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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客栈寒谷进屋后,看到韩湘和殷仙儿两个瓷娃娃般小人儿,并排在床上,已然熟睡。常清此时坐在桌前,玉手支颔,正痴痴的想着什么,烛光摇红、玉影单咫,好一副月下美人独坐图画。
听到寒谷进门声,常清回转头来,嫣然一笑道:“这两个孩子太累了,这样就睡着了。”
寒谷没有多说,只是举起手来,手中提着一个酒罐和两只酒杯,来到常清对面坐下,在桌上摆好酒杯,伸手拍碎酒罐的泥封,斗室之中立刻酒香弥漫。斟好两杯酒,寒谷二话不说,先干为敬。
常清轻启朱唇将杯中酒饮下说道:“这酒不错,哪里来的?”
寒谷说道:“那些村民送的,说是感谢之前我给他们算卦的谢礼。”说完一挥手,那酒罐凭空飘起,自动将两只酒杯斟满了。
常清笑道:“你何时去给那瞎子当徒弟了,什么不好学,却要去学他那骗人的玩意儿,当初他教给咱们的筹算之法,道门里没有一个人能够算准的。”
寒谷说道:“可是瞎子自己可谓算无遗策,就连当年那么大的事情,他都能够算出来,可惜咱们谁都没有在意他说的,不然师哥也不会…”说道这里寒谷感到心烦意乱,吞下一口酒就像咽下一团火似的。
常清拈起酒杯晃了晃说道:“记得你以前是不饮酒的,总说饮酒会乱了思绪,嗜棋之人当戒之,而且你师哥和师傅都说你修仙可惜了,如果专心棋道,定是天下棋道第一人。”
寒谷又一口将酒喝干说道:“人总是会变的,就像你我以前是师出同门,而今却形同陌路。”
常清回忆道:“是啊,那时候我、你加上你师哥三人关系最好,还记得我们去膳房偷东西吃,后来被师傅们发现了,还是师哥站出来替我俩顶的罪,那时候你吓得跟只鹌鹑一样。”
寒谷想了想哈哈一笑道:“是吗?我当时有那么害怕吗?不过师哥可被我们害的晚饭都没吃成,还是你晚饭时偷偷藏了个馒头给他送了过去,那时候很多师兄弟都说你看上我师哥了!”
常清脸色微微一红啐道:“是谁那么胡说八道,没个正经的,不过当时女弟子里暗暗喜欢师哥的可不少哪,只可惜啊,咱们的师哥心里早有所属了…”两人聊了一阵前程往事,均感慨不已。
常清凝视着寒谷花白的头发说道:“多年不见,你老太多了,我记得你比我还小上几岁,你可是还放不下那件事情?”
寒谷苦笑道:“本来从未承担过,又何谈放下,年少之时受师哥庇护太多,现在能够为师哥尽点绵薄之力也属应当,倒是你还在怨恨师门吗,当年…”
常清摇了摇手打断了寒谷的说话:“我已说过,当年之事我不想再提及了,你我今日既然有缘再见,就别说那些扫兴的话。”说完端杯一饮而尽。
喝下这杯中酒,常清目光流转到睡在那里的韩湘说道:“这孩子就是你找到的‘鼎器’么?”
寒谷也看着熟睡的韩湘说道:“不错,我遍寻天下,只有此子最为合适,你也看到了,这气鼎之功,连我都没法修炼成,但是湘儿他却能一日千里。”
常清叹道:“可惜啊,这孩子是个难得的修仙逸才,就没有其他的办法么?”
寒谷摇头说道:
“我翻遍了古文真迹,要找到师哥的下落,别无他法,不过这法子虽然凶险,但却还是不会伤及性命,事成之后,我就去帮他报了父仇,然后接他母子团聚,以后就让他做个普普通通大富大贵之人吧,能够脱离江湖是非恩怨,也未尝不是件好事。”
常清沉默了一下说道:“既然你心里已有决断,我就不在多说了,你自己好自为之罢。”
一时相对无话,寒谷低声吟唱道:“君不见黄河之水天上来,奔流到海不复回。君不见明镜高堂悲白发,朝如青丝暮成雪。人生得意须尽欢,莫使金樽空对月…与君歌一曲,请君为我倾耳听。钟鼓馔玉不足贵,但愿长醉不复醒。古来圣贤皆寂寞,惟有饮者留其名。…”唱的竟是诗仙太白的将进酒,歌声低缓悲怆,直抒胸臆。
第二日乌口渡的码头上站着两大两小四个人,今天殷仙儿就要随师傅常清回栖霞宫去了,寒谷和韩湘前来送行。殷仙儿一脸不乐意对韩湘说道:“湘弟弟,不如你和我一起去栖霞宫可好,我求师傅收你做弟子吧,我看得出师傅她也挺喜欢你的。”
韩湘笑道:“我觉得家师对我挺好的啊,仙儿姐姐你的好意小弟心领了。”
殷仙儿崛起嘴巴说道:“可是我觉得你师傅好像不如我师傅厉害哦,而且你师傅古里古怪的还时常责怪你,你还替他说话。”
韩湘正色道:“所谓一日为师,终身为父,再说了家师曾经救过小弟全家性命,大恩未报,岂可弃之而去,而且家师责备我自有他的道理,也是为了我好。”
