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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章 黑/童话〔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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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几天,朱奇的日子不太好过。

    原因无他,家中因为那个叫小雪的孩子近来十分低压。

    朱太太更是常常以泪洗面,自责当初不该那么爱朱奇,不该和他结婚,这样小雪就不会失去母亲,失去在正常家庭成长的机会。

    朱奇只能柔声安慰:事情还没有水落石出,孩子也许根本就不是他的。

    谁想到朱太太却因为自责过度某天竟打算吞安眠药自杀。

    就在她打开药瓶企图将倒出的白色药丸全部塞进嘴里时,幸好被及时回家的朱奇撞见,这才免除了一场悲剧的发生。

    这使得朱奇更觉愧对自己的太太。

    于是,经过慎重考量后,他拒绝了做亲子鉴定的要求。

    朱母很快就从乡下赶到。

    她一见儿子的面,就狠狠骂了他一顿,怪他听信这种莫须有的谣言,并一口咬定:孩子早就死了。当初她根本就没有扔在福利院门口,而是丢在了冰天雪地的河滩边。后来,她还回去确认过,那时孩子早已断了气。

    朱太太听到这,情绪才缓和了些。

    朱母这趟并非独行,她还带来了一个人。

    朱奇认得那人,是他们老家十里八村有名的神婆。

    记得小时侯,但凡谁有个头疼脑热的小毛病,就去神婆那儿求一道符纸回来化水喝,朱母也不例外。事隔多年,倒未曾听说出过什么偏差。

    所以,这位神婆在乡下还是有很多坚实的拥趸者,朱母就是其中一位。

    这次之所以花重金请来神婆,是因为朱母接到儿媳打来的电话,向她哭诉家中闹鬼的事。

    提起大儿子朱奇娶的这个媳妇,别说乡下,就是城里,那也算百里挑一,模样秀丽,家世优渥,父母又都是高级知识分子,所以初时朱母很是欢欣鼓舞了一阵,可后来慢慢就品出了不对味来。

    朱母发现这个儿媳不比赵拂晓可任人拿捏,有时甚至毫不掩饰对她这个做婆母的鄙视之意。

    朱母很不高兴,虽说你出国多喝了两年洋墨水,但我儿子朱奇也不差,一表人才,不仅早早买了车房,现在还被提拔成经理,配你个假洋鬼子绰绰有余。

    再说,这既然嫁到了老朱家,那就生是朱家的人,死是朱家的鬼,婆婆让你做牛你就不能做马,如今竟然还想反了天自己当家做主不成?

    且,亲家就这么一个独女,将来老了还不全得仰仗他们老朱家?

    所以,朱奇新婚头两年,朱母很是出过不少幺蛾子。

    但都被这个儿媳兵来将挡,水来土淹了回去。别说立威,就是想摆婆婆的谱,竟是半点也没有机会。

    最后朱母算是看明白了,这个儿媳就是团棉花,表面看着软呼呼,可实际却是绵里藏着针。每每交锋,不知叫她吃了多少暗亏。

    就连一向言听计从的儿子也渐渐跟她这个老娘生了分。

    所以,这次大儿媳主动联系,让朱母十分意外。

    原本还想端端婆母的架子,可一听说宝贝亲孙差点被赵拂晓那个死鬼害死,她哪里还坐得住,立刻就收拾包袱带着帮手匆匆进了城。

    神婆很快就选定了黄道吉日准备做法收鬼。

    朱太太带着宝儿一早就避去了娘家。

    朱奇不放心,特地请了一天假守在家中。

    一切准备就绪,香火燃起,神婆披红挂绿,手持桃木剑,脚踏天罡步,口中念念有词。

    不久,阴风扑面。

    只听神婆大喊一句:“快,放血!杀了那只公鸡放它的血!”

    朱母已经拧住鸡脖给了利索的一刀。

    粘稠的红色液体顿时呈喷涌状,很快就接了整整半盆血。

    可是突变就发生在眨眼之间。

    原本好端端正在杀鸡的朱母忽然浑身一凛,脖颈处就好象被人生生掐住,让她顿觉呼吸困难,没一会竟翻起白眼,直挺挺朝后仰去。

    守在外间的朱奇听到动静立刻推门闯进来,刚好撞见朱母昏死倒地的一幕。

    可是没等他走到近前,朱母紧闭的双眼就“唰”一下张开,紧接着又直挺挺坐起来。

    似乎有什么不一样了,她看人的眼神直勾勾的,透着一股阴邪,叫人感到瘆得慌。

    他走过去,轻轻叫了声:“妈。”

    朱母的眼睛转向他,可下一秒却崩射出仇恨的光,好象燃起一把大火想要将他吞噬殆尽。

    “那不是你妈!她已经被恶鬼附体了!”只听神婆大喝了一声,“还不赶紧过来帮我拿绳子捆住她!”

