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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光是栝梁生惊讶于凌元的身份,以及单璠小小年纪的道法浑然天成,此时就连老道人也十分吃惊徒弟对符咒的心意相通。
到底是天赋异禀的孩子,又是集单族与灵龙族宠爱于一身的掌上明珠,老道人对徒弟单璠的成就,是一次比一次吃惊。
最终那名埙陨派的都兰姣,将黑袍老者唯一遗留在地上的玉佩,双手奉送到了凌元面前,她道:“隐宗长老冯麒麟的遗物,现在交由恩人定夺!”
凌元眉头一皱,道:“我不要,你们此次出门追剿此妖人,也是功不可没,就带回去复命吧。”
都兰姣一时语塞,冯麒麟若是她们师兄弟弄死的还好说,带着玉佩回去,顶多让师傅责骂几句,而隐宗方面理亏在先,即便不感谢他们埙陨派为民除害,至少也不会为难他们。但冯麒麟是眼前的灵力高手所为,她没有必要去给师傅惹一个大麻烦,毕竟隐宗上有宗主唐傲这般的天才隐忍不发,下有他们的小师弟阮青海仅半年时光,就将道灵界搅成了一锅热粥。
所以照江湖规矩办事的都兰姣实在不愿接受此物。
老道人明白其中缘由,与凌元说道:“凌公子,埙陨派是成立时间不算长的门派,其宗主礼常希是一位十分讲究规矩的老人家,如要他接受此物也可以,但隐宗的冯麒麟可不是他们的人杀的,凌公子把冯麒麟的遗物让他的弟子带回去,不就是告诉天下人,隐宗的家务事让他们代劳了么,这般打脸的事,要是惹得隐宗找上门来问罪,犹如掉在裤裆的黄泥巴,不是屎也是屎呀。”
凌元没有想得那么透彻,不过他向都兰姣问道:“真如老道所言?”
都兰姣双手奉上的手纹丝不动,待凌元盯了她的眼眸后,她没敢对视,将头埋了下去。
凌元大致明了,不过依旧糊涂,又说道:“那你们追杀他干嘛,杀又杀不死,现在他死了又不敢拿,你们难不成是来送死的?”
这话说的太伤人,都兰姣身后人各个都不服气,但他们意气用事过后,都输得很彻底,也就没有替都兰姣说话,想着眼下还是赶快调理内府伤势,好赶路回宗门的比较好。
老道人替凌元焦急道:“哎哟,凌公子,凌大善人,想杀是一回事,杀不死是另一回事,两个结果,埙陨派最后都有两套不一样的说法嘛,眼下被你截了胡,就只能由你来告诉天下人,你干掉了隐宗寻找多年未果的叛徒了嘛。”
凌元不想再跟老道人掰扯,明明是单璠干掉的,这老道瞎说什么,神神道道的。
单璠也听明白了,她走出人群说道:“师傅说的不对,这作怪的妖人,是徒儿我用道法镇压降除的,这块玉佩现在应该归我,由我来告诉天下人告诉隐宗,那什么姓冯的妖人是被我铲除的!”
老道人只觉着自己多话了,干脆默不作声,摇着头往后走了去,他不愿参合了。
都兰姣十万个不愿意,她依旧向凌元两手供着玉佩,说道:“这件玉佩是一件极其罕见的储藏物,如同只有御统境以上道者才能画出的一片结界小天地,此物通过心神相连,可以储藏东西在里头,是十分罕见的宝贝,况且里头肯定还有冯麒麟的东西藏在。”
凌元摇头说道:“我不需要这些。”
凌元转过身向单璠问道:“你怕不怕隐宗找你麻烦?”
单璠神气道:“我才不怕呐,我有师傅有师兄,他们来多少人,我们都逃得掉!”
凌元笑而不语,随后与都兰姣示意:“给我妹妹吧。”
都兰姣无可奈何,将此玉佩递给了单璠,姑娘拿过之后,瞧见此物黑不隆通的,样式倒是端正,方方小小的,上头的花纹有倒是有,但就是瞧不清是什么样子。
都兰姣回头瞧了一眼众师兄弟,与凌元拱手拜别道:“埙陨派一众师兄弟,都是公子出手相救,今后若是有需要到埙陨派的地方,还请公子传书到我清凉山,只要力所能及,埙陨派今日众弟子,都势必会还了公子今日之恩!”
