喜欢贱民这个称谓,隐隐地透着不喜。
“见他们不与我计较,我当然就连尽快赶着回家去,没想到没一会儿他那马夫敲上我家的门来,直问这村里有一个姓墨的木匠在何处,寻的正就是他。”
直指着墨瑶,妇人接着道:“墨这个姓,我们村是没有的。”
“我本就是慕名而去,有何不可。”司马莚听着妇人这般说,接过说了一句。
崔申笑笑道:“是无不可。大嫂你继续说。”
妇人听着崔申那温和的语气,也壮了壮胆,冲着崔申道:“我见他们不是什么好人,本是不想说的,不料刚刚墨家的娘子到过来要几块木头,我也来不及说,他们却已经由墨家娘子确定了墨家的郎君所在。”
“之后具体发生了什么了我也不是很清楚,我只听着隔壁传来了争吵声,具体吵了什么,我也不是喜欢听墙角的人,没两刻钟,他们就走了。”妇人倒也没有乱说,只将自己知道的道来。
“那事情到这儿就完了?”崔申问?
“当然不是,要是就这么完了就没有今天的事了。隔了两天,他们又来了,这回跟上回不一样,不仅是他,另外还有好几个跟他一般打扮得光鲜亮丽的人,一进了我们村就满是嫌弃的语气。”
说到这里,妇人明显的怨气皱重,任是谁都不会喜欢旁人的轻贱,纵然他们贫贱,但他们并不觉得自己生来就比人低一等。
“他们一进了墨家郎君的屋子就一通打砸,虽说墨家郎君刚进我们村不久,但是为人不错,话不多,村里要是有什么事要他帮忙的,他也不推脱。所以听说他家被人砸了,我家男人就带着村里几个强壮要好的兄弟帮衬了去。我也跟着去了。”
面对这些世族公子,这群平民百姓能够挺身而出,胆识过,义气也够。
有这样想法的不单单是崔申或是曹盼,纵然是韩宿也得说,墨瑶的运气还是挺不错的。
“我们跟着去的时候,只听见一个公子朝着墨家郎君说什么,司马家能看得上你那是你的福气,不肯进司马家,那就只有死路一条。”
“墨家郎君硬气的说,若是为奸人所用,还不如一死。”
妇人的记性还是不错的,接着又指了司马莚道:“随后他便道,身为墨家巨子,任由墨家没落,你可对得起墨家的历代巨子?”
话到这里,崔申看了曹盼一眼,曹眼却没有任何意外的模样,显然已经猜测到了。
“什么墨家,什么墨家巨子我们也弄不清楚。倒是他又问了墨家郎君究竟跟不跟他走,墨家郎君拒绝了,他带来的人又要与墨家郎君动手来着,却被他阻止了,临走之前,他朝着墨家郎君撂了一句狠话。”
“什么话?”崔申继续地问。
妇人道:“他说早晚有一天会让墨家郎君求着他的。”
“一介民妇所言,何以取信。”司马莚立刻地说了一句。
妇人立刻接话道:“又不是只有我一个人听见,我们村那些本来想去帮墨家郎君的人都听见了。他们今天都到了,总不能我们大家伙一起来冤枉你吧。”
“对,我们都听见了,亲耳听见的,绝对没有半句虚言。”这样的一群百姓连连点头,表示这件事他们确实是亲耳听到。
司马莚待要开口,韩宿已经开口道:“皆是不相熟的村民,皆证于此,无可推翻。”
成功的堵住司马莚的嘴。
崔申朝着妇人道:“事情到此结束了?”
“没有没有,大人,后头的事最是叫人气愤了。我们也只以为他们走了就没事了,正准备进去劝劝墨家郎君莫与他们这些人计较,墨郎君起身的时候就看到他身上掉下了一块玉佩,墨郎君把玉佩捡了起来,大家伙还没反就过来是怎么回事,他们一行去而复返,指着墨家郎君拿着的玉佩非说他偷了玉佩。”
妇人的嘴皮子甚是利落,事情的经过说得条理清晰。
崔申点了点头问道:“你们不曾上堂做过证?”
