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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元四人本来打算吃过午饭便要走的,不过还没等他们向栝梁生说出来,栝先生就已先问他们能否看一看孩子们上课的样子。老道人跟徒弟陈雍庭都是无所谓,既然是栝梁生先生提出来了,四人便也就答应了下来。
四大族,族内都有先生教学四书五经,不过并非必修,毕竟如今的道灵界皆以道力修行为主,所以四人之中,单璠跟凌元是有接触过儒教的。
上课的时辰快到了,家长们也陆陆续续将自家孩子送来,有些胆子大的孩子,是自己出门来上课,被老师栝梁生夸赞一句后,进课堂的气势就更足了。
孩子们的淘气跟上课期间的不专注,在这十天之内,栝梁生有些些教导。戒尺的威力是非常足的,一般栝梁生只要走到孩子们课桌之间,右手拿着书本,左手拿着戒尺,孩子们都听得很认真。十天之中,除了一个女孩子,基本上每个孩子都吃过戒尺的痛。
接下来才是的一步步从心理上改变孩子们对自己的看法,所以栝梁生此时上课,也就不怎么需要手里拿着戒尺了。
今日有外人在场听课,孩子们的注意力依旧专注前方的先生,偶尔有单璠伸长脖子想要瞅瞅旁边孩子手中的书籍,被瞅的小女孩却是懂事地将自己正在看的书,往单璠这样的大姐姐那方靠了靠。
单璠看了小女孩一眼,觉着她很懂事可爱。
孩子们看得字有些单璠都不认识,虽然都是一个字一个字,稍有两个字的词语,但单璠只觉得孩子们有书读,是很幸福的事了。
单璠跟旁边的凌元瞧瞧问道:“凌元,等再过个十几年,等这些孩子能参加你们的科举,你要是知道了摘得进士及第这样的荣誉中,有这些孩子,你会不会特别照顾他们?”
单璠问的有些偏远,凌元回答道:“不会。”
单璠立马就嫌弃道:“真没良心,好歹你们也是同一间教室听过课的,有这等缘分再见面,你也不好好珍惜。”
凌元憋了单璠一眼,呵呵道:“我珍惜这个有什么用?”
单璠不理凌元了。
课间休息的时候,栝梁生便让孩子们去院子里玩耍,他替孩子们收拾好了桌上的书本,被凌元问道:“先生大可让孩子们自己收拾,自己何必劳神费力的。”
栝梁生已经帮孩子们做了很多的事了,这只是其中一小件。
栝梁生微笑着与凌元道:“小兄弟有所不知,我来此地也才十一二天,孩子们玩性太大,能在课堂上听话,已是他们畏惧我这个做先生的了,所以不必一来就让孩子们事事顺从先生,还有十年之久,都得慢慢来。”
凌元尚且不明白其中道理,但他知道栝先生是一位好先生。
突然之间,院子里又传来了两个孩子争吵声。
院内,孩子同是六岁,随后逐渐变成了扭打,两个孩子都倒在院子的石板上,一个揪着同学的头发紧紧不肯松手,同学扯着他的耳朵的劲儿也不小,俩人都不想吃亏。
那个给单璠看书的小女孩朝着两个同学大叫道:“再不松手,我就去把先生请来,一人给你们十下戒尺,让你们痛上一个礼拜!”
但那两个孩子依旧扭打,不肯松手。
气得小女孩转过身就要去请先生来,结果刚转身就瞧见先生跟另一位哥哥向他们走来。
栝梁生向凌元微微一笑,点头示意自己要去处理一下,凌元摊着手伸出去,让栝先生请便。
栝梁生手里拿着戒尺,不过手负在身后,他一靠近,两个孩子感受到高大身影靠近,立马就都松开了,小女孩瞅着还真是先生要管用一些,只不过气同学让老师又要操心了。
栝梁生也不说话,他走到院子边缘的菜园子的及膝矮墙旁,摊开身后的褂子坐了上去,开口说道:“李晓宁,况匀魄,你们俩过来,跟先生说说,为什么会打架,各自的理由是什么?”