凌元点点头,简简单单地回了一句好,便再无下文,楞了一下后,凌元才抬起双手,抱拳道:“好的。”
随后都兰姣带着门派师兄弟,骑着马离开了此地,连夜往师门赶。
单璠手里握着玉佩,这块宝物来得十分应该,一个是她真正做掉了冯麒麟,二个是凌元他自己看不上眼的,那她肯定不会客气。
夕阳最后的一丝光芒在山的那一头落下,乡镇里的百姓都已不敢出门,栝梁生与四人说道:“不知四位先下可有落脚的地方,若是没有,可以到寒舍下榻。”
凌元对栝梁生十分顺眼,便承情了下来,老道人肯定是不会嫌自己打扰别人的,倒是陈雍庭在问师妹饿不饿,跑了那么久的山路,肯定饿了。然后单璠就真的肚子咕咕叫了,前头与凌元并排走着的栝梁生回头笑着说道:“我那里还有很多吃的,虽然没什么肉类,但现在的时节的蔬菜,院子里基本都种的有,待会儿诸位想吃什么,我做给大家尝尝本地的特殊做法。”
单璠高高举过手中的玉佩,饿着肚子的她开心道:“好耶!我跟师兄来给先生打下手!”
前头的栝梁生微笑点头,回过身去又去凌元说道:“我是乡镇上新来的教书先生,姓栝,名梁生,还不知小兄弟名讳?”
凌元倒是很直接:“我可以不说吗?”
别人的江湖那是礼尚往来,张三给了李四一份情,李四打肿脸充胖子也得体面得还回去,凌元倒好,自己有一座自成的小世界,往来皆看心情。
栝梁生微微一笑,说道:“小兄弟不说也无妨,我也猜得出一二来,这边请。”
凌元并没有不适,也没有问栝梁生的猜想是什么,总之跟读书人栝梁生走在一起,自己一点拘束或是谈话的压力都没有,就跟与神勉和尚一般,心静得很,什么都不需要真正的去操心。
学塾在战斗开始前的一个时辰就已放学,领着四人进入了学塾内,栝梁生专门将各个角落的油灯点亮,好让四位客人们参观自己又重新装饰过的学塾。比方一条小小走廊上,起先是没有透过墙壁的镂空窗户的,栝梁生在昨天自己动手凿了两个出来,还有教学上课的学堂上的墙壁本是光秃秃的什么也没有,是几天前栝梁生自己作了几幅山水画跟字帖,给一一装裱再挂到墙上,为的就是增加书香气息,也好给孩子们保留一份真正的儒家读书人环境,并不光是思想上的。
而院子边上本意是让教书先生做成花园的地方,也给栝梁生给做成了菜园子,一半是新下的种子,一半是栝梁生自个儿趁着放学了,自己从农户手中够买的成品蔬菜,都是他自个儿转栽在菜园子。
单璠师徒三人在欣赏小小学塾的各个地方,凌元则在院子里欣赏四周的山水,在月光下的风景。有时候目光停下,瞅着栝梁生弯腰在菜园子里摘菜,这样的菜园子很精致,让凌元想起来了奶奶的蔬果园。
其实凌元也没有注意到栝梁生很对自己胃口,他还没有对这种事情进行反思的过程,只是望着栝梁生蹲在地里的背影,脑袋里有些恍神了。
晚饭间,一桌子的可口饭菜上桌,虽然没有肉类,但三位后辈吃得都挺顺口,只有老道人有些心不在焉,这一顿饭菜没酒又没肉的,他吃得不踏实。
一桌人围桌而食,老道人问了栝梁生一直想问的问题:“阁下是道家的?”
栝梁生说道:“我是儒家学者,算不上是道家的人。”
老道人疑问:“那一道符就能吃掉充满妖魔气息的黑色雷云,真是先生的手笔?”
