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面慈爱,便也把那胆怯去了几分,只靠在贾母怀里甜甜地叫了“外祖母”,喜得贾母不住摩挲着他,又叫人拿了果子来给他吃。
这里贾母一边看着林谨吃果子,一边对黛玉说:“我这许多儿女,所疼者唯独你母亲。她嫁的又远,如今又离我而去,竟叫我母女生生地见不了最后一面。”说着又流下了眼泪,“如今,见了你们姐弟,怎么不让我心疼呦!”
黛玉也不禁红了眼圈,她虽然对贾母没什么孺慕之情,但看到一个暮年老者因丧女之痛几番哭泣,也是心软。
一时屋子里邢王二夫人并李纨三春都跟着掉下了泪。凤姐忙的用帕子擦了擦眼角,上前劝解:“老祖宗莫要再伤心了,您瞧,招的林妹妹林弟弟又要哭了。她们这才刚到,路上这么远,若要再伤心姑妈多哭几次,说不得身子要受不住呢!”
贾母见黛玉和林谨俱是伤心的样子,只得掩了自己的伤心,有和黛玉等人说些路上的事情方才好了。
黛玉又叫带来的家人上来给贾母磕头。王嬷嬷忙领了众人上前行礼。贾母见这些丫头婆子看去俱是稳妥的,便知林如海在家安排好了的,便笑道:“都是些利落的,且让凤丫头安排了住处。”又对黛玉笑道:“我原担心你们来了这里拘着,一时住不惯也不好意思说,倒也挑了两个丫头子,如今只让她们去给你看看屋子,若有什么想吃想玩儿的,你二嫂子一时想不到的只管叫她们去回了我便是了。”叫了鹦哥和玻璃过来见过了黛玉姐弟。黛玉站起来谢过了贾母,坐下后又歪着头笑道:“老太太,我可偏了您的好人了!”小女儿作态尽显,众人都忍不住笑了。
话不多赘。只说黛玉领弟弟又去见过了两位舅舅——虽然都没见着,倒也省了不少话。正在王夫人屋里听她说宝玉时,贾母那里传饭了,王夫人忙领了黛玉姐弟过去。
饭后,贾母打发了邢王二夫人和李纨凤姐回去吃饭,便又带着黛玉姐弟和三春姐妹说笑,又见林谨一张小脸上睡意朦胧,想是这些天都未休息好,忙让人领了他去自己的暖阁中睡。王嬷嬷上前抱起了林谨自去休息不提。
正说着,忽听外边一阵脚步声,有丫头笑道:“宝玉来了!”话音未落,门帘一掀,已进来了一个七八岁的公子,探春惜春忙站了起来。黛玉知道这就是宝玉了,只见他穿着一件三色金百蝶穿花大红箭袖,束着五彩丝攒花宫绦,外边罩着一件石青起花八团倭缎排穗褂,脚底蹬着青缎粉底的小朝靴。长的唇红齿白,眉目如画。
宝玉一进门便见多了一位妹妹,便知是林姑妈之女了,忙笑着上前作揖,黛玉忙站来还礼。相见毕,宝玉又给贾母问了好,跟三春见过了礼,便上前坐在了贾母怀里。
贾母搂着他笑问:“今儿出去可还好?”宝玉笑道:“都好着呢。”又看着黛玉笑道,“老祖宗,这个妹妹我曾见过的。”贾母笑道:“又胡说!你何曾见过这表妹?”宝玉笑道:“我看着妹妹面善,也算是旧识了。”贾母见他如此说,心里更高兴。
宝玉细看黛玉,只觉得这位妹妹与家中众姐妹都不同,与前些日子来的宝姐姐也不同,满身上下透着一股子灵气,心里甚是想要亲近,便走到了黛玉身边,问:“妹妹,可曾读过书?”