“哪里来得及,他们一群公子上来就捉住墨家郎君,根本不容辩解的将人押走,墨家的娘子急急地追去,却连公堂都没进就叫人给轰走了。公堂那是什么地方,无人传召,我们这些老百姓哪里敢闯。再说了,当官的怎么可能会帮我们老百姓主持公道,凭这些公子的话,县令就判了墨家郎君一个偷盗之罪。”
“没错没错,根本没人给我们做证的机会,直接就把墨家郎君的罪名给定了,忒是霸道。”
崔申番看着手中之前的证人证词,与曹盼他们三人作一揖,“大人,这证词之上,确实只有一方的供词。”
怕是他们都没有想到墨瑶一个被曹盼逐出的人竟然还能引得曹盼亲自前来翻案,他们只以为有了自己人的供词,墨瑶的罪名就落实了。
没想到,崔申竟然把这些百姓弄了来,这么多人同声同气的证明当日之事,岂容他们一言堂。
“三位大人,玉佩确实是我们亲眼见到他拿在手里的,无论莚还是其他人都只是把自己看到的事实说出来。”司马莚依然捉住最重要的一点不放。
崔申道:“司马公子怎么没有说上门威胁人的事?既然司马公子先时没有把事情的真正经过道来,你如今所说的话,怕是谁都要掂量着点。”
直言不讳啊,韩宿有心想让崔申收敛一点,然而一眼瞥到坐于他上方的曹盼,还是把话给咽了回去。
司马莚笑笑道:“至少他们都说了,玉佩是从他的身上掉出来了。莚还是那句话,玉佩还能自己跑到他那里去了不成?”
死咬着这点不放,别管司马莚怎么去头去尾掐中间的经过,就凭这一点必须的判墨瑶的罪。
韩宿看了一眼曹盼,“尚书令,这确实是棘手。”
然而曹盼一笑,突然站了起来走到了堂前,“依司马公子所言,只要是别人掉了的东西在另外一个人的手里,那就算是偷盗了?”
“难道不是?”司马莚反问了一句,曹盼没有说话,突然惊呼了一声,“哎哟,我的玉佩不见了。”
随着她这一声惊呼,众人都看向她的腰间,那挂在腰间的佩饰果然是不见了,崔申道:“适才还看到娘子挂在腰间。”
“可不,刚刚还见到了,这会儿怎么就不见了?”曹盼装得一副懊恼的样子,崔申配合地道:“都看看,找一找是不是掉了。”
满堂的人都连忙的找地上,帮着忙要找曹盼的玉佩,这样的转变让人有些无措,司马莚待要作一揖,然而随着他的动作,一块玉佩从司马莚的袖中掉落,崔申已经说道:“这不是娘子的玉佩?”
司马莚一个激灵,拿眼看向曹盼,曹盼已经将地上的玉佩捡了起来拿在手里看了看,“确实是我的玉佩。”
所有人都不约而同地看向了司马莚,司马莚抿住了唇,半天没有说话,崔申配合地道:“司马公子,此事你怎么说?”
并没有直接的把偷窃的罪名往司马莚的头上扣,而是询问了一句。
“莚并没有拿过尚书令的玉佩。”纵然知道这话的无力,司马莚还是说出口。
“我们都看见了尚书令的玉佩从你的袖中掉落,不是你拿的,难道玉佩自己跑到你的袖口?”有人怼了一句,用的正是司马莚刚刚说过的话。
司马隆已经连忙地道:“尚书令,此事怕是有什么误会。阿莚品行端正,绝不是会行这等鸡鸣狗盗行径之人。”
曹盼道:“可是,玉佩从司马公子的身上掉出来,司马大人也是亲眼看到了,这个不假吧?”
以子之矛攻子之盾,她倒要看看司马莚是不是能把自己搭上,也要坐死了墨瑶一个偷窥的罪名?
“尚书令高招。”司马莚这么与曹盼没头没尾的说了一句。
“不过是借花献佛。”墨瑶的为人纵曹盼不喜,但是这品行曹盼还是有数,偷玉佩的事绝对是子虚乌在,被人栽赃。
栽赃嘛,她就在这大厅广众之下也来个栽赃好了,且看看谁比谁更舍得?
