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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开后韩湘一路奔跑,他竭尽全力的迎风狂奔,似乎想让扑面而来的风将那就要夺眶而出的泪水给吹回心底去,更希望风能将那个深藏在自己心里的那抹绿影给吹得烟消云散,更多的则是他根本不知道除了竭力狂奔,还有什么法子能够宣泄自己心中的痛楚。
就这样也不知道跑了多久,韩湘直到筋疲力尽才不得不停下脚步,不过显然这招倒是挺管用的,他现在已经累得连伤感都顾不得了。
韩湘环顾四周,发现自己盲不择路,竟而跑入了易乾长老居所桃源谷的桃林之中,虽然这片桃林的桃花四季常开,在这春日正当节气之中,这里的桃花开得也更为分外茂盛,但见一轮无暇皓月当空,映衬着满眼的桃红叶绿,加之桃林之中蔼蔼雾气,简直是犹如仙境一般的奇瑰景色。
可惜韩湘却毫无兴致去欣赏这桃林春月,转身就欲退出桃林去,这时突然一个声音从空中传来说道:“看你这小子像没头苍蝇一般到处乱窜,怎得跑到这里来了,莫非是被老夫这刚出炉的佳酿香味给吸引过来的么?”
韩湘闻声抬头看去,只见炼业和易乾二人盘腿悬坐于一棵桃树树冠之上,在他两中间还安放这一张小几,阵阵酒肉之香味从那上面散发出来,刚才正是炼业长老开口相询。
但见这两位长老,一个宽带峨冠、正襟危坐,一个蓬头垢面、吊儿郎当,他们今天都没有出现在庆功宴席之上,而是在这里小聚,想来是二人性格孤傲高绝,生性不喜与人同流合群所致,是以此值道门大庆之日,不去赴宴,却于此处小酌赏月,还颇为怡然自得。
易乾也开口相邀道:“我与这老酒鬼见今日月色甚美,恰逢我这桃源花开灿烂,便携酒肴来此观花赏月,甚是逍遥快活,相请不如偶遇,湘儿也上来共饮一杯如何啊?”
然而此时韩湘却哪里有心情饮酒作乐,于是抱歉应道:“多谢二位长老师叔的好意,弟子今日心头纷乱,只求一处静地安心养气,就不叨扰二位了。”
说完韩湘就要离去,却听易乾说道:“要寻一处静地又有何难,老朽平日就颇不喜人访,草庐后院颇为僻静,湘儿自可前去。”
说完他大袖一挥,在桃林之间忽而现出了一条莹莹发光的小径来,道路弯弯曲曲直入桃源深处,像是在指引着韩湘的方向。
韩湘见盛情难却,于是向易乾和炼业遥遥一拜,就顺着那条发光小径走去了。
看着韩湘离去,炼业突然说道:“这小子好生奇怪,早上老夫遇到他的时候还是兴致颇高,怎得一天未见就变得如此失魂落魄的样子了。”
韩湘的心情简直都刻在脸上了,炼业就算再粗心也是一眼就看出了古怪之处来。
易乾轻飘飘的说道:“少年之心本就是玲珑剔透、无忧无虑,能有剧变无非为的是一个‘情’字而已,这又有何难猜测的。”
炼业奇道:“你这瞎子不是说无法推算这小子的命格吗,那你又怎么知道的怎么清楚?”