栝梁生点头道:“是的,老人家看穿着,是道家……”
老道人赶忙食指竖在面前做禁声状,一副神神秘秘的样子,又戳了戳屋顶说道:“小心天上有人偷听,咱们心照不宣,心照不宣了。”
栝梁生微微点头,光从这一点,栝梁生就知道自己跟老道人都有一份属于自己的难言之隐。
先生栝梁生的住地跟学塾相距几步距离,都是帝国按照标准所修的两房,旁边还有两个堆储杂物的柴房以及厨房,但都不算进标准之内。所以当地知府陈贤狄跟师爷齐文明来打扫此地时,心口就在滴血啊,真是帝国不把亲儿子当亲儿子对待,倒是对教书先生给老爹养老一般的待遇。
客房今晚分给了师徒三人,单璠第一时间就开始分配,房间留给师傅师兄睡,自己在外头搭帐篷,师兄陈雍庭有点别扭,但还是觉着师妹的分配没错,便主动着手给师妹在院子里搭建帐篷。
栝梁生将自己的主房让给了凌元睡,自己则到外头打地铺。不过凌元说自己在学塾课堂内打地铺就可以了,栝梁生坚持了一下,被凌元告知自己不喜欢谁别人的床,自己在山洞睡都行,就是不喜欢睡别人的床。栝梁生没有再强留,真是官家的孩子都比较高冷。
栝梁生给凌元抱去了新的棉被,先是替凌元铺好了地,再把两层棉被铺上,这才算完事。
栝梁生临走前递给了凌元一本道家书籍,说道:“知道小兄弟对道家文化比较感兴趣,所以这仅存世一本的道家经典,就借给小兄弟看一晚。”
凌元笑着问道:“先生是如何知道我对道家感兴趣的?我都没有说出来。”
栝梁生说道:“今世道教凋零,小兄弟年纪轻轻,灵力修为却是我平生仅见,仅存遇仅见,必是千古好事。今晚过后,此本道教经典小兄弟若是运用得当,对世人也是部分不小的帮助。”
凌元正视栝梁生,轻轻点头,抱拳道:“谢谢先生为我指路。”
栝梁生哈哈大笑这走出学堂,口中只不停地说着:“受不起受不起……”
凌元目光回到手中这本道教经典,书页封面如新,像是才刊印不久,上书‘道教符箓’。他揭开的便是大纲提要,上头书写着道教的历史是从十国覆灭往前的一万年兴起,以及心法,口诀,符咒文案画法的提示。
此本经典基本上详细地讲解了降妖敕神两大道教真源,凌元记忆极好,半个时辰基本就笼统得看了一遍,闭目细想整个过程,觉着有些忘了了,又重头看,直到第二遍看完,觉着消化的差不多,这才熄灯睡去。
翌日。
天色刚刚泛白,栝梁生去了一趟府衙,找捕头贺马青帮忙,说是要给孩子们的父母传话,就昨日脏物一事,今日学塾休学半天,下午再上课。
随后栝梁生与贺马青一人负责数人的通知工作,在上学之前,给每户都通知了。
在栝梁生与贺马青分开之时,栝梁生还让贺马青给知府以及师爷带话,说昨日之事是个意外,知府大人与师爷两人不必担心,便是再有,也无关紧要。
贺马青搞不懂,就昨日的骇人情景,作为第一时间就该赶
至现场的他们三人,其实胆子都快吓爆了,躲在府衙里不敢出来。栝先生不是应该指着他们的鼻子骂他们没种的么,怎么跟家里的长辈都不一样啊。
不过贺马青还是回去将此话转达给了两位大人,结果两位大人在他这个下人面前感动得痛哭流涕,摇头晃脑得喊着愧对天地,愧对先生的话语。
庄稼汉兼捕头的捕快贺马青也就更看不懂。
清晨凌元醒来后就想着赶快给孩子们腾位置,结果正巧赶上栝梁生回来,栝先生告诉他,今日学塾休学半天,要下午才上课,然后凌元便又睡了过去。
单璠醒来叫凌元来吃饭,瞧见凌元卷缩在地铺上,一把捞开他的被子,说道:“这都快夏天了,你还盖这么厚,不怕被热死啊?”