黛玉前世看红楼,记得有人曾考证贾母不喜欢女子读书太多,便说:“只上了一年学,跟着先生认识了几个字罢了。”宝玉又问:“妹妹可也有玉没有?”黛玉道:“我因在孝期,戴不得这些金玉之物。”宝玉一怔,却听探春笑道:“二哥哥又去问人家有玉没有了,才回来,你且坐在老太太旁边斯斯文文地说说话不好?”说得众人一笑,宝玉只得罢了。
一时宝玉又问:“妹妹可有表字?”黛玉只觉得无语,要说这宝玉也是大家公子,难道不知女孩子的表字是轻易不能说与人知道的?又不好驳他,只得道:“无字。”宝玉笑道:“莫如我送妹妹一个妙字,可好?《古今人物通考》上说……”黛玉不等他说完,便打断道:“二哥哥,表字须年长有德者赐予,如今我年纪尚小,还是再等大些方可请爹爹赐字。”贾母原是笑着看这些孩子,这时忙道:“宝玉,你今日在庙里斋饭可吃饱了?”宝玉只得打住话,又到贾母身边去回话了。
黛玉这里只和三春姐妹又去说笑,也不去看宝玉脸上闷闷的。贾母便对宝玉道:“你且去见过你娘来。”又叫丫头婆子好生跟了宝玉去。
宝玉出去了,这里贾母才又和几个女孩儿家说了会子话,又恐黛玉路上不曾休息好,便让她们也散了,自带了黛玉去碧纱橱内休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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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4 章
且说贾母让黛玉住了碧纱橱,这是黛玉所知的,原还想着若是宝玉要住在碧纱橱外自己要怎样说辞,谁知宝玉是另有住处的了。贾母早将自己院中的一溜儿三间的小抱厦给他收拾了出来,却将林谨安置在了碧纱橱外。黛玉倒是有些意外,究竟是和自己熟知的故事有些不同的了。
看了林谨已经睡熟了,黛玉方带人回了碧纱橱。早有鹦哥玻璃等人上来服侍,黛玉笑道:“鹦哥姐姐玻璃姐姐不必辛苦,只叫雪雁她们去做便是了,姐姐们且歇歇。”鹦哥笑道:“姑娘客气了,老太太原就是把我们给了姑娘,要我们尽心服侍的,姑娘且不必这样。再者各位嬷嬷妹妹一路也辛苦了,倒是该着早些去歇着了呢。”黛玉听她说话温柔和顺,却又甚有条理,扑哧一笑道:“姐姐真不愧是老太太调教出来的,日后还要姐姐费心了。”说着,看了瑞凝一眼,瑞凝会意,忙拿出了两个精致的荷包——里面却是装着江南时兴的新式水晶耳坠和嵌了小小宝石的绞丝银镯。黛玉笑道:“不是什么好东西,两位姐姐且拿了去玩吧。”鹦哥和玻璃忙接了谢过。
黛玉洗漱了一番后打发了瑞凝等人也去睡了,只留下鹦哥守夜,自己便躺在床上默默地思量起来。今儿头一日住下,还是让自己满意的。至于送给各房的礼物给下人的打赏也得等到明儿一早起来再打点了,多日水陆行程,黛玉只觉得疲惫不堪——到底这身子只是六岁,弱了些,便慢慢地睡熟了。
一宿无话。
且说第二日一早起来,黛玉忙地先到了碧纱橱外看林谨,见他还在睡着,知是这一路行来也是难为了他一个小小孩童了,便也不肯叫他,只叫丫头们行动轻些。又吩咐了王嬷嬷带着雪雁等人去收拾了送人的礼物等,自己才回到碧纱橱内梳洗更衣。
刚刚收拾好了,就听见外边的丫头回道:“宝玉来了!”门帘一掀,宝玉已经进来了,身后还跟着一个穿着银红背心,葱绿裙子的八九岁的丫头,一脸的和顺文静。黛玉便知这就是袭人了。见宝玉一大早也不知避讳,不禁把脸一沉,心道这宝玉果然是腹中草莽!这一大早的竟直直地进了姑娘的闺房!转头看了看,鹦哥儿竟无一丝诧异之色,反笑着对宝玉道:“宝二爷今儿可真是早了!老太太还未起来呢。”宝玉笑嘻嘻地道:“原是记挂着妹妹,不知妹妹昨日睡得可好?”后一句却是向黛玉说的,黛玉脸上似恼非恼,只管回了身,伸出手让瑞凝戴上了一只镯子不答。那丫头见了,忙上前来福身道:“姑娘好,奴婢是宝二爷房里的袭人,昨日姑娘刚到,恐扰了姑娘休息,未敢过来行礼,姑娘勿怪。”
黛玉心里暗道:“这袭人果然是个玲珑的,这个岔打得却是好,自己此时也不好对宝玉计较了。”便笑着应了,又让瑞凝拿了打赏的礼物,亲手递给了袭人。袭人忙接了,又福身谢过。
