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阡婳抬眸,淡声道:“因为比起她,我更信你。”
李笑允侧过脸,望着夜色中已经半数凋敝的碧树,缓缓向前走。
昨日,阡婳三日后再入朝为官,他应下了。她两个月为限,赚千两黄金,震惊不是没有的,可他没有立刻应她,是因为他知道,她既然敢这样,必定能做到。
她在万古为官两年有余,她不求有功,但求无过,做事谨慎周全,却又大气果绝,一不逊色于男子,右丞相失势,她功不了没。
这一年多里,万古人才倍出,不是没有人可以替她的位置,可他还是将相位空置。因为在他心里,没有人比她做得更好。
他这一生,拥有过无数女子,可他想要的不过是一个懂他的人。
“你不知道,你是一个多特别的女人。”李笑允沉默了片刻,望着前放蕴黄的宫灯,语气中有几分深沉,几分无奈。
阡婳听他完,看了他一眼,便收回目光,眸色淡淡。她没有想到她见徐太后的时候,李笑允就在不远处。在万古的两年里,她比谁都清楚他的做风,斩草必除根。
他这个人,既多情又无情,他与少陵真的很像,好像生来,就适合做帝王。
可有的时候,她似乎又看不透他,他也有柔情,只是在这至尊宝座上坐得太久,孤独了太久。
“只要朕挟持你,随便一开口,就是永世的几个城池,千秋的几千万两黄金。”李笑允笑着开口,随即转过身来看着她,“可是朕没有。”
阡婳抬眸,对视这双敛去了笑意的眼眸,这双眼不算明亮,不算深邃,也不算绝美,只是配在他这张脸上,再好不多。
阡婳承认,相识以来,她从来没有这样认真看过他,除却了笑意,除却了戒备,在湛湛月光之下,简简单单地看着他。
一个慵懒而睿智的身体中,住着一个孤独而疲惫的灵魂。
“为什么是我?”为什么是她?万古多得是有才华有胆识的男子,为什∷∷∷∷,<div style="margin:p 0 p 0">么一定要她做丞相?只要他李笑允愿意,可以培养无数忠心的臣子。
“因为你不怕朕。”李笑允完这一句,便转身走了回去。
因为我谁都不信,只有你可以与我指江山,而不怕你反过来捅我一刀。因为我一生弄权,却也想有一个朋友,虽不能尽诉衷肠,却也可以守君臣之礼,做君子之交。
你明明可以借华如夜的手,报亡国之恨,明明可以做我的臣子,挥军北上,你我各取所需。
可你骨子里便是一个骄傲的女子。
魏王府中,一紫一红两个身影,身影如云如风,较量了这么久,身后不输分毫。
院中大部分人,希望云扬赢,王爷在她们的心中已经无人能比了,宽厚君子,文武双全,既俊朗又专情,不像这个步无涯,一个大男人,每日穿得比女人还鲜艳,少了几分男子的阳刚之气。
一都过去大半个时辰,怎么还分不出高下,都刀剑无眼,伤到了可如何是好。
满树的海棠花簌簌飘落,如在风中轻舞的粉蝶,紫衣潋滟,红衣妖艳,他人腾身而起,在每挥动一下剑,都挥有花瓣颤颤巍巍地落下。
步无涯嘴边的笑意加浓,眼眸微眯,一抹促狭的寒光,他一个侧身将剑反剪到了手臂下,长身一飘,带着剑向云扬划过去。
云扬也在这一瞬,两臂一字展开,向步无涯刺了过去,下一瞬。没有剑的摩擦声,只听到“刷”的一声,这一声极轻,几乎被那“咔”得一声,全数吞没。
两人稳稳落到了地上,见步无涯身后的合欢花,被斩断了半边树冠,那粉红色的光朵,几乎每一瓣都被震成几瓣。恰逢此时,吹过一阵风,这个细碎的花瓣睡着风飘散,如同下了一场凄美的“残花雨”。
独留那清瘦的树干摔落下来,也是这一一瞬,云扬身后一缕墨色长发飘落到了地上。
云扬抱拳道:“步兄,承让了。”
步无涯摆了摆手,有摸了摸脖颈道:“若不是云兄剑下留情,我这脑袋才能还张在脖子上。”
云扬笑笑,“步兄刚刚刺出那一剑的时候,偏了几分,才让这合欢树代我收了伤。”
两人将剑一收,便阔步走回了正堂,歇息了片刻,用过晚膳,屋中无人,云扬便摆上了棋盘,自己下起棋来。
