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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样的天气,连溪水也冻成冰。好在只有上头一层结了薄冰,用石头敲几下便碎。天黑将饭盒与水壶都装满水,又洗干净手巾,就准备回去。
冷不丁起身时脚底打滑,她整个人朝冰面摔去。
冰层很薄,经不住她的体重,瞬间就四分五裂开。底下溪水没及小腿,天黑跌坐其中,裤子鞋袜均湿。
方金乌正在院里劈柴,军/工铲在手中使得虎虎生风,忽见天黑一身狼狈出现在门前。
“你怎么搞成这样?”细问因由,方金乌简直哭笑不得,“不知道的还以为你这是去戏/水。”
她都这样了,这人竟然还好意思拿她逗乐?天黑忍不住翻个白眼,气闷进屋。
进了屋她却陡然一愣,灶膛里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升起火,上头架着破铁锅。她走过去揭开盖子,里头正烧着水。
想自己为了打水弄得一身湿,他这边不声不响倒烧上水了。心里好奇的不得了,她跑到窗口冲院子里喊,“方金乌,你哪里弄来的水?”
“哦,忘了告诉你,屋后有井。”先前他到屋后转了转,在墙角看见捆成一堆的柴垛,挑了里头干的柴禾拿回去劈了烧炕,却无意间发现后院的土井,轱辘和桶竟然都在。
现代人住在钢筋水泥的石头森林,喝咖啡、喝果汁、喝多重过滤后的净化水,却不知道其实最朴质最简单的东西才是最好的。这井水冬暖夏凉,你看外头河水都结了冰,惟有乡野的井水不结冰。
低头看了眼自己身上的湿衣湿裤,天黑嘟哝了句:不早说。可惜行李放在酒店,没有换洗的衣裳,她只能咬牙硬撑。
这时,锅里的水沸了。
她将铁锅里外刷洗了一遍,脏水泼出去,重新注了水放火上烧着。扭脸看到窗外——身上只穿了薄薄一件羊绒衫的方金乌正在热火朝天的干活,袖子卷到胳膊肘,露出因使力而血脉/贲/张的肌肉。
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方金乌,在天黑的印象里,他应该一直都是高高在上,与世俗保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像神祗一样睥睨众生,闲闲看庭前落花,云卷云舒。哪像现在这样,光环匿去,和这世间最最平凡的人没有任何区别,同样的有血有肉,却生动异常。
此刻,屋里灶膛升着火,木柴丢到里头一阵噼啪作响。当锅里的水再一次沸起,她揭去盖子,将早就准备好的泡面面饼投进锅里,调味料一样一样加进去。没一会,就飘出阵阵诱人的香气来,混合着烟火气、袅袅水气,令人忽尔生出一种不真实感来。可奇怪的是,天黑却觉得无比踏实。
“好香。”在门前抖净身上的落雪,方金乌抱了一捆已经劈好的柴禾进屋。
“香吧?兰家拉面,五块钱一桶。”天黑偷笑,那会出门前还不知道是谁叫她不要买这些无用的垃圾食品,这会倒喊起香来。
方金乌眼不眨,气不喘:“好嘞,来十桶。”
“美得你!”将面挑进饭盒,天黑端到炕沿边放着,就要招呼方金乌来吃,一回身,却见他正皱着眉头,目光落在她的湿/裤子上。
“你这样不行!会感冒的。”他说。
天黑却满不在乎:“没事没事,搁身上一会就捂热了。”谁知话音刚落,就连打了几声喷嚏。
方金乌叹了声,“你过来。”
天黑不明所以:“干吗?”
只见他拿起炕角的睡袋展开,又伸手试了试炕的温度,这才将睡袋铺下,然后转身招呼她:“过来!把湿衣服脱了,钻进去。”
天黑慌忙摆手:“不用这么麻烦,真不用!”开玩笑,孤男寡/女,同处一室,如果再加上一条衣衫不整,这实在让人不得不往污了方面去联想啊喂。
“听话!”方金乌难得板起脸,“我可不想照顾病人。”说完,端起炕沿的那碗面,神色陡地一凛,“不听话,没饭吃!”然后,头也不回就出了屋子。
“诶……我的面……”天黑的视线追随那碗面,依依不舍,直到它消失在门外。这还有没有天理哇!她煮的面,为什么要受他威胁?!“阿嚏”又打了两个喷嚏,天黑吸了吸鼻子,忽然就蔫了——算啦,还是身体要紧。
她三两下脱了鞋袜和外裤,原本半湿不干的穿在身上没觉得,这会乍然往热被窝一钻,身体由内而外都觉得无比舒服与熨帖。
方金乌从门外进来,就见天黑把自己裹得跟蚕蛹似的,只露出一颗毛茸茸黑脑袋,他嘴角忍不住弯了弯:“这才是好姑娘。”可是紧接着又加了句,“不过,你是打算要我喂你吃饭吗?也好!”说着,竟然真就坐到炕沿上。
吓得天黑拥着睡袋一个鲤鱼打挺立刻坐起:“谢啦!我有手有脚。”等视线落到他手中的饭盒,她忽然就呆住了——干干净净,连汤都不剩?那还叫她吃神马?骗纸!呜呜呜……
天黑的表情,方金乌看在眼里,又好气又好笑,最后他轻叹了一声:“面放凉就不能吃了,我再给你重做一碗热的。”
说完,给锅里注上水,又往灶膛内添了几把柴禾,这才不慌不忙从衣兜里摸出一把折叠军/刀来,他先是用纸巾擦了擦手,接着另抽出一张纸来擦拭刀刃,准备就绪后,从背包拿出火腿,用军/刀切成小片,均匀铺在早就洗干净的饭盒底部。
那头,水已经滚起,面和调味包一起下锅,等面饼散开就起锅,连汤带水装到饭盒里,方金乌将它端给天黑。
她尝了一口,面条软硬刚好,火腿鲜香。只可惜,吃到一半,她忽然肚子发痛,且小腹还隐隐伴有下坠感,心知是姨妈快要来了,她顿时就失了胃口,恹恹将饭盒一推:“我吃饱了。”就又重新缩回睡袋去。
方金乌接过饭盒,不声不响就着天黑用过的筷子将剩下的面吃完,刚要起身,冷不丁听她在被窝里“哎哟”一声叫起。
只见一个鲤鱼打挺,天黑翻身坐起。
刚才她只觉得一股热流从下腹涌出……果然,睡袋上立刻就多了一抹鲜艳的红。视线和方金乌的撞在一起,天黑简直想死的心都有。
“咳咳咳……”方金乌避开眼,“那个……你有带吗?”