两人这番话寻常百姓听不懂,别人听懂了,如崔申、韩宿这个老人精,还有司马隆这位作为司马莚的长辈。
司马莚袖中掉落的曹盼的玉佩,那是曹盼弄到司马莚身上的?
纵然是,没证没据,想要闹得天下皆知,呵呵,果真能让曹盼吃亏?只怕没能让曹盼吃亏,倒是他们亏大了。
当然,他们也在想,曹盼为什么这么做?原因很是简单,在场的人皆是心知肚明。
“尚书令,尚书令,阿莚之事有什么误会,许是这犯人也同样是有什么误会。”司马隆立刻改了口地说了这一句。
曹盼看了他一眼,还是转向司马莚问道:“司马公子以为呢?”
这件事,原告是司马莚,如果司马莚不松口,哪怕司马隆怎么说都是无用,故而曹盼才会直问司马莚。
司马莚冷冷地一笑,“看来此人果真有些用。值得尚书令如此费心。”
“我想司马公子于司马家也同样有用。”曹盼肯定地说,司马莚的目光闪过狠戾。
“一时不出仕,不代表一生不出仕,身为世族公子,若是背上了偷窃之罪,偷的还是我这个尚书令的东西,司马公子以为自己以后会是什么模样?”曹盼说着也是提醒司马莚好好地考虑,考虑清楚了究竟要不是为了一个墨瑶赔上他自己的前程。
自己不想做官和自己做不了官那是两码事。
司马莚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司马隆已经开口斥道:“阿莚,还不快与尚书令告罪。”
孰轻孰重,各自心里都有一杆称,于司马隆而言,族中孩子的前程是比任何人都要重要,区区一个贱民,如何值得司马莚赔上。
故而他的选择就是让司马莚松口,与曹盼做个交易,他们放过墨瑶,曹盼也放过司马莚。
皆已心知肚明的事,话都不必多言了。
司马莚很是理智地与曹盼作一揖,“墨瑶一事,许是莚有所误会了,莚的玉佩会在墨瑶的手里,不过是凑巧。”
“凑巧?”
词用得十分巧妙,然而曹盼要的可不是这两个字,凑巧偷了和凑巧捡了,那是完全的两码事。
司马莚见曹盼揪着不放,心中腾起一股怨气,但如今他叫曹盼捏住了七寸,除非他真想搭上自己弄折一个墨瑶,否则他就只能说出她想要他说的话。
司马莚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与曹盼作一揖道:“墨郎君拾了莚的玉佩,莚以为其窃之。”
这,就是曹盼想要的话,曹盼点了点头,配合地道:“兴许我的玉佩也是司马公子拾到的,只是一时没来得及归还就掉出来了。”
赤裸裸的交易,单纯的百姓们也听出不太对了,然而又不太明白究竟是哪里不对,巴巴地等着,听着。
曹盼一个眼神瞥了崔申,崔申开口道:“将供词送于司马公子之手,请司马公子签字画押。”
他们说话的功夫,一旁记录的人已经将他们的话都记录在册,得了崔申的吩咐他们便立刻将记录的文书呈上,司马莚一目了然,看清了里面的内容,正是他刚刚说过的话,便在上头签下了他的名字,画上了押。
刑部的人拿着签了字的文书送到崔申的面前,崔申接了过去一看,张口道:“案情已明,墨瑶无罪当堂释放。”
随着崔申的话音落下,琴娘在一旁喜极而泣。
曹盼也在此时开口道:“我奉魏王之命留守邺城,今查刑狱之事,邺城县衙竟是十案九冤,百姓求告无门,冤死之人不计其数。故,自此往后各处县衙、刑部、大理寺、设鸣冤鼓,百姓有冤可逐步告之,县衙不受可上告刑部、大理寺,若是这两处都不肯受理,还有魏王宫前。”
“天下不宁,百姓受苦,为官者当思百姓,在其位而不谋者,尸位素餐也,人人得以诛之。天大地大,朝廷凭一己之力难以监察百官,天下之安宁,非一人或仅仅是满朝百官合力便可得,吾愿百姓同心协力,共筑万世太平。”
随曹盼言出,这是要发动天下百姓而以监察百官,崔申就知道曹盼绝不仅仅是为了一个墨瑶而兴师查查刑狱。
果然,曹盼这是又要开先例,为百姓蒙冤而思虑,一心要让百姓蒙冤可诉。
“另刑部每隔半年派人前往各州县查查刑狱诸事,此例由今而始,韩大人,此事有劳你们了。”曹盼朝着韩宿吩咐。
韩宿面对这样的大事,沉吟了半响道:“尚书令,此事关系重大,是不是等魏王凯旋而归后再定?”