凌元睡得正香着,叫单璠走开点,单璠骂了一句没良心,说道:“本小姐可是好心好意来叫你吃早餐的,你不吃拉倒。”
单璠觉着今日的凌元有些奇怪,平时他都是比自己早起的,为何今天睡地铺睡得这么爽快,无意间瞧见凌元摆放在身旁的道教经典,单璠瞟了一眼,滋滋说道:“难怪了,这么打脑壳的道教书籍看一宿,是我都会赖床的,不过你这么快就把人家先生勾兑上了,还把这么宝贝的东西拿出来给你看,你凌元真了不起。”
凌元好似听不见一般,继续睡自己的春秋大梦,单璠得不到拌嘴的由头,哼哼两句,说了一句:“我也有,还比你的厚多了呢。”
随后单璠不屑一顾地走出了学堂,找自己师兄要早餐吃去了。
一个时辰后,凌元起床前,坐在地上拿着那本道教经典再一次复读了一遍,觉着自己记得八九不离十了,凌元抬起手来,学着第一次见到单璠在客栈凌空画的那一副‘镇邪庇佑符’,弯弯绕绕数十下,只见半空中呈现符咒星光点点,明暗亮度不一,但丝丝灵气悬浮御空,经久不散。
符咒雏形已成。
待凌元心头意念一动,却是自己的一个不小心,被悬停于空的符咒给打得全身气血动荡,凌元最后把持不住,尸气外泄而出,整个学塾都颤动不已。
屋外四人第一时间冲了进来,单璠屈指一弹,镇住外泄尸气的同时,一记凌空符咒打在凌元后背上,这才止住了他的全身气血不在翻腾作乱。
栝梁生睁眼欲裂,久久不能说出话来,老道人微微笑地拍了拍栝梁生的肩膀,说道:“走吧,没事儿,凌公子体质大不一样,不比普通妖物那样丧失人性。”
栝梁生指了指已在打坐调理内伤的凌元,与老道人说道:“这岂不是,我害了凌公子吗?”
老道人道:“凌公子自己要学的,与你何干,走走走,这里没事儿,刚刚老道去别家买了一壶好酒,闻着老香了,这中午的日头,希望栝先生能与老道对饮三杯,美美地睡个午觉,起来你会发现什么都是顺畅的。”
栝梁生瞧着背对着自己的凌元与自己摆了摆手,他才放心出去。
陈雍庭蹲在师妹身边,眼瞧着师妹给殿下周身上下点穴一遍又一遍,她急道:“你不会就别乱来,符咒已打入你的周身窍穴,封住了你的灵力根本,这下好了,十天半个月你都不能动用灵力了,再用一丁点,只会让你备受煎熬,最后疼死你还算轻的,降下天道神罚才难对付,到时候给你烧个纸钱都不知道你收不收得到,那时候你要我跟师兄怎么办嘛,难不成替你挡下来嘛!换你给我们烧钱纸?”
凌元颓废地耷拉着脑袋,感觉着体内比之前好受多了,他的嘴角还在渗出鲜血,最后惨兮兮地跟单璠还有陈雍庭笑着说道:“那我暂时不用灵力不就行了嘛,你怎么比我还着急了。”
单璠十分恼火,要是她再慢一点,凌元可就被自己画的符给镇压打杀了,她是在怕这个:“那你说话算数,但凡你敢乱动丁点,不等神罚降下来了,我跟师兄就先连手把你收了!”
凌元气笑了,连连了几声好:“好知道啦,你跟陈兄弟先出去把,我调理一番,就去洗个澡。”
单璠埋怨了凌元一眼,领着师兄走出了学堂。
午饭栝梁生是没有心情做了,好在陈雍庭主动表示要露一手,不然老道人就要光喝酒了。
老道人自个儿掏钱买了好些肉菜,还买一只杀好了的老母鸡,待一桌菜上了堂,老道人招呼着有些魂不守舍的栝梁生赶紧下筷。
到底是饱读诗书的先生,栝梁生并未将自己的情绪表露得太过,但他依旧不解,自己难道猜测错了?
眼前的凌公子并非当今皇子殿下?
可栝梁生从周边朋友听来的对皇子殿下的描述,基本上大致都相同啊,模样俊俏,丹凤眼,鼻梁高挺,皮肤白净。
随后心境受损的栝梁生立马补救了自己,他向单璠姑娘询问道:“单姑娘,凌公子的伤势如何,有无大碍?”
单璠吃着碗里的饭菜,嘟囔道:“只要凌元在这十天半个月内不动用灵力,反正我是不敢去碰那些悬在他窍穴的符咒,稍不留神就会把它给引爆了,只能等封住他窍穴的符咒自行散去,就万事大吉。要是他动了灵力,栝先生应该知道后果的。”
栝梁生脸上这才稍有缓意,反正道家经典已经给凌公子看了,不管他是不是什么皇子殿下,那都不重要,重要的时候,凌公子昨日救了十几人的性命,也不管他是人是妖,心地好那才是最重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