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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一直看着,那道延伸到遥远森林的生锈铁轨,还有自己站在铁轨上的双脚,摇摇晃晃仍执意踩在铁轨上蹒跚前行。
——《暗□□》乙一
真弓被吻得迷迷糊糊,直到她回过神的时候,电视里播放的已经是她家唯一的爱情剧了。
——之前好不容易弄到的吹替版《情深深雨蒙蒙》。
电视里的陆依萍一脸忧郁:“书桓走的第一天,想他……”
“犯规犯规!”她羞恼扑上他的背,抱住他的脖子摇晃起来。
电视里还在念叨:“书桓走的第二天,想他想他……”
桃矢反手按住她的头,扭头,又是一阵绵长得让她透不过气的吻。
盘坐在他身边的沙发上,傻傻摸着合不上的嘴,丧失了好一阵思考能力,直到电视里声音惊醒她。
真弓忍不住锤了他一下:“换回来……”
于是木之濑真弓再次被按在沙发上狠狠镇压了。
这次,她抱着膝盖缩在沙发角落里,离他远远的,把脸埋进抱枕,只露出双眼控诉看着他。
太可恶了!令人发指!只是害怕就轻易出卖色相!太没出息了!为什么就吃他这一套呢!
“我……”她忍不住道。
桃矢抬眼轻描淡写看了她一眼。
“不换了!就看这个!”她立即叫嚷道。
他飞快笑了一下,清了清嗓子,正经脸拍了拍身边:“过来。”
真弓缩得更远,抱着抱枕拼命摇头。
桃矢慢慢挪了过来,她吓得撒开手扔了抱枕,扭身攀着后背就往沙发外爬,刚刚要翻跨过去,足踝被他的手箍住,真弓惊呼一声,十指扒拉着沙发靠背。
“不要!”
“松手。”
“不要不要!我不会屈服的!”
桃矢怕用力拉伤了她,挪过去一根一根掰开她的手指。
挣扎了不久,结果还是被他拖到了怀里。她扭开头,像是小狗一样在他胸前拱来拱去,躲开他的手,就是不给他看自己的脸。
“别动。”他按住还在张牙舞爪的她,“给我看看。”
他好不容易捉到她,扳过她的脸,拨开凌乱的发丝,冰凉的手指抚上她有些肿胀的嘴唇。
“痛不痛?”他问。
她摇头,他却还是一直担忧看着那里,被他盯得羞了,飞快伸手捂住他的眼睛,炸毛道:“不许看。”
掌心被眼睫扫得酥麻。
“我不看了。”他承诺。
她松了一口气,这才松开手,却见他又飞快扫了一眼她的唇瓣:“真的没事?”
她轻轻推开他的头:“没事!不准看啦!”
桃矢不看她了,盯着电视,还是问:“需要抹药吗?”
——又没有伤口抹药干嘛。
她哼哼道:“家里没有药膏。”
他有些紧张,腾地站了起来:“我去买。”
真弓哭笑不得拉住他:“这么大的雪,你去哪里买呀,所以说我没事啊,等会我找点冰块敷一下,明天就会消掉的。”
看他这样,真弓心里温暖起来,她又向来坦率,忍不住结结巴巴道:“而,而且,我并不讨厌……心里很开心。”
“抱歉。”他道,“本来只是想要分散你的注意力的。但是没控制住……”
“笨,笨蛋!”她涨红了脸,又捂住他的嘴,“这么害羞的话!你别说出来啊!”
气氛瞬间变得尴尬又暧昧起来。
两个人像是刚刚牵手的纯情小学生,盯着电视,就是不看对方。
电视里的女人在雨中哭得撕心裂肺,男人说着告白的话。两个人却都没有看进去。
“我去给你找冰块。”桃矢起身,跑到冰箱前,拉开门后迎面的凉气让他舒了一口气。
把冰块用保鲜袋和手帕包住了,他按住又要跑路的她。
“我困了我要去睡觉!”她抗议。
桃矢坚持道:“先敷完。”
“我拿进房里敷。”
“如果敷到一半睡着了,你会着凉。”
两个人沉默凝视了对方半晌,她无奈低下了头,软声道:“……一直拿着冰块手酸还冰。”
“我帮你。”
屋外的雪还在下着,室内暖烘烘的,电视里是千篇一律的感情纠葛,手帕被冰块融化的水渗湿,在小几上晕开一片水渍。雪花飘动,打了个旋,趴在了玻璃上。
透过窗户,沙发上的两个人依偎着睡着了。
“哥哥?”