易乾笑道:“我却是是算不出来,可是不妨碍通过常理去推测啊,这推理的本事可是天下算命之辈吃饭的家伙,老朽可不敢生疏了。”
炼业没好气得说道:“都说你们这些算命先生个个神神叨叨的,总是把简单的事情说道的是云山雾罩,我看这话没错,反正老夫这辈子是不会明白‘情’是何物了,还是莫要误了杯中酒来得爽利。”
说完炼业端起酒杯一饮而尽,易乾也陪饮一杯,不过却是面沉似水若有所思的样子。
话说韩湘顺着那条发光小径一路行来,他知道这片桃林之中蕴藏着八门金锁阵法之秘,所以不敢离开小径半步,一直来到了易乾居住的小楼前,绕过小楼,在楼后果然有一块空旷院落,这里三面为桃林环绕,一面是山体峭壁,果真是异常安静。
在这处小院里有两个比较特殊的东西,其中之一是院落中央有一块一人来高的青色巨石,这块巨石形似一座小假山,但是却通体光滑无比,仿佛经常被人抚摸擦拭,巨石表面上还密密麻麻画着许多奇形怪状的文字符号,其中还有许多数字,想必都是易乾长老所描绘出来的。
另一个则是在这大青石背面地上铺设着一个八卦形状的图阵,这个图阵大约有方圆数丈的规模,除了阵中太极鱼形之外,周围围着乾、坤、巽、震、坎、离、艮、兑八个方卦象,而这八卦图阵之外还围绕着五个圆孔,看样子应该是归属五行的范畴,却不知有何作用。
韩湘见此处宽敞幽静,确实是一处沉心静思的好所在,加上实在疲累至极了,于是便席地而坐,开始默默念诵天王问心咒,运气调息,平息心境。
然而事与愿违,韦天问和柳絮茹相互依偎的画面不时闪现在韩湘的脑海之中,有犹如跗骨之蛆挥之不去不请自来,总是让他心烦意乱无功而返,好几次运气调息都差点出了乱子。
“湘子主人,为何你的气息如此紊乱?”
就在韩湘烦恼焦灼之时,珠儿现身出来,她长期居住于韩湘的丹田之内,对他平日的气脉循行再熟悉不过了,往常也时有气息不顺畅之事发生,可是一般过不多久就会平息,而今日却是不同过往,这气息紊乱的一塌糊涂,所以她出来看一看到底发生了何事。
韩湘忙掩饰道:“也许是太过于疲劳的缘故吧,等我稍事休息一下应该就好了。”
珠儿摇头道:“不对,珠儿明明探查过主人的身体很正常,但是珠儿也感觉到湘子主人你很难受,应该不是身体上的问题,难道是因为主人的那个柳师姐的缘故么?”
珠儿一语中的,韩湘惊的有些张口结舌,又听珠儿说道:“湘子主人你很讨厌那个柳师姐吧,所以才会那么难受,要珠儿去帮你除掉她吗?”
听到这里韩湘吓了一大跳,连忙劝阻道:“谁说我讨厌柳师姐了,我难过却不是因为讨厌她的缘故。”
珠儿不解道:“珠儿知道讨厌一个人或者害怕一个人,心里才会难受,湘子主人你既然又不恨她,又不怕她,却为何还会难过哪?”
韩湘长长的叹了口气说道:“是啊,原本我也以为只有不共戴天的杀父之仇才会如此激动,原来喜欢上一个人也是这般心神不宁啊!”
珠儿想了想感觉还是不解又问道:“为何喜欢上一个人会心神不宁哪?”
韩湘若有所思道:“古诗有云:求之不得,寤寐思服。悠哉悠哉,辗转反侧,以前父亲教我这首《关雎》之时,我却始终无法理解其中之意境,如今看来古人诚我不欺啊,喜欢一个人却又不能和她在一起的感觉竟然是如此之痛。”
珠儿又低头想了想然后说道:“原来湘子主人是喜欢柳师姐了,想跟她在一起,这好办啊,我们去把柳师姐抓来,让她像珠儿一样认湘子主人当主人,那主人以后不就可以同她在一起了么?”
没曾想到珠儿竟然得出这般结论,韩湘不禁有点哑然失笑,他说道:“这个办法不行啊,且不说就算咱们两绑在一块也未必是柳师姐的对手,就算能够将柳师姐绑了来,她又怎能愿意?”
看珠儿还是似懂非懂的样子,韩湘只好继续解释道:“好比如果现在吐蕃大欢喜教的那些妖僧要抓你回去,你可愿意么?”