他刚坐到窗边,一只白鸽就落到了棋盘上,字条上的两个字,方方正正,却又不失力道,是张丞相的字迹,“不在。”
云扬将那字条在烛花上一燎,夜风瑟瑟,烛火的光跳跃在他俊瘦的脸庞上,他的黑眸聚起了琉璃般的光芒。
阡婳不在千秋,也不在永世,那就只能在万古了,李笑允是断不会伤害他的。
他执起一颗白子,落在了白鸽刚刚站的地方,有执起一颗黑子,落在了白子旁,从前他便从见阡婳自己下棋,近日他才发现了其中的乐趣。“当当当”,云扬听到叩门声,沉声道:“进来。”
见怜星缓步走进来,手中端了一碗汤,她走近了温声道:“王爷喝碗梅子汤,润润喉吧。”
云扬接过来,喝了两口,蜂蜜个冰块都加得刚刚好。他抬头看了怜星一眼,勾唇一笑。“你有心了。递碗的时候,却有意避开了她的手。
怜星浅浅一笑,“伺候王爷是奴婢的本分。”
待怜星转过身,云扬敛起了嘴角的笑意,眸色深深,看不出丝毫情绪,穆少陵那一套,他是永远都学不来。
夜,风又起,月未央。
红衣飘飘,同样在风中飘扬的长发,比这夜空更深浓。
步无涯一路腾空而行,望着万家灯火从身边闪过,嘴角的笑意更浓。
行至一处院落,铁门高墙,几排绿树从墙中倾斜而出,一看就是大户人家,独独门上没有匾。
他轻身越过高墙,在那排树的树枝上逐个踏过,才满意地落到了地面上。
他边走边看,石桌石凳,假山流水,一园子的兰花,果然这么多年,她的品味一都没变啊。
他轻了几分脚步,缓缓推开门,屋中的摆制也是老样子,檀木的衣柜,半柜高的木案,内室与外室之间,是一个草长莺飞的挂屏。
只是熏香的味道变了,不是茉莉香,又像是茉莉香,他走到案上拎起那个,山水图案的白瓷瓶,这个上次去的时候,也没见到过。
“给我放下,你这毛儿子,又来我这儿捣乱。”声音从屏风后传过来,明明是训斥的话,她出来,便只觉得优雅。
步无涯上前几步,一掀挂屏,就走到了内室,“姑姑,听到我来了,也不出来招待我。”
他长身一歪,便懒洋洋地倚在了,挂屏上的木柱上,看着案旁坐着的人,笑意不减。
固国公主继续加着香炉里的香料,“你来的时候,什么时候告诉我?”
步无涯的目光在着屋中扫了一圈,“这房子还不错,就是大了,姑姑一个人住着,冷清了些。姑姑你搬到易州来,也不早些告诉我。”他着伸手拿过案上煮好的茶,喝了一口。
“你这贫嘴也不知像了谁。”她调好了香,有那起旁边的水壶,看是浇窗台上的花。
“姑姑,过不了多久,整个千秋的宅子,您想住哪里就住哪里。”步无涯着,坐到了她对面的木椅上。
“我过了,我只帮你一次,以后你再怎样都是你的事,我只想在这里安安静静的养花调香。”她放下水壶,拿起花盆旁的白帕,仔细擦着花盆中的绿叶。
步无涯的笑意瞬间了无踪迹,“姑姑,我们隐姓埋名这个多年,为的是什么,难道你忘了父皇是怎么死的吗?”
固国公主手中的动作一停,转过身道,“东楚已经亡了,南尤也亡了,这么多年了,你怎么还放不下!”
“这笔债当然要向千秋讨回来,穆家的天下,本该是属于我们楚家的。”步无涯在木案上拍下一掌,木案瞬间裂开一道大痕。
两日后,永世城中,如夜换下朝服,便朝琉璃苑走过去。
他收到幽蓝的飞鸽传书,是在几日前,他第一个反应,就是阡婳在万古,以他对李笑允的了解,他不会对阡婳不利。
可是不是被困在了万古,也未可知,他派人去打听,却听到李笑允欲再立她为相的消息,便在今日,万古的女丞相,重返朝堂。
若她是被迫,他轻举妄动,反而容易掣肘于她,他时刻派人关注万古城 ,见到了她放的五色烟,才算安心。
他想想今日可能又被拒之门外,不觉有些好笑。自从她对他了她心甘情愿之后,就找各种借口不见他,这已经是她表达的极限了吧。
万古城中,阡婳在屋中研究着布料的特征,不同的布料,她会做好记录。
她知道,这一路会很难,重农轻商已经深深烙在了天下人的意识里,她要改,面临的阻力可想而知。
可她不是在帮李笑允,她是在帮她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