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殷仙儿答了一声“知道了”,就拉着韩湘跑出了上清观,两人在山脚下找到借宿民家的韩三,坐着牛车就去了洛阳城。
昨天在翠云峰上,韩湘远眺洛阳城之时,已然为其‘河山拱戴,形胜甲于天下’之名折服,当牛车接近洛阳城,这座千古雄城近在眼前的时候,那巍峨的城墙仍让韩湘、殷仙儿惊呼不已,可以称得上雄关漫道、固若金汤。
然而当牛车行至近处,韩湘才看到城墙上到处都是斑斑的残痕,有烟熏火烧后的印记;大块坍塌墙体修补后的裂缝;以及破损的箭楼,无一不在诉说着战争的残酷。
韩三指着洛阳城墙说道:“二十年前,老仆曾跟随老爷来洛阳访友,不料遇到叛军围攻洛阳城,我们被困城中,虽然洛阳军民奋力抵抗,怎奈何叛军势大,而且援军全无,不多时日洛阳即告破,叛军攻入城内纵兵烧杀劫掠,我们差点无法生还,当时的惨况而今依然历历在目。”
韩湘问道:“韩三叔,后来你和爹爹是怎么逃出来的哪?”
韩三笑道:“这个嘛,老仆先卖个关子,待会老仆带小少爷去一个地方,自然就明白了。”说完韩三驾着牛车进了洛阳城中。
今日春光明媚,洛阳城内热闹非凡,只见人烟稠密、车水马龙;道路两边屋宇鳞次栉比,各种商铺、各行各业皆开门迎客;不少胡商沿途兜售各种各种域外奇珍,韩湘还是第一次见到这些高鼻深目、发色各异的胡人,不由直愣愣的盯住看,殷仙儿则说长安这些胡人更多,见怪不怪。
在人流中韩湘还看到不少和尚道士走街串巷,四处化缘,洛阳的百姓也不吝施舍,在施舍了钱粮之后总能得到一些简陋的桃符或佛像,就算仅仅颂几句祝福的经文也能让他们高兴好一会。
韩湘从来没有见过如此繁华的景致,只看得目眩神迷、不知所措。这时就听殷仙儿一旁笑道:“湘弟弟,怎么这洛阳城的景致就让你如此失态了,要是到了长安城,你还不得看晕了眼。”
韩湘听到殷仙儿的打趣,红着脸争辩道:“我哪有看花了眼啊,这里可比我们镇上要热闹多了,而且我就不相信长安城有这里漂亮,仙儿姐姐莫要唬我。”
殷仙儿说道:“我可没有唬你,我家就在长安城里,长安城的人比洛阳城多得多了,也热闹得多,每年正月都会举办花灯会,到那个时候啊,人多的走路都挤不动了,我娘都会给我买好多好多的花灯……”殷仙儿说到这里却突然住口,仿佛突然想起什么,突然沉默不语,大大的眼睛里竟似有泪光涌动。
见殷仙儿突然垂泪不语,韩湘不由大窘,忙劝慰道:“仙儿姐姐,你怎么了?莫非我说错话了,弟弟这就给你赔礼道歉了……”
殷仙儿却只是不理,默默哭泣,韩湘之前的小伙伴都是村里的小子,从未与同龄女孩儿一起玩耍过,自然不懂女孩儿的心思,只得一旁手足无措得干着急。
韩湘无奈说道:“仙儿姐姐,你自小就生长在这大城市里,自然见多识广,对这繁荣盛景早已见怪不怪了,不像我,我们那个村庄上就是逢年过节也没有这大城市里平日一半的繁华,先父在世之时也从
未带我出去游玩过,最多跟三叔去过几次镇子上,说实话我好生羡慕仙儿姐姐你的。”
听到韩湘提及身世,殷仙儿渐渐止住了哭泣,静静的在一旁聆听,韩湘继续说道:“仙儿姐姐可知我最想做的是什么吗?就是当一名大侠,游历江湖、锄强扶弱。”
说着用空手比划了两下,眼中露出熠熠神采,仿佛自己已然就是一位万众仰慕的大侠士一般。
“可是先父不许,只是叫我在家读书,直到先父身故,我才和师傅一起修行。”说话之间韩湘想起了父亲韩老成,不由言语郁郁。
殷仙儿叹道:“哦,原来湘弟弟的父亲也已身故了,我们倒是同病相怜,湘弟弟莫要过于悲切了。”
刚才她还在为自己的不幸身世而悲苦,现在听到韩湘一样身世可悯,反而同情起韩湘来了。
韩湘长吐了一口气,振作笑道:“没关系,平时父亲就非常疼爱于我,以前就是我顽皮作弄先生,父亲他也没狠心责罚过我,我想现在他老人家的在天之灵也不希望看到我们独自悲伤。”
殷仙儿惊呼道:“你还敢作弄先生,你胆子够大的,我娘给我请的先生,白胡子一大把,拿着戒尺的样子可厉害了,我可不敢作弄他。”
韩湘嘻嘻一笑道:“哈哈,仙儿姐姐告诉你啊,先生就是用来作弄的,不然怎么好玩啊,又一次那个陆先生…恩…好像是胡先生…恩,嗨记不清了管他谁谁的,他上课时叫我们温书,自己却睡着了,我们就……”
韩湘给殷仙儿讲着自己和小伙伴作弄先生的那些捉狭之事,逗得殷仙儿巧笑连连,又讲了好多捉虫抓鸟、捕鱼捞虾等乡间野趣,听的殷仙儿津津有味,刚才的悲痛早已烟消云散了,听着两小在车上叽叽喳喳的,前面驾车的韩三也面露慈爱的笑容。
这时忽然听到一阵大哗,片刻市井巷道里出来大群的人们涌向洛水之滨,有拖家携幼的老百姓,吟弄风月的文人士子,莺莺燕燕的妙龄女郎,甚至还有吹拉弹唱的乐队班子,成群结队沿着洛水两岸一路西行而去,好不热闹,而且途中还陆续有人加入进来。
看到突然涌出的人潮,韩湘和殷仙儿注意力被这热闹的场面吸引了过去。韩湘对这人潮奇道:“好热闹啊?这些人是要去哪儿啊?”