珠儿一听到吐蕃大欢喜教这个名字,吓得身子就是一缩,韩湘当即说道:“看吧,你一样不愿意的,己所不欲勿施于人,同样的情况,难道师姐她就会愿意了么,所以啊,感情这档子事是强求不来的。”
珠儿这才有些听明白了,皱着眉头说道:“原来人世间的这些事情居然如此复杂,难怪珠儿暗地里观察那些道门中人,十有七八看不明白他们在做什么。
”
韩湘怜爱得对珠儿说道:“珠儿你现在已经知晓了不少事情了,等你再长大一点,或许就都能够明白了。”
刚说到这里,珠儿突然说道:“湘子主人,有人来了,珠儿告退。”说完她就一转身缩回到韩湘的丹田去了。
韩湘知道珠儿有感应元气的异能,当初在阆中迷雾阵中全靠她这本领才能够躲避开那些尸兵,当即不疑连忙摆出一副掩人耳目的专心练功架势,希望来者不要发现珠儿的存在。
“别装了,老朽知道你没有在练功。”
易乾长老说话间就到了,韩湘忐忑不安的看着他飘然走近,只见他面带微笑,眼里依然是散发出洞彻人心的神光,尽管韩湘心知这位易乾长老是个盲人,但面对他的目光依旧心中惴惴。
易乾长老手里还拎着一个酒葫芦,他来到韩湘身边,竟然也很没有形象的一屁股坐在地上,然后笑道:“这是老酒鬼用那什么蒸馏法酿造出来的酒,味道虽不怎么样,但却是香煞人也,要不要尝一尝。”
说完易乾就将那酒葫芦往韩湘手中一塞,韩湘却不知道说什么好,实在没有心情去品酒,刚想拒绝,却听易乾继续说道:“今日见湘儿你精神不振、神情恍惚,敢问是不是为情所困啊?”
韩湘不料易乾一下就说破了自己的心思,刚想开口辩解两句,却又被易乾给堵住了话头,易乾说道:“年少轻狂,知好色而慕少艾,乃是人之常情,想老夫年轻的时候……呵呵,那些陈年旧事不提也罢,我道门也不像佛门那样禁绝情欲之事,双修道侣比比皆是,咱们掌教真人和玉珂长老不就是现成的例子么,不过这情是为由心而发,若是为情所扰则会极伤道心,对你等修为精进有偌大妨害,所以老朽特地来提醒一下你。”
此时韩湘正感迷茫无助,极是希望得到长辈的指引,于是问道:“那弟子现在应该怎么做才能不为情所困哪,有没有能够忘情的法子,弟子眼下方寸已乱,还望长老指点一二。”
易乾笑道:“忘情?那我倒要问你一问,这情却是为何物啊?”
易乾这一问问的韩湘一愣,他原本以为自己知道答案,可是等被问起,才发现自己根本是一无所知,只好说道:“弟子不知。”
易乾点头道:“这就对了,即不知情,又何谈忘情,更何况人非圣贤,又有谁没有七情六欲哪,若是无情,那跟草木虫豸又有何分别,所以老朽这里也没有忘情的法子,不过湘儿若只是想解除烦恼,倒也不是没有办法。”
韩湘喜道:“还请长老赐教。”
易乾道:“这法子说来也简单,你这烦恼发自于人性本身,那么其根源就需向人性中去寻,我看湘儿你不如下山去走走逛逛,多多接触一下风土人情,想必定会对你有所帮助。”
韩湘惊道:“这如何使得啊,道门门规,私自下山可是要被逐出山门的!更何况此刻山门已闭,要下山也要等到明日去了。”
易乾道:“无妨无妨,你就说是老朽让你下山的,他人问起老朽自会为你分说,另外要下山又何必非要走山门,你且随我来。”
说完易乾就领着韩湘来到一处岩壁前,只见眼前一片光滑的岩壁,没有什么特殊的地方,但易乾上前用手一按岩壁上一处凸起的地方,传来一阵“咯吱,咯吱”的响声,岩壁滑开露出一处洞穴。
易乾指着洞穴说道:“这是那老酒鬼挖的一处坑道,能够直通山外,你就从这里出去便可,以后你可以随时从这里出入道门,如有人问起,你就说是老朽让你出山办事的,也省去一般的麻烦。”
韩湘想了想若是就这样留在山上胡思乱想的也不是办法,决定下山去走走看看,兴许就能把这段思念给冲淡了,于是就向易乾告别,走进了下山的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