不必多说,他所指自然是卫生巾。天黑欲哭无泪,“恩”了声,“在包里。”
方金乌看了眼炕角那只离她八丈远的背包,走过去,递给她。“不急,你慢慢来。我出去洗碗。”说完,开门出去。
到屋后打了井水先将饭盒清洗干净,忽然想到女人来那东西肯定要洗一洗,于是他又重新打了一桶水上来,将桶上的绳子解开,一路提回老屋。
在门外敲了敲,里头立即传来天黑惊慌失措的声音:“别进来!我、我还没好!”
他会意:“我给你打了水,就放在门外。”然后,木桶放下,人离开。
听屋外没了动静,好半天,天黑才从被窝里爬出,走到门边,探头探脑往外瞧了瞧,目光落到桶上,心中一时有些复杂,然后伸手拎进来。
收拾完,她就躺下装死。
方金乌在院外抽了两根烟,然后又转了几圈,估摸着时间差不多,他便溜达着回到老屋。
门虚掩着,他敲了敲门,没有人应答,又敲了敲:“天黑,你睡了吗?”
“恩,已经睡着了。”天黑把头蒙在睡袋里,闷声答道。
方金乌轻笑了笑,很是无奈,推门进去。也不戳穿她,自顾将铁锅刷洗了一遍,然后将天黑脱下来的湿鞋湿袜搭到灶台边用炉火烘着,等这一面干了再换另一面……
起初,天黑还时不时偷偷拿眼觑他,这之后可能是累极,没一会就睡着了。
封了灶膛里的火,方金乌合衣在炕尾躺下。
半夜,天黑就发起烧来。
大概是之前摔到溪水里又没及时换下衣服,因此受了凉。再加上来了例假,她觉得身上冷一阵热一阵,翻来覆去,睡不踏实。
察觉出不对,方金乌拧开营地灯,先是晃了晃她的肩膀,手碰到额头时却发现温度烫人,他立刻翻身下炕。
想起她背包里带有急救药,方金乌打开背包一阵翻找……
朦胧里,她听见有人不停在耳边叫她的名字——
“天黑,醒醒……”
“天黑,等会再睡,先把药吃了……”
“天黑,乖,起来喝点水……”
她终于不耐,嘟哝了声,“好吵!”眼皮子强撑开,却只看见模糊的一片衣角,之后又陷入昏睡。
一会做梦好象到了沙漠,炎炎烈日,滚滚黄沙,她像脱水的鱼,热的透不过气来。有人用冰水反复为她擦拭,由脖颈到四肢,由双手到双脚……一遍又一遍,身上总算爽利了些。
可临近后半夜,忽然又打起了寒颤,浑身就象浸泡在冷水里,那寒气顺着骨头缝咝咝往里钻。这时候就希望能有个暖炉,或抱怀里、或捧手心。大约是老天听见了她的祷告,果真就塞给她一只暖炉。
她紧紧搂在怀里,死也不撒手。
这样折腾半宿,到凌晨时分才渐渐安静下来。
见她呼吸已恢复平稳,额头亦不再发烫,方金乌总算松了口气。
伸手拧了拧眉心,低头看去——她半个身子几乎都挂在他身上,方金乌不觉又有些头疼。
屋里烧着炕,两人身上都只穿了薄薄一件卫衣。因她先前一直喊冷,炉膛里的火他未曾熄去。相反,怕柴禾不够,他又使劲添了几把进去。这会忽然就觉得热起,也不知是身下的炕烧得太过,还是怀中的人缠他太紧。
特别是抵在他身侧的两团绵/软……让人忍不住心/荡/神驰。方金乌的思绪变的忽远忽近,一会想起初次见她时——她骑在他腰间,胸前一片凝脂,仿佛盛在碗中雪腻香酥的白凤膏……还有那一次,她喝醉了酒,身上穿着他的白衬衣,胸前扣子漏了一颗未系,半遮半掩,大好春光,明媚的叫人晃眼……
还有……
不可以再想!因为身体某处已绷到发紧,方金乌稳了稳心神,刚想换个姿势缓解一下被她枕到麻木的胳膊,谁知就立刻招来不满。不但她双手双脚更紧密的贴向他,那两条细长的腿更水/蛇一样绕上来,不上不下挂在腰间,他不由倒抽口凉气。
扭头看她——她倒好,没事人似的又往他怀中拱了拱,甚至因为得不到回应而大感委屈,嘴巴瘪了瘪,好似下一秒就要哭出来的样子。
方金乌轻轻叹了声,原本想要抽离的那只手最终还是放了下去,落在她的背上,一下一下轻抚,直到她眉头完全舒展开,他才浑浑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