两个孩子背着手走到了栝梁生面前,那李晓宁红着眼,想到自己真是委屈,此时又想要哭了,他先开口道:“先生,况匀魄他抢我玩具,我不给,他就要抢回去,还打我。”
“抢回去?”
栝梁生知道这里头有隐情了,目光望向况匀魄,道:“况匀魄,你说说,为什么要抢同学的玩具?”
即便是六岁的孩子了,该懂的一些道理,其实也是懂得,小孩子况匀魄知道自己理亏,他埋着头说道:“回先生的话,那玩具本来就是我的……”
李晓宁开口劫道:“那是你答应好了借给我的,我还把我的烧饼全给你了,答应给我玩两天,今天才一天,你凭什么拿回去?”
李晓宁越说越委屈,哇哇大哭着。
那况匀魄也不管三七二十一,哭着叫喊道:“那我明天把烧饼还给你,你马上把我的玩具还给我,你给我的玩具没说是好的!我都比不过王垂他们,你叫我怎么玩嘛!”
李晓宁大声叫喊着:“大丈夫一言既出,驷马难追,昨天先生念给我们的话,你都没学嘛!你自个儿都答应了!”
李晓宁揪住这一点,就要况匀魄认命,不料先生的戒尺已打在了他的屁股上,疼得他哎哟大叫。
栝梁生严肃道:“先生教了你们君子一言既出驷马难追,但今日要教你们另一句话,东西要货真价实,李晓宁,把手伸出来。”
李晓宁乖乖地把手伸了出来,硬生生的吃了先生一记戒尺,痛得他龇牙咧嘴。
李晓宁忍住哭腔,说道:“是他自己要换的,我没找过他。”
‘所以你明知道是坏的,借给她,还把烧饼给况匀魄吃,是为了自己的心更好过一点吗?’
这番问词,栝梁生没有当着同学的面说出来,是在替李晓宁守住他的本心。
不过栝梁生有些生气了,做错了事不要紧,要紧的是害了人还觉得天经地义,今天是小事,那将来等他继承了家里头的药铺,那还不得害出人命来。
正经而坐矮墙上的栝梁生与两个孩子说道:“你们先把玩具交换回来。”
待两个哭着鼻子的孩子交换了玩具,栝梁生站起身来,跟满院子的孩子们说道:“回去上课,先生今天教教你们,什么是‘诚信为本’。”
单璠跟师兄才凑了上来,她与凌元说道:“凌元,你知道什么是诚信为本吗?”
凌元扭过头,看傻子一样看着单璠,他略带嫌弃地问道:“难道你不知道?”
单璠嘿嘿一笑,道:“我怕你不懂嘛,你紧张干吗。”
凌元气笑了,他呵呵道:“你瞧我是紧张的样子吗?”
单璠瞧着凌元不屑一顾的样子走开了,她也有点委屈了,明明自己就是那个意思,还被凌元嘲讽一番,果真还是自己师兄疼爱自己,不管她说什么做什么都一定会站在她这边的。
单璠思绪转化的很快,与身旁的师兄问道:“师兄啊,你觉得有时候也不是很烦,就像凌元嫌弃我的时候一样,只不过你没表现出来?”
陈雍庭微微一笑,道:“怎么可能,我从来不觉得师妹烦的。”
然后单璠就激动得再一次亲了陈雍庭的脸颊,速度快的陈雍庭根本来不及反应,等他回神,师妹已在前头蹦跳着跑开,还摇摆着双臂欢呼着:“师兄最好啦,师兄最棒!”