    朱奇这才如梦初醒般。

    那一刹,他真的以为自己见到了赵拂晓。

    ***

    天黑今天休息,一早同吴女士约好会去天使之家探望小雪,路过书店时顺道买了两本插画版的幼儿故事书,准备送给孩子做礼物。

    她到医院的时候,孩子刚醒来,看上去似乎比前几天更有精神些。

    天黑展示了手中的故事书,孩子好奇的目光立刻就被吸引。

    今天阳光很好,天黑将孩子抱到室外的长椅上晒太阳,一面翻开随身带来的图书给她讲故事。

    孩子听的很入迷,直到天黑的电话响起。是朱奇打来的。

    通话结束后,天黑十分抱歉的说自己必须马上离开,孩子很懂事,轻轻点了点头,露出一抹羞涩的笑,并在天黑起身的时候,给了她一个暖心的拥抱,以此表达对她陪伴的感激。

    天黑离开医院,在路边拦了一辆的士,她刚拉开车门坐进去,却发现身侧座位里赫然多了一个小小人儿。

    “小雪?!”她惊叫了声,然后想到孩子可能是跟在她身后偷偷跑出来,而她竟然都没有察觉,实在太过粗心。所以一时又有些自责,便柔声哄道,“乖!阿姨现在先送你回去。咱们拉钩钩,你要快点病好!等你病好了,我一定带你去游乐场坐旋转木马。”

    驾驶座上,司机看了眼倒视镜,这一看,眉头顿时拧成了麻花。“小姐,你没事吧?”从他的方向看去,后座上的天黑正对着身旁的空气自说自话。

    天黑没听清,她扭头问司机:“你说什么?”

    “我说……”司机顿了顿,最终还是把那句没事吧吞了回去,另换了句,“您去哪儿?”

    “哦,不好意思,你可不可以等我五分钟?因为我要先把小朋友送回……”一面解释,一面扭头去看小雪。

    可是,身旁座位不知什么时候竟然空空如也,哪里还有什么小朋友的影子。

    “小姐,想好没?到底去哪里?”这时,司机已有些不耐烦。

    天黑仍不死心:“不好意思,你刚才有没有看见我旁边坐了一个……”

    “没有!”司机立刻打断她的话,“小姐,我赶时间啊。”

    一迭声说了几句抱歉,她很快就报上了朱奇家的地址。

    车子缓缓驶出去,可是她的心里不知道为什么却隐隐有了不好的预感。

    赶到朱家的时候,发现大门居然是敞开的,天黑走进去。

    客厅没有人,四周很静,静的甚至有些吓人。忽然,她听见楼上房间传来了响动。

    于是,她立刻拔脚朝二楼跑去,推开其中一间房门,映入眼帘的正是扭打成一团的朱奇母子。

    朱奇没有想到,干瘦如柴的老母亲手上的力道竟然这样大,那双手掐着他的脖子,使他渐渐不能呼吸。他的目光接触到躺在脚边早就昏死过去的神婆,他感到自己胸腔的空气越来越稀薄。

    就在他快要绝望的时候,忽然听见门被打开的声音,然后看见天黑站在那里。只听她大喝了声:“赵拂晓!快放手!你要掐死他吗?”

    然而,朱母充耳未闻,一双眼睛如同溅到墙上的鸡血般猩红,又从那片猩红里倒映出了朱奇恐惧而绝望的眼。

    天黑只好去掰她的手指,可朱母似乎下了死力。拉扯半天,不仅不能松懈分毫,反而使其更加癫狂。

    情急之中,天黑瞥见一旁的桃木剑。

    她正打算咬破手指,然后把血抹到剑上。

    这时,忽然听见身后传来软软的一声童音——“妈妈!”

    天黑心里咯噔一下。她扭头望去,果见门内站着一个头戴红色线帽的幼童。

    她的心止不住的往下沉去。

    这还是她第一次听到小雪开口说话。

    之前,她一直疑心这个孩子是个哑巴。没想到孩子的声音很好听,软软糯糯的。

    而朱母在听见那声充满童真的“妈妈”后,双手的力道不自觉的松了松。

    “妈妈……你什么时候带我回家?”已经走到朱母身后的小雪仰起脖颈,脸上满是期待的看着她。

    朱母却没有回头。

    小雪抬起细小的胳膊扯了扯她的衣角。

    眼中的猩红一点一点褪去,终于,朱母的双手无力的垂了下来,好象所有的力气都被抽尽,她骨架一般颓然的倒向地板。

    皮囊褪去,空余下赵拂晓的魂魄仍旧伫立在原地。

    赵拂晓呆呆地看着眼前这个既陌生又熟悉的孩子,大大的眼睛仿佛是被星辰点亮的夜空,说不出的美好动人。

    冷不丁被孩子抓起手,她的身体顿时一僵,紧卧成拳的手指被一根一根掰开。

    很快,在她摊开的手掌中便多了一朵盛开的秋野雏菊。

    天黑认得,她来时的路上经过一片山坡,那里种了许多这样的花。

    虽然只有小小的一簇,白色的花瓣包裹着黄/色的心蕊,却跟随风的方向自由摇曳,绽放无限的生机,有不屈,有希望,还有温暖人心。

    赵拂晓终于泪如雨下。

    此时,手机铃音忽然响起,眼眶湿润的天黑默默转身走出去。

    “亲子鉴定的报告出来了。”电话被接通,方金乌的声音传来,“还有……”他顿了顿,“刚刚得到医院的消息,小雪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