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闻听谢涟调笑,胡青岩也是怔了一下,抬起血淋淋的右手看了一眼,满脸晦气说道:“若真如谢兄所说,胡某也只好认了.”
谢涟撇了撇嘴,“算了,还是说回鲤姑娘之事吧。”
胡青岩面色不由凝重下来,心中虽有些忐忑,却还是沉声说道:“胡某愿闻其详!”
谢涟沉吟了良久,缓缓开口问道:“你可知修士中的炉鼎之事?”
“不知道。”胡青岩茫然摇头。
“阴阳采补之说你可听闻过?”
此说法即便没听过,只听名字也能大概想到是什么路数,胡青岩脸色刷地一下变得有些苍白了,结结巴巴问道:“你是说……鲤姑娘她?”
此刻,谢涟心中也有了极短暂的迟疑,不过稍一转念,他还是决定将此事据实相告:“不错,鲤姑娘之前便是一位修道之人的炉鼎,被行那阴阳采补之事。”
胡青岩双目一下变得赤红起来,面皮急遽抖动数下,忽然用双手揪住头发,表情痛苦之极地蹲坐在地上。
见了他这副模样,谢涟仰天长叹一声,盯着屋梁毫无稀奇之处怔怔出神。
此种事情,也算是世俗男子的通病了,即便是卑若蝼蚁者,在其心灵最深处,也会为此事开辟一个他人不可侵犯的角落,眼界愈是狭小,便愈是盯着此事不放,甚至更有甚者,即便表面看得开,不是根本便不在乎了那人,便是咬牙承受,心中默默等待着反噬之机。
这也是没办法之事,从某种程度上说,人之所以为人,除了灵智冠绝万物,诸如慈悲、执念等一些莫名其妙的天性,也是人与其他万物明显的区别。
不过,有些东西,弃如敝履固然不妥,但若真是死盯不放,却又有些矫枉过正了。
世事无常,人会有悲欢离合,月也有阴晴圆缺,若是只盯着那一丝阴翳,很容易便忽略了阴翳之外万千倍的皎洁皓素。
谢涟很想用此语劝导胡青岩,但是又觉得真如此说,颇有些站着说话不腰疼之嫌。
当然,像此等个人私事,他原本便不会劝解胡青岩半句。
他也就是迁就胡青岩世俗之人的身份,才会作如此多的胡思乱想,寻常修士,求的是长生大道,远不像世俗凡间那么多顾忌,发生在鲤菱纱身上之事,虽然算不得稀松平常,却也不是什么多了不得之事,鲤菱纱既然已经逃出魔掌,自可以孑身修行,也能找人托付终身,只是能不能再寻到胡青岩这等对其一往情深之人,却实在不好说了。
易求无价宝,难得有情郎,在修士之间适用程度,甚至比之世俗间更甚。
特别是他们如果无法从此地逃出,眼前这位便更是鲤菱纱托付终身的不二人选,只要他能接受鲤菱纱过往,未尝也不是一件美事。
至于说自己武断将鲤菱纱过往透露给胡青岩,算不算越俎代庖,谢涟却不以为然,这两人都是自己救下的,自己也就无可避免地掺杂进两人因果之中,如此做也是他的一种态度。
能接受便是能接受,不能接受便是不能接受,没什么好虚与委蛇的,胡青岩若是甩袖而去,也只能说两人缘分不够,不需也没必要强求什么。
胡青岩呆愣了好半晌,忽然抬首问道:“她可是自愿的?”
谢涟并没有垂下目光,自顾摇了摇头,“对于修士来说,被采补之人,遭受屈辱还在其次,气血精元上的亏损,更是任谁都不愿承受,哪有自愿之说?我也不妨告诉你,鲤姑娘也算是一个不小种族内身份显赫之人,若非为了生养她的种族,恐怕她也不会沦落至此。”
胡青岩点了点头,却又有些发怔:“种族?”
“你难道没看出鲤姑娘异族之人的身份?”谢涟也有些诧异了,不过他旋即便心中了然了,“鲤姑娘身属沧月鲛人一族,和那位章长老还有青淩姑娘一样,都是你们口中的异族人,相对来说,鲤姑娘情形还要特殊一些,鲤姑娘在陆地上与人族无异,但是一旦进入海水,下半身便会蜕化成鱼尾,你若是纠结于此,那也是没办法之事。”
胡青岩面色有些吃惊,默然了片刻,开口说道:“谢兄还不知道吧?故老相传,风林肆与其他村落都一样,村民先祖只有极少数的纯正人族,大多数都是不同种族的异族人繁衍数代之后,其后裔退化了异族特征,看起来便与寻常人族没有任何差别了,所以我们这里之人,对异族人并不排斥。”
谢涟闻言也有些意外,若有所思了片刻,垂首问道:“那你究竟是如何打算的?”