陈雍庭内心已经习惯了师妹一惊一乍的行径,打算着下次要跟她说一下,这样有伤风化。
在帝国战略收编方针的前沿,有一座郡城,名为天水郡,是目前帝国眼下第一时间就想要吞咽下去的郡城,此郡城占地大,人口多,经过数百年的单独构建,已有小规模且浓重的官家气息。
城主费辰便是此座郡城执掌管制二十余年之久的地头蛇,城主这样的称呼,也是在他称霸天水城,才替自己按上去的,为的就是要跟其他城镇接壤,好壮大自己的势力。
所以有人私下就说这个城主费辰,是有想做皇帝的念头,但也不知是谁第一个说出口,这样的传闻就越发的疯狂了,到最后城主费辰谦逊地贴出告示,告诉城中百姓他是一个怎样的人。
‘人口不够,称王难以启齿,唯城主,尚可以力搏之。’
城主府内,大堂敞亮奢华,堂内装饰离不开的三样便是玛瑙,黄金以及玉石,就如帝国将军此刻坐下来椅子而言,整体楠木雕琢而成,椅子的四只脚上嵌有玛瑙,扶手的一半儿以上是由金块包裹,手边的桌子更显极奢,桌面整个楠木挖空,再定制一块寸余厚的黄金板子合上,桌角与椅子做法一般,皆是玛瑙石垫底。
堂内六枝顶梁柱,柱柱离不开黄金,上有黄金磨平,再以玉石点缀,顶端支出四根油灯盏,做夜晚照明之用。整个大厅已经很亮绍,所以地面是由朱红暗黑的地毯铺就。
今日却有外人登门,此人高居首座,正与身旁同样居首座的城主费辰,和平商讨收编天水城事宜。
费辰喝着下人端上来的极品普洱茶,与帝国方面派来跟他接头的将军说道:“将军为何不喝?难不成是担心费某人在茶水里下毒么?”
将军微微一笑,端起茶碗,说道:“那倒还不至于。”
将军吹吹茶叶,热气顺着她的额头飘扬,在她喝了一口茶水后,将军说道:“费城主励精图治二十余年,将天水城打造成了能够与天古城相媲美的城镇,实在不易。”
费辰笑着说道:“那可不,当初第一时间接手天水城的时候,天水城还不叫天水城,它原先的名字是水天城,因为帝国天古城名声享誉国外百载,我这个城主就斗胆将字的顺序换了换,如今还真不出我所期盼,天水城成了天古城第二,京城之外,世上再无第二个能在民生上比得过我天水城的城镇存在了。”
将军盯着堂前门口外的风光,久久不语,她回神道:“啊,费城主足智多谋,这二十年来也辛苦了,待帝国收编了天水城,费城主想要什么条件,开口说吧。”
费辰一愣,笑着问道:“难道不是该由将军向我开条件吗?”
那将军摇摇头,随后看着费辰说道:“不,条件当由费城主开。”
费辰呵呵笑道:“我开条件,我能什么也不开,本城主邀请将军在此地喝茶,大不了将军派遣军队直接进驻天水城就成了嘛,条件那些开不开都无所谓。”
将军还是摇头说不行,“费城主一定要开,不然如何养老?”
费辰猛然一拍桌子,桌上的茶味撒了些茶水出来,费辰质问道:“公主殿下,你这是要星冥帝国将我费辰卸磨杀驴,将我这个城主赶下台不是吗?!”
凌澈起身往前走了几步,翘首盼望着前方的山头,说道:“费城主你瞧,那边的山头碧
绿葱葱,来前本将军就派人去查看了一番,那个地方很适合养老,本将军答应你,两个月之内,替费城主造一座五进的宅子,你看如何?”
费辰气得不行,第一句他就不该如此在心理上想要占据优势,不过是试探,反而将了自己一军。
凌澈回过身来说道:“虽然黄祇首跟皇上上书,要费城主继续做你的城主,不过以本将军看来,是万不能再将天水城交由费城主打理了。”
费辰站在原地,思绪久久,他弯腰作揖道:“费某为之前的话,向公主殿下赔不是,还请公主殿下宽厚通融一下,天水城是费某二十余年的心血,能做到如此之好,也是以天古城这样的京城做的标杆,才得以实现心中的多年愿望。”
凌澈睥睨地看了一眼于她作揖到底的费辰,她转身坐回首座,费辰就弯着腰改变方向,继续向着她。
凌澈越瞧越不顺眼,她道:“好歹你费辰也是一名地守境道者,手底下聘请的道者也不是没有御统境,为何今日本将军都羊入虎口了,你还不吃?”
费辰连说两次不敢不敢。
凌澈叹了一口气,答案她不是没有,只不过眼下直就只能让费辰继续做他的土皇帝了。凌澈抬抬手,示意费辰可以起身了:“你起来吧,咱么坐下再好好聊聊。”
费辰心境平和,公主殿下也并非骄横夺理之人,今日与传言所见,大不一般。
凌澈与费辰见了心底地说道:“本将军能站在费城主的角度去看待问题,不知道费城主能站在我的角度来看待问题?”