桃矢关门的动作一顿,不刻意轻手轻脚,站直了身体。他面瘫着脸看向小樱,伸出手晃了晃纸包,向她示意手里的包子。
“我刚刚出去买了早餐,要吃吗?”
看到小樱欢呼着接过了,桃矢心里的石头落了地。
幸好冬天一般不用换外衣,省去了解释一夜没有换衣服的麻烦。
“哥哥昨天回来的很晚呢。”小樱咬了一口肉包,“我昨天本来有事情要告诉你的。后来太困了,就没有等你。”
……其实他根本没回来。
桃矢有些心虚,面上还是平静道:“什么事情?”
小樱犹豫了一下,刚刚要说话。
“小樱因为说漏嘴,告诉了我桃矢和木之濑小姐的事情,她心里过意不去。想要向你道歉呢。”
桃矢背后一僵,不过看到表情忐忑的小樱,还是摸了摸妹妹的头表示自己并不在意,接着缓缓转过身:“爸爸。”
他把刚刚在门口信箱取出的报纸递给了出现在背后的父亲。
木之本藤隆道谢,接过了报纸,细细打量桃矢。
镜片后的眼睛弯起:“什么时候让木之濑小姐来我们家玩吧。”
并不知道自己已经成功打入木之本家内部的木之濑真弓现在很忧桑。
“轻,轻点啊舅妈。”她跪坐在沙发上,脸上苦兮兮的,大惊小怪喊着。
“多大的孩子了,睡觉还会落枕。”迹部夫人按了按她的脖子,听到她嗷嗷叫唤,忍不住笑了。
真弓脸上一红。
沙发不大,他们两个人睡肯定很挤啊。到后来都不知道是怎么睡着的。醒来的时候她就像是八爪鱼一样缠着对方,吓得她全部放开,还好他的手臂把她的腰箍住了,不然肯定要掉下去,到时候就不是落枕这种小问题了。
果然是因为小景学网球后特意为自己儿子学的一手,按到了后面,她就不觉得疼了,舒服得哼唧。
这时候真弓才想起来今天的来意。
她问:“妈妈呢?”
脖子上的手动作一停,迹部夫人自背后细细打量了她的表情:“她今天一早就出去了。”
“是吗……”
看到她若有所思的样子,迹部夫人摸了摸她的头:“小真,即使爸爸妈妈分开了……我们大家爱你的心是不会变的。”
真弓摇了摇头,脖子居然已经完全好了,转过身给了自家舅妈一个感激而的大大拥抱,脆生生道:“不用安慰我的,舅妈。已经没关系了,我已经想通了,并不在意啦。”
“那么,我去找外公了。”她没有半点形象从沙发上弹起,穿上拖鞋,转身向着书房的方向走。
看到她笑得明媚,背挺得笔直,一步步慢慢走远,迹部夫人露出了担忧的神情。
当初,莉子带着结弦去美国的时候,小真也是这个样子。
踏着柔软的地毯无声行走,经过一个房间,她看到了被装裱起来的一幅半面墙的画。
真弓停住脚步,面无表情看向那副油画。
外公和舅舅都正襟危坐,舅妈笑着抱着装作小大人一样的小景,将将到大人膝头高的自己却站在妈妈的身边,外婆笑着拉着自己的一只手。
光束中有灰尘舞动,她眨了眨眼,站得更直了。
她走到了书房的原木门前停下了脚步,倚着门前的墙壁站着,盯着墙上的一朵印花走神。
门板很厚,至少她听不到里面在讲什么。
小时候,她脾气确实不好,是个直性子,会在clamp读幼稚园都是这个国家最有天分的孩子,或多或少都会有一点的傲气,总是仗着自己知道的浅薄知识口不择言,不过,比起来,现在也只是讲究一点技巧的坦率而已。
那时候,因为父母工作忙被寄养在这里的自己,常常和小景争起来,犯错后,外公就会把他们关在书房里抄书。
真弓的记忆力很好。
她还能清晰记得,这个书房里面,书架第二行第三本书《银河铁道之夜》第54页的小小折痕。只要她想,就能思想爬过一本本厚部头,抽出其中一本的任意一页。
她甚至记得,那次外婆偷偷从窗外递进书房的点心,有一粒糕点碎末染在了西面墙上那本尾崎红叶的《金色夜叉》里,被外公发现后,自己的惩罚还加重了
知道的东西越多,越是明白自己的浅薄,渐渐就变得静默无声了。
既然自己的记忆这么好,为什么还会忘记以前的事情呢?迎着光,真弓眯起眼睛。
雪后的圣诞节天晴了,午后的阳光非常温暖,因为室外的白雪映得室内更加明亮刺眼。
真弓眨了眨眼,晕开眼中的潮意。
所有关于爸爸妈妈在一起的事情,她都只能依稀记得。那些记忆零碎了一地,她怎么都捡不起来了。
门被缓缓打开,迹部景吾走出来,看到她停下了脚步:“等多久了?”