曹盼道:“六部改制一直都是我在负责。况且此事不过是根据刑部所遇到的问题补充而已,听你所言,明知有不当也当置之不理?”
“下官并无此意,然滋事体大,若于各郡县推广,非以刑部之力可成。”韩宿小心谨慎惯了,如今也是好心地提醒曹盼。
曹盼轻轻一笑,“此事按我说的办,有任何问题我全权负责。”
不趁着他们反应不过来多捉点把柄才是傻,等曹操回来,黄花菜都凉了。
“大人,大人,草民也有冤情,有冤情呐。”或许是曹盼的话起了作用,一人跪在了下头,哭喊着。
“既有冤情便上前来。”曹盼甚是温和地说,那已见苍老的农夫连声说着,“谢大人,谢大人。”
不敢迟疑地上前来,曹盼与韩宿还有司马隆道:“两位大人,既然都坐在这公堂之上了,当尽其责。”
便是要把案子一听到底,曹盼此意是表明她的态度,总不能她刚把为人伸冤的态度放了出去,真有百姓上告了,她一转手就把事情丢给旁人处置。
她要真这么做,这一回借着墨瑶之事折腾到现在就等于白做了。
百姓对于当官的有着天生的畏惧,这并非一朝一夕可以改变。
如今这送上门来告冤的人,就是曹盼表露态度的好机会。
“你们下去吧。”曹盼是朝着司马莚和墨瑶他们说的。
“是!”既然要审别的案子,没他们什么事了,来给曹瑶作证的百姓其中两个健壮的汉子扶着墨瑶退了出去。
曹盼看了燕舞一眼,燕舞点了点头,跟在墨瑶他们身后一道出去。
老人上来告冤的是他那儿子叫人没头没尾的关进了大牢,眼下已经有十天了,他天天都在县衙外面候着,就想问问他儿子究竟是犯了什么罪,为什么被人捉起来。
刚刚听到曹盼的话,老汉也是本着死马当成活马医的心理。
对此,曹盼依然让崔申来审,崔申问着老汉儿子的姓名,随后拿出他们刚刚入了刑牢问得的名单,一对就对上了。
刚刚崔申就说过,被关进县牢的人,十之八九是蒙冤的,这人里也包括了老汉的儿子。
世族们犯了罪,上头要查,无奈之下当然就要拿人来当替罪羔羊,顺着老汉上告一案,抽丝剥茧扒出来的,那是比司马莚更可恶的人。
强抢民女不成而杀之,事发了就找人来顶罪。
司马承,他的胆子还真是够大的。
查实之下,老汉的儿子被无罪释放,至于真正的杀人者,那是另一个案子,自然也会另外去查。
有了老汉开头,一个又一个的平头百姓出面上告。
本来曹盼是巡查牢狱的,一天却都留在了县衙审起了大大小小的案子,饶是司马隆都听着烦了,偏偏曹盼从头到尾没有半点的不耐烦。
韩宿一大把年纪了,跽坐久了腿啊腰的都顶不住,间断的去走动歇歇,也就只有曹盼从头到尾的坐着,到最后韩宿也得认了,曹盼能有今天靠的都是自己,就凭这份毅力,天下能比的人少之又少。
案子一审就是一天,偏偏不少百姓闻询赶来,毕竟像曹盼这样审查他们这些贫贱百姓案子的官那是百年难得一遇。
哪怕是天黑了,都要宵禁了,百姓们都舍不得让曹盼离开。
“大家放心,既然我已经放了话会彻查刑狱,今日你们的案子审不完,明日会接着审,明日审不完也还会有后天,总之一定会让大家有机会伸冤。只是如今天已经晚了,邺城宵禁,若非重要大事不与外出,大家心里的焦急我都能理解,但是该遵纪守法还是要遵纪守法,所以都回去吧,明日再来。”
“尚书令,明天还是你来审案吗?”