费辰知道,但不敢说,说了不就是证明自己之前的罪状了,他打死不愿松这个口。
眼前的城主已能把控的样子,所以凌澈恩威并施,问道:“费城主能看到目前本将军的难处?”
费辰道:“该如何做,还请将军明示,费某费能够将天水城做到现在的这个样子,也就有能力延续下去,就是不知帝国方面需要费某人如何配合?”
凌澈凤眼一抬,费辰立马开口:“不知将军需要下官如何做?下官都一一照做。”
这场心理上的博弈,前半程凌澈赢,后半程,成养儿子了的凌澈小输一手,她有些烦了,说道:“下月初,等帝国的副城主到了天水城,再由他来告诉费城主吧。”
凌澈起身离座,大步向前走去,费辰打算跟上,这事儿也就不可能这么快就谈妥了啊,谁知公主殿下头也不回地抛了一块令牌给他,费辰两手高高接住,大堂门口传来凌澈话语:“将此令牌交给高守敏,你们就是平级同僚,你主他副。”
费辰反手持令牌,追至大堂口,再一次作揖到底,振声道:“下官恭送殿下!”
不一会儿,有下人从外头返回城主府大堂,此时城主费辰正在大堂悠哉喝茶,事情总算还没到最坏的一步。
那下人走到费辰身旁,附耳道:“城主大人,幸好刚才咱们没有按计划行事,要是将帝国的公主殿下困在咱们城主府,府外头来接公主殿下的老头,可能就要将咱们城主府从天水城抹去啊。”
费辰听着很刺耳,这样的言语无疑于在他打的脸,好似老子费辰还真怕了他星冥帝国了?
但身边人是跟了自己几十年的老部下,无论言语还是行径,从来有根有据,费辰猜测道:“邢供奉说的?”
那下人直起身来,连连点头,脸上依旧苦相,说道:“邢供奉也就在公主殿下出了咱们府门,跟着在府门口多瞧了一眼,也没打算跟踪,突然就有一个老头带着一个书生模样的年轻人,在街头跟公主殿下碰面,那把公主殿下高兴得,都挽着那个老头的手臂叫爷爷了!”
费辰猛然站起身来,万分惊讶道:“林羡?!”
那吓人拍拍胸口,心有余悸道:“那可不就是了呀,邢供奉也就看了公主殿下几眼,那老头就把邢供奉的心境瞧得生了魔障,邢供奉说他半年之内不能替城主大人办事了,他要谢客闭关。”
费辰知道星冥帝国此次历时四年之久的扩编疆土,会言重影响到四大族在道灵界的地位。当下时势,一直隐世不出的灵龙族除外,单族以高产出的优秀道者位居榜首,云族次之,左族也有其族长左欣蓝的御统境道力,侃侃稳住大族身份。再算上其他门派宗门,苍灵门,天行宗,隐宗,包揽前三甲。
独独这样的星冥帝国跟隐宗阮青海一般,要将道灵界搅个天翻地覆,他费辰是人在别人枪头上,不得不认怂。但没成想仅凭着林羡与帝国先皇的关系,这都好几十年了,依旧鼎盛不衰。就连先皇的孙辈儿的人物,在这般大局之势的裹挟下,都得到了林羡的宠爱,真是天理不常在。
那下人重重叹息,继而再一次害怕得大声道:“邢供奉可是御统境呀,被一个老头瞧一眼就要锁闭自己半年,可不就是那苍灵门的林门主了嘛,这可把我给吓得,魂儿都要没了!”
费辰让下人赶快去休息一下,今天下午就不忙做事了,能碰到林羡这样平易近人的大人物,天底下的百姓肯定还是多,但认出来的人必然之少。
这一场磋商中,其实费辰掌握的时机恰到好处,即便林羡没有来,他这个城主也不可能再实行扣押凌澈的计划,因为星冥帝国的壮大,他已经能够从一个门里头的人,窥得一丝雏形了。
所以抛开林羡的因素,仅仅以大堂内的过程而言,费辰亦是有种劫后余生的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