“我刚到,”她看向这个已经高了自己很多的表兄,仰着头,说出他们小时候的暗语,“天气怎么样?”
迹部景吾挑眉:“要下雨了。”
看来老爷子的心情不好,真弓怏了。
她的肩被拍了拍:“本大爷都好好的出来了,你怕什么。”
真弓看了看关得死死的木门,忍不住笑了,他的口癖果然是不敢当着外公的面说的。
“你又犯什么事了?”她好奇道。
“有个蠢女人,”他冷笑,“总是叫本大爷什么女王大人,疯疯癫癫的。就做了些措施,没想到最近老爷子找她爸谈石油生意。”
真弓惊奇看了他一眼:“把你气成这样了。”绝对做了更多奇怪的事情吧。她拍了拍他的手臂:“放心吧,小景最有男子气概了。”
并不邪魅狷狂的男子高中生迹部景吾被顺毛了。
真弓轻手轻脚推开门,看到自家外公坐在栎木书桌后,她大气不敢出,挪着步子到桌前的凳子那里坐好。
“谁让你坐下了?”老爷子掀起眼皮。
她腾地站了起来,笔直杵着,双手贴着裙边,乖乖垂着头。
“外公。”她轻轻叫了一声。
老爷子哼了一声:“还委屈呢?”
她盯着脚尖:“那件事情已经过去了。”
“那大原的事情最后怎么摆平的?”
她的头又低了一点:“结弦……本乡久帮我解决了。”
“你呢?”
“……我溜了。”
她没敢抬头看外公的表情,不用想都是恨铁不成钢。
出乎她意料的是,老爷子居然“嗯”了一声,她讶然抬头,对方又瞪了她一眼。
“学到教训了没有?”
她好学生一般规规矩矩道:“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以后我会……”
老爷子清了清嗓子:“说真心话!”
她深吸了一口气:“这些都是大原的错,我没有什么可以反省和教训。”
“倒是长进了点,”老爷子似乎夸奖又像是嘲弄一样嗤笑了一声,抬了抬下巴,“坐吧。”
真弓坐了下来。
“那么,还想回去吗?”
真弓认真道:“我不想让自己不痛快,所以一开始就没打算回clamp。”
老爷子点了点头:“不去冰帝?”
她摇头:“我已经找到了更好的地方。”至少高中阶段,她不会离开友枝町。
“我也就问问,”老爷子平静道,“这点我不干涉你,让你父亲操心去吧,你现在先把这个看一看。”
他从桌子那边把一份文件推了过来。
真弓伸出手,将文件转向自己,打开看了两眼就合上了,又将它放回桌子上。
“不看了?”
她点头:“不看了,我没有异议。”
他皱眉,严肃道:“你小时候我教你的,你都忘了?”
怎么可能忘记,那些关于看合同和商讨的东西,映在脑子里了。
真弓深吸了一口气,不让自己多想,再次打开了文件,仔细看着。
这回,她看了很久,再次合上文件,她目光笔直而认真。
“我逐条确认而且记下了,没有异议。”
老爷子高深莫测看着她:“很好,确认之后,你母亲在日本的所有产业,就都转入你的名下了。”
斩断所有和日本的联系,以后自己大概只能在迹部宅或者美国见到她了吧?真弓这么想着,面上平静道:
“那么,您可以把笔递给我签字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