“是,明日我还来,连着三日,我会在这县衙之内主审。”三天足够曹盼竖立刑部一个有案必查的形象了。连她这个掌管六部的尚书令都亲自来坐镇,可见对于典狱诸事的看重。
最最要紧的还是让百姓从心底里认可了她一开始所说的上诉,求告有门,蒙冤可诉,如此争的是民心。
“好,好,好,咱们明天再来。”得了曹盼的准话,百姓们纷纷地离开了,曹盼总算是解脱了。
司马隆道:“尚书令对这些人倒是温和。”
话里话外叫曹盼听着甚是不喜,故曹盼皱起了眉头问道:“若不然?”
被折腾了一天,司马隆不免存了些怒气,听到曹盼反问,一个激灵地清醒了过来,忙与曹盼道:“下官失礼了。”
曹盼道:“为官为民,怕是司马大人是不认同的。”
纵然心里是那么想,司马隆也不敢说出来。而一直没有被曹盼说如何发落的司马承,曹盼冷冷的瞥了一眼,“今日辛苦诸位了,都回吧。明日的案子我会亲自来审。”
听到曹盼竟然要亲自审案,所有人都一脸吃惊地看向她。
“放心,我审过的案子刑部亦能核查。”
韩宿连忙道:“尚书令说笑了。”
今天曹盼的表现显然对审案之事也有所涉及,至少无论如何也比司马家这个县令要好得多。
得亏了曹盼不知道韩宿的想法,累了一天,曹盼让人都散了。
独独是崔申跟在曹盼的后头,显然是有事要说。
不过曹盼还没来得及问,出了县衙大门就看到曹丕立在对面,曹盼总不能当作没看过,上前与曹丕作一揖道:“子桓哥哥。”
“你就为了一个不肯为你所用的人非要跟司马家闹翻?”曹丕一来就质问。
曹盼抬眼看向曹丕,蹙紧了眉头,曹丕苦口婆心地道:“明心,你纵为尚书令,但你别忘了,阿爹出征之前,是让你我留守的。”
“所以?”曹盼听出曹丕话语中的不满,然而曹盼才赖得管。
她只想知道曹丕找到这儿来,等着她是什么意思?
曹丕道:“虽然你立下了战功,你如今尚书令之职是父亲给你的,但你至少该念念曹家,念念父亲,不要再给父亲竖敌。”
这是跑来教训她啊!曹盼听明白了,冷冷地笑了,“竖敌?在你的眼里,我现在做的一切是竖敌?”
“难道不是?你为了帮一个墨瑶,竟然栽赃司马莚窃你的玉佩,这还不是竖敌?”曹丕身后的司马懿,那是司马莚的族叔。
一天过去那么久了,司马莚早就已经离开了,这么多的时间,足够让司马莚做很多事。
曹盼道:“那么你知道他也用了同样的烂招陷害人吗?他的目的不过是想把我不能收为所用的人为他所用,你说他是为了什么?”