韩三说道:“听说城西洛水之滨在举办祈雨法会,想必都是去那里的吧。”
殷仙儿拍手笑道:“来的时候就听说祈雨法会很是热闹,我们也一起去吧。”
韩湘一听正合心意,连连的催促韩三驾车跟随着人流前往,韩三笑呵呵的挥鞭赶着牛车混入人群之中。今日韩三很高兴,自从老韩家发生惨祸之后,就再也没看见湘少爷像今天这样快乐了,有同龄人相伴,湘少爷整个人总算开朗了许多。
牛车跟随人群向上阳宫行去,没过多久人群队伍越来越庞大混杂,甚至许多江湖中人出现在队伍之中,他们拉帮结派、吆五喝六的,在人群里很是显眼。
那些人群中有两个汉子显得格外与众不同,这两人相貌奇丑,身材宽大,奇的是他们衣着、身高、体型都别无二致,即使近看他们那丑陋面孔也几乎相差无几,看起
来应是一对孪生兄弟。
两人神态倨傲的一直走在头排,后面跟随着一群面貌凶恶的江湖豪客,韩湘隐约听见他们说道什么“法会……开山令……计划……”,韩湘心念一动就叫韩三驾车跟在那两个汉子身后。
待走到近处就听其中左边的丑汉说道:“这次来洛阳赶巧了,没想到正遇上法会,还能得到朝廷颁发的开山令,真是不虚此行,待我们完成了师尊交待的事情,还为我门派赢得开山令,相信师尊他老人家定然欢喜,到时候传你我兄弟一招半式,我们就受用不尽了。”
右边的丑汉说道:“可不是吗?四师弟仗着师尊的宠信,屡次羞辱我们兄弟,这四师弟不过会拍师尊的马屁而已,明明酒色财气一件不少,却偏偏要学师尊的样子扮作和尚,这次我们夺了开山令献给师尊,看四师弟他在师尊面前怎么跟我们兄弟争。”
左边的丑汉继续说道:“不过这枚开山令只是个添头,师尊交待咱俩的正事可不能耽误了,大哥,你说这洛阳城中那个人是什么来头?为何我们要听从他的命令……”
右边的丑汉连忙说道:“兄弟!禁声啊!提防隔墙有耳。”
左边的丑汉向四下望了望,见周围都是些平民百姓,韩三驾车混在人群,在旁人看上去只不过是两个粉妆玉琢的小娃娃和一个老仆而已,应该是哪个富贵人家的公子小姐出游,笑道:“这里都是不相干的人,大哥多虑了。”
右边的丑汉扫视了韩湘一行两眼,低声说道:“这次师尊说了,到达洛阳后立即去找那人,然后让我们听从他的安排,这次你我兄弟擅自做主去夺开山令,已是大大的违抗师命,且不可再意气用事,万一坏了师尊的大事,想想大师兄的下场吧!”
左边的丑汉好像想起什么恐怖的事情来,脸色刷一下就白了,忙说道:“大哥说得是,到时候就全由得那人安排便是,我全听大哥的。”
二人就此不再多说,一味埋头赶路,不多时人群就来到了河滨一处平缓的开阔地带,此处位于洛阳城西,是一处山水环绕的平地,平地中央有一座石砌高台,座北朝南布置,台高两丈有余,宽十数丈,高台东西两侧树立着一白一黑两座石刻造像,由于隔的远了,尚看不清楚雕刻的何人。
高台之上烟雾缭绕、幡旗招展、钟鼓喧天,各色僧道俗法师都在高台上大开法坛,正是木鱼与法螺齐鸣、牛鼻共光头一色。高台之下此时已是人头攒动、人声鼎沸,各种杂耍的摊子,唱戏的台子,买卖铺子遍地开花,如同庙会一般方圆数里之内热闹非凡。高台的正中立着一座巨鼎,此鼎敦实厚重,目测怕不得有千斤之重,鼎中不知在焚烧着什么,一股股青烟正从鼎口不断冒出来。
而在高台的北侧高高搭起一座木楼,木楼与那高台齐平,楼上坐着几个官员打扮的人,楼下有大群精悍的侍卫拱卫,木楼房檐中间用五彩绸缎吊着一块金闪闪的牌子。
这时韩湘看到二人已经带领着那帮人马向那高台走去了,于是让韩三也驾车跟了上去,那料到人潮涌动,牛车在其间穿行颇为不便,竟然跟丢了,韩湘只好改向高台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