殷仙儿见劝说韩湘无果,嗔怒道:“你这臭木头箱子,真是不识好人心,不理你了。”说完一跺脚扭头就跑上了船去。
站在一旁的常清和寒谷没功夫理会这对小儿女的矫情,常清对韩湘说道:“湘儿,初次见面,来时仓促,没有准备什么礼物,我这里有件小玩意儿平日常伴我身侧,就赠与你吧。”
说完常清拿出一只竹箫递给韩湘,韩湘接过来一看,只见这只竹箫青绿欲滴、晶莹玉润,拿在手中竟感到丝丝凉意,不一会儿箫身上还泛起薄薄雾气起来,韩湘知道这是件宝物,但长者赐不敢辞,连忙向常清道谢。
常清转头对寒谷说道:“送君千里终须一别,你我就此别过吧,日后若是有缘还能相见,希望下次再见面之时,你已经找到你师哥了。”
寒谷点头说道:“好吧,那就让我为你吹奏一曲以壮行色。”
常清登船而去,寒谷立于岸边,按箫独奏,只见大江东逝、夕阳斜照、箫声呜咽、更是生别离愁绪。一曲袅袅,伊人坐舟已经消失在天际之外,寒谷却仍然伫立在江风之中,丝毫没有返回的意思。
韩湘在一旁把玩着常清赠送的竹箫,翻看之间韩湘发现箫身上还刻写着“玉清”二字,正在疑惑之际,身后寒谷的声音传来道:“这箫是为师早年赠与常清宫主的礼物,当时她还是为师同门师姐叫做‘玉清’。”
韩湘闻言一愣,心道:“原来师傅与那常清宫主还有这么一段渊源。”再看了看寒谷满头花白,而那常清宫主却是丰绰之年,更没想到的是寒谷居然称呼她为师姐,想必其中另有一番故事。
韩湘看了看手中的竹箫,又看了看神情落寞的寒谷突然说道:“其
实师傅您心中一直很喜欢常清师伯是吧。”
寒谷对韩湘的话语不置可否,反而说道:“玉清师姐……常清宫主她将此物转赠与湘儿你,不如说是还给为师,已然表露心迹,又能奢求什么哪!”
话到此处寒谷长叹一声,转头对韩湘说道:“此物对于为师来说已没有太大用处了,而湘儿你来使用却刚刚好,此箫乃为师在昆仑秘境中寻得的千年寒竹所制,质地坚硬无比,寻常刀剑不能伤之分毫,更为可贵的是内含万年玄冰之气,能够凝炼冰气伤敌于无形,更何况此箫本体属木,可以增幅木行和水行法术的威力,然而美中不足的在于其音色过于清亮高亢,少了圆润轻柔、幽静典雅之意境,未免落了下乘。”
韩湘听到寒谷说了诸多好处,心中更是喜欢,抚摸着寒竹箫说道:“师傅,我一定好生爱惜此宝。”
寒谷点了点头再无言语,径直转身而走,然而却是没有回去客栈,而是带着韩湘又来到了常常练功的那座黄土岗上。
此时山岗上那片空地已经被官府清理一空,被掳走的孩童也被接送各自回家,这里已然恢复往日的寂静。寒谷惋惜的看了看那堆被常清用剑气劈碎的巨石碎块,摇了摇头随便找了块地坐下对韩湘说道:“如今湘儿你也算是已经进入旋照境了,你可知道这个境界为何称之为‘旋照’么?”
韩湘想了想说道:“师傅之前说过进入旋照境就可以施用符箓、施展法术,却未曾讲过为何叫此名字。”
寒谷说道:“嗯,旋照境之所以称之为‘旋照’,就是因为在此境界中经脉通畅,内息通达,可以以气御神,施展内视之术了,就仿佛一面镜子能够照映出自己身体内的情况,是故称之为‘旋照’。为师现传授与你,且听好了,所谓内观之道,静神定心,乱想不起,邪妄不侵,固身及物,闭目思寻,表里虚静,神道微深,外藏万境,内察一心,了然明静,静乱俱息,念念相系,深根宁极,湛然常往,香冥难测,忧患永消,是非莫识…”说完就把内视之术口诀心法教授给韩湘。
韩湘端坐依法施为,不多时就感到眉心之处一亮,仿佛另开了一只眼睛一般,所看到的竟然是自己体内的情形,只见自己体内五脏可见、经脉俱全,阳明、太阴二脉最为明显,其中黄色的土行元气川流不息,另外丹田之中隐隐还有清气流转,这应该就是佛门般若禅功的混元之气了,这清气还不断散入四肢百骸之中,一点一滴的融入到自己的骨骼肌肉里去了。
韩湘觉得有趣,不由面露微笑,寒谷见了问道:“怎么样,可有效果?”
韩湘睁开眼睛笑答道:“这法门真的像一面镜子一样,我自己身体里的经脉脏腑历历可见、通透至极,当真有趣得紧。”
寒谷颔首道:“此法是我修仙道门常用之术,其实根本就是以元气制御神识的法门,我等修仙之人,体内元气循行于下丹田气海和诸经脉之中,而神识则藏于上丹田泥丸宫识海之内,在筑基境中由于经脉不通,元气无法直达泥丸宫,故神识和元气两者无法相互影响;而进入旋照境之后,气脉通畅,体内元气可以直达神识之所在,因此就可以使用元气驱使神识,所以说习得此术你才算是刚刚跨进了修仙的门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