宝玉见得一段纤细白皙的腕子,衬着那半寸来宽用细银丝拧在一起,嵌了许多小小碎碎的金刚石的镯子,竟只有“皓腕如玉”方可比得了,不由得有些呆了。黛玉见他直直地盯着自己,心里不快,站起身来便道:“二表哥且先去给老太太请安吧,我这里还未收拾出来,一大早的多有不便呢!”宝玉笑道:“妹妹不是已经收手好了?我们一起去老太太那里可好?”说着便上来要拉黛玉的手,黛玉忙后退了一步,恼道:“你干什么?”鹦哥儿见话头不好,忙上前来拉宝玉,嘴里只道:“二爷,老太太起来了,快些过去!”一时和袭人将宝玉拉了出去。
瑞凝看他们出去了,才道:“这宝二爷可真是的,一个爷们儿竟也不知道避讳着些,才刚是王嬷嬷不再,不然定要给他一番好话说了。”
黛玉微微一笑道:“他是这府里的宝贝疙瘩凤凰蛋,自然是凡事顺着他来的。你也不必说这些话,毕竟这里不必咱们家里,且将就些就是了,只是以后你嘱咐王嬷嬷,让人看紧了,别轻易让他进来就是了。”
待得贾母起来,黛玉便上去请安了。直到众人都到了贾母房中,林谨方睡醒了,王嬷嬷带人将他收拾好了出来给中人请安,林谨见大家都笑着看他,只不好意思的笑脸通红,伏在姐姐怀里不肯起来。
一时众人都在贾母这里吃过了早饭,黛玉便让王嬷嬷将送与各房的礼物取了出来。贾母笑道:“来自己舅舅这里,又不比了别处,很不用这样,只自己留着就是了。”黛玉便笑:“原是爹爹爹爹准备的,都是些随常的东西,还要外祖母舅母嫂子们别见笑才是。”
众人看时,送与贾母的乃是一支沉香木的拐杖,一尊白玉观音,一盆珊瑚摆件,两只上好的老参,另有黛玉去扬州求来的护身符一只。给邢王二人的都是一架紫檀小炕屏,一套镶了红宝石的翡翠头面。给凤姐的是一整套的珊瑚头面,李纨的是白玉头面,另有时新花色又符合二人身份的好料子若干。再有三春姐妹也各有礼物,外面贾赦贾政贾琏宝玉等人俱有所赠——就连小小的贾环贾兰也未忘了。各人谢过了黛玉,方要说些话儿,便听得外边的小丫头子回道:“薛姨太太宝姑娘来了!”
黛玉便知这是早到了几个月的薛宝钗母女了。说道这二人,黛玉总觉得是不喜——俱是那面慈心狠之人。见她二人进来,只除了贾母,众人俱都站起身来。
薛姨妈和宝钗进门就看到贾母身边的黛玉和林谨。众人见过了后归座。薛姨妈便笑道:“都说是老太太会调理人儿,果然不假。不但府上的几位姑娘个个是出色的,就连这位林姑娘也是通身的气派,竟不像是老太太的外孙女,竟是嫡亲的孙女了!”
黛玉心里只暗暗冷笑,自己生在江南,长在林家,怎么就像贾府才能有“通身的气派”了?又见薛姨妈拉着林谨的手,只没口子地夸赞。这里宝钗细看黛玉,只觉得她穿着玉色窄袖夹纱袄,系着水蓝色薄缎裙,身上头上也未戴着金玉饰物,只头上一对镶了金刚碎钻的银钗,鬓角用一溜儿蓝宝的发针别着,耳上垂着的亦是一串蓝宝做成的水滴耳坠子。又因着身材纤细,虽年纪不大,却显出一种天然风姿。
宝钗上前拉着黛玉的手道:“林妹妹果然是江南来的,这股子标致竟是我们所不及的了。”说着,便将腕上一只镶了红宝石的海棠花样金镯子褪了下来,道:“我和妹妹一见如故,妹妹可别嫌弃了。”
黛玉看着镯子只笑道:“说起来我还在孝期呢,这些金玉之物也戴不得,宝姐姐倒给了我这个,我收了也不好,不收又怕辜负了宝姐姐的心了。”说着,命鹦哥儿收了,“咱们来的红木箱子里有一个雕漆的匣子,姐姐帮我去收了起来。”只说得宝钗讪讪的。
贾母便笑向薛姨妈道:“不是我说,若论起端庄,还得宝丫头。素日里也不见她怎的,这行为做事只叫人敬服,家里这些个丫头婆子那个不说她好?”
一句话只噎得薛姨妈应也不是,不应也不是,只得笑着道:“老太太过奖了,倒是府上的几位姑娘,还有这位林姑娘都是好的。”
宝玉看看黛玉,又看看宝钗,只觉得一个如晓荷初绽之清雅,一个如牡丹初绽之艳丽,再看自家三位姐妹也各有风姿,便是众人的丫头也是各有各的俏丽可喜之处,只觉得心满意足,巴不得就此过一辈子才好。
王夫人见宝玉又有了些痴意,便有些恼怒,又见黛玉刚刚给了宝钗没脸,便冲着黛玉道:“大姑娘看着有些弱,可是身子不好?”
黛玉见王夫人脸上虽是笑着,可一双眼睛盯着自己,竟似是恼恨不已的样子,心知刚刚得罪了她,便笑道:“有劳二舅母惦着了,我自小身子便弱,如今也只是调养着罢了。”王夫人看了看贾母道:“不知现吃什么药呢?你薛姨妈家里开着铺子,若是要什么只管说了,去铺子里取来便是了。自家亲戚,也不要外道了。”薛姨妈也忙附和了。
黛玉只笑道:“多谢舅母姨妈爱护,我自来只是从饮食上调理便是了,古语说是药三分毒,原先给我看病的大夫便嘱咐我少吃药,多食五谷鲜蔬呢。”
正说着,婆子进来回说外边的管事媳妇找凤姐和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