既然要摊开的说,那就摊开地说好了,曹盼并不畏惧。
曹丕看向她道:“不过是一个墨家之人。”
“你又何必装傻,墨家之人会做什么,能做什么,难道你不知道?”曹盼显然对于曹丕的语气极其不爽,故而说起话来也不客气了。
而曹丕是从来没有被曹盼如此怼过,这些年,曹盼无论立了多大的功,做了多少叫曹操高兴认可的事,依然还跟当年一样唤着他子桓哥哥。
虽然并不亲切,但还是十分知礼,但是像现在这样犀利地直问,还是第一次。
“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罢了,他能栽赃别人,就该想到会有被人栽赃的一天。再者,司马家的人跟我抢人你知道意味着什么?”曹盼半眯着眼睛直问曹丕。
她不信曹丕不清楚,清楚但是却还是帮着司马家跑到她的面前来说出这番话,只能说在曹丕的心里,司马家的地位比她高。
对此,曹盼心下冷笑,面上半分不显。
“不错,阿爹出征前说了你我二人同守邺城,但我是尚书令,六部归我管,我让六部做什么,不做什么,就算是阿爹在也不能说我半句。你如今这般兴师问罪的,我倒是想问问你,你想做甚?”利目扫过曹丕,曹盼越发的不客气。
曹丕道:“你……我是你的兄长,你做得不对,难道我就不能提醒你改?”
“我做得不对?那只是你以为不对而已,我并不觉得自己做得哪里不对。”曹盼面对曹丕找的借口是越发的不客气。
曹丕怕是也想不到曹盼竟然对这件事的反应那么大,想到了身边的人说的话,曹丕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女侯,女官,曹盼已经开了先例,如今更是把持着六部,六部是什么,那是掌管天下之官职、民生。
三省的长官,数尚书令的实权最大。曹盼再继续这般下去,将来会是什么样,只怕没有人能阻止。
“我是你的兄长,长兄如父,父亲出征,我还说不得你了?”曹丕没有其他办法,只能用着兄长的身份教训曹盼。
“连阿爹都不训我,你训我什么?难道你觉得自己比阿爹还强了?”曹盼是好欺负的人?
她敬着曹丕三分,念着那是一个父亲的血缘,曹丕待她也不错,还有卞氏的情份在,所以她凡事有礼,但是今天曹丕的指责让她意识到,所谓的血缘关系,她顾念着,曹丕未必的顾念。
不知怎么的,曹盼就想到了曹丕对曹植的态度。
说起来曹操称王之后,曹植被留在了许都,曹操没少提让曹植回来的话,还有卞氏也一再流露出了对曹植的思念,然而却一直没有将曹植从许都召到邺城来。
曹丕啊,因着他如今是曹操名誉上的长子,那些提倡立嫡立长的人,或者该说世族们基本都偏向于他,支持他争夺曹操的继承人的位子。
“你放肆!”曹丕斥了一句,曹盼却没有半点畏惧地迎着曹丕道:“难道不是?连阿爹都没说我做错了什么,你倒是觉得我错了。难道不是因为觉得你比阿爹强了?所以要代阿爹教训我?”
平日里曹盼对曹丕客客气气的,曹丕是从来没有领教过曹盼对上别人时的伶牙俐齿。
如今被曹盼那么一怼,曹丕气得脸都黑了。
“旁人总说你胆大妄为,目无礼法,竟然真是如此。”怼不过曹盼,曹丕只能换了另一种说法。
“这所谓的旁人是指司马家,还是崔家?”曹盼冷笑地问。
“竖子不可教也。”曹丕被曹盼问得更显狼狈,竟然丢下这一句就要走。
“站住。”曹盼听到最后那一句冲着曹丕一喊,曹丕回过头问道:“怎么?”
曹盼道:“不怎么,只是来日阿爹出征回来了,你我一道到阿爹的面前,把你刚刚说的话一字不落的跟阿爹再说一次,别说我冤枉你。”
听到要闹到曹操的面前,曹丕有些慌了,而曹盼说完之后连看都不看曹盼丕一眼,翻身上马,也就在此时曹丕在意识到他竟然冲动的跑来指责曹盼,真是,真是疯了!
这个时候,能阻止曹盼闹到曹操面前的有谁,还有谁?
曹丕想着究竟该如何补救,同样也是十分的懊恼,他怎么会忘了曹盼与旁的人不同,她说的话传到曹操的面前,曹操是连问都不问的信了的。
作者有话要说:加更第一章来了,还有五章,营养液九百加更一章,地雷三十加更一章,两个小时刷新一次,等你们哦!感觉,好像,你们似乎并不期待加更的呢,我错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