胡青岩虽然双目微闭,但是不住跳动的眼皮,却是流露出其内心非是没有挣扎。
对此谢涟倒不意外,别看胡青岩先前愿意为鲤菱纱送上性命,虽然不能说完全是一时脑子发热,但那时的他对鲤菱纱根本便是不了解,此女在其心目中的形象,掺杂了太多主观臆断的正面修饰,或许已经与真正的鲤菱纱相去甚远,此刻他心目中的鲤菱纱,正趋向靠近真正的鲤菱纱,有所迟疑也是正常之事。
谢涟暗叹一声,也不出言催促,静候他做出决断。
好半晌之后,胡青岩缓缓睁开双目,斩钉截铁说道:“我胡青岩过往是什么东西,我自己很清楚,又有什么资格强求鲤姑娘?鲤姑娘若是能接受我,我胡青岩自会对她不离不弃,她以往所遭受的苦难,我愿意替她一肩担上!”
谢涟长出了一口气,心中一块大石落地,自己的武断行事,总算没改变两人应有的轨迹。
不过他故作惊疑问道:“你的过往究竟是什么东西?”
胡青岩情知他是玩笑之语,却不由讪讪道:“无非是游手好闲,行些桑间濮上之事罢了。”
谢涟哑然失笑,“此等事情莫跟我说,你还是想好日后如何跟鲤姑娘解释才是。”
“谢兄,鲤姑娘身上的伤势究竟如何了?”胡青岩眼含期冀问道。
“肉身上的伤患不足为虑,但是心神上的创伤,可就有些麻烦了,正如林长老先前告诉你的那样,鲤仙子因承受不了莫大刺激而自断生机,将灵智困锁在心神最深处,若是不能脱困而出,用不了多久,鲤仙子便要就此消亡了。”谢涟眉头紧皱说道。
“该是什么样的刺激,才能让她自断生机?”胡青岩心如刀割,面色大恸。
谢涟干咳了一声,神色有些古怪地说道:“与其纠结于此事,不如想想如何才能让鲤姑娘醒转过来。”
“鲤姑娘还有可能醒转过来?”胡青岩目光晶亮,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
“此事还要问过青淩姑娘才能知道,不过像这种主动困锁心神之事,我似乎也有过耳闻,若是能寻到让她难以割舍之物,想办法沟通其心神,或许还能将她唤醒。”谢涟不确定地说道。
“谢兄可知什么才是鲤姑娘难以割舍之物?”胡青岩急切问道。
谢涟摇了摇头,心道我他娘怎么知道?我与那位鲤姑娘,也仅是见过两面,前后只说过几句话罢了,你若能将其宗族至亲之人绑来,或许还有些用处。
胡青岩见谢涟摇头,如泄了气的皮球一般,蹲坐在地上怅然若失。
谢涟伸手将他从地上拉起,拍了拍他的肩膀,轻叹了一声,“我们再想办法吧。”
言罢转身出了草屋。
草屋外,梁大嫂早已不见了踪影,青淩圣女立在当院中似乎正等他们出来。
“青淩,鲤姑娘状况如何了?”来至青淩圣女面前,谢涟开口问道。
“该施用的药物,我已经施用上了,鲤姑娘身上的皮肉创口,数日之内便能痊愈,筋骨伤患也拖不了多长时间,只是她困锁的心神,或许只能像谢公子所说那样,用其难以割舍之物唤醒了。”青淩圣女苦笑说道。
“若是找不到她难以割舍之物,鲤姑娘岂不是永远醒不过来了?”一旁的胡青岩喃喃说道。
“也不一定。”青淩圣女摇了摇螓首,缓缓说道:“人的求生本能是非常强韧的,即便鲤姑娘是主动困锁心神,但是稍有感兴趣之物刺激,再加上求生本能的潜移默化,也不能说没有自行醒转可能。”
虽然不那么靠谱,不过总算是听到一个好消息了,胡青岩不由精神一振,开口问道:“我能做些什么?”
“鲤姑娘气血两虚,若是能寻到些滋补之物,自然是再好不过了。”青淩圣女颔首说道。
“这个好办,我家里还有一些财物,能先到药铺中换取,等到我身上伤势好一些,便能外出猎采了。”胡青岩咧嘴笑道。
青淩圣女抿嘴一乐,不经意间却是横了谢涟一眼。
谢涟有些尴尬,胡青岩身上的伤势,倒有多半是他给打伤的,不过仅是些皮肉伤罢了,也不用医治,很快便会痊愈。
见谢涟冲其点头,胡青岩稽首后一瘸一拐出了小院,不用说便是着落滋补之物去了。
“他的手指怎么了?”盯着胡青岩远去的背影,青淩圣女讶异道。
胡青岩断指之前,此女一直在屋内为鲤菱纱疗伤,显然不知道还有这么一出。
“断指明志呗。”谢涟没好气答道。
“不是你逼迫他的吧?”青淩圣女竟有些气愤。
“我逼迫他作甚!”谢涟黑着脸,“若不是他心甘情愿,即便我逼迫他断指明志,又有什么用处?”
“此人对鲤仙子也算是痴情一片了。”青淩圣女向谢涟施以歉意眼神,又幽幽叹道。
“仙子身为角蝰蛇人一族圣女,莫要动了凡心才是!”谢涟似笑非笑。
“不用你提醒!”青淩圣女面色忽然转冷,拂袖回转屋内,屋门摔的山响,似乎连静卧在床的鲤菱纱也给忘记了。
谢涟怔了半晌,摇了摇头嘟囔道:“莫名其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