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沉默了半响后,他终是狠下心,低声道“你……若是考虑好……随时可以来找朕!”
刘梦凝藏在袖中的手指瞬间握紧,指尖入肉掐的生疼,眸中那一丝光亮也瞬间熄灭。
那一瞬间,心中像是有什么凝结成冰,然后破裂成无数块,戳入五脏六腑,撕心裂肺般的疼痛。
她强力忍着马上要奔流而下的眼泪,嘴唇微微抖动道“臣妾说过的话,从不收回!”
说完,转身,大步离去。
秦陌看着她虽然强自稳住身形却仍有些漂浮踉跄的脚步,眼底闪过一丝悲怆。
说出这话,他心中并不比刘梦凝好过多少。
但再艰难,他觉得,自己也必须如此。
“唉……”他长叹一声。
自己这一生,终是负人太多!
……
西延
今日大殿之上,所有人都觉得当今皇上心情不好,甚至可以说糟糕透顶,一个个纷纷低头掰着指头抓耳挠腮地数着,可思前想后,又都觉得最近风调雨顺,安然太平,应该没哪里会惹到他。
只有杞英知道,一切都是因为燕三传回的那个消息。
与秦陌一样,燕惊鸿已经知道北越在晋州寻到了一条金矿。
但他比秦陌多收到了一条消息,那就是……燕三告诉他,虽然矿脉找到了,但某个女人还是不愿意回西延。
听燕三说,在找到金矿之后,他按照燕惊鸿的吩咐,在楚苏面前现了身,也表明了要护送她回西延的决心,但是,却被楚苏直接拒绝。
不仅如此,她还伙同着一直跟着的两个人,故意带着燕三在晋州城外溜哒了一圈后,跑了。
你让燕惊鸿怎么不气,他简直心肺都气炸了。
所以,某位办事不力的悲催的人,只敢传了信回来交差,然后自己本人遵照燕惊鸿发下的狠话……一毛不留地找了个寺庙……出家了!
“杞英,你说朕是不是看起来好欺负?”燕惊鸿突然摇着羽扇,遮面对着杞英道。
杞英知道他说的是什么,他瞧了眼手中拿到的刚送来的北越国书,陪笑道“皇上,您要不先看完这个?” 燕惊鸿本来不感兴趣地远远地瞟了一眼,却在看见那红色封面上烫金的北越两个字时,曜黑的眼眸亮光扑闪,他悠悠取过,悠悠看完,悠悠顿住,然后悠悠笑道“来来来,杞英,备礼,走,我们出趟远门去。”
杞英抬头看了看燕惊鸿咧到嘴角的笑意,笑道“老奴遵旨!”
……
很快,南秦和西延的国书就先后送到了北越,国书上言明两国国君都将亲自道贺。东祁则回信说因着时间和沈星语的登基大典时间相冲突,无法抽身前来,但会遣使来贺。
对于沈星语不能来京的事,南意欢心中虽然觉得有些遗憾,但想着几人刚刚在华池才相聚过,而且沈星辰和青嫣这对经历了磨难的有情人也终成眷属,这样想来,心中的怅意便消退了些。
而对于燕惊鸿和秦陌要来之事,虽说她心中五味杂陈,但面上依旧平静,越君行虽然看在眼里,但也是很默契地只字未提。
又过了两日,风倾和杨荣回府了,一起回来的还有楚苏,宁驰则是留在了晋州陪同宗帝遣去接收的人处理着善后之事。
楚苏回府当夜,南意欢去见了她,俩人聊了些这一路的情况,楚苏虽然有些疲累,但整个人精神很好,她跟南意欢说,等这次宗帝寿辰过后,她便会离开玉倾,继续去游历中原。
南意欢也和她说了燕惊鸿即将要来北越参加宗帝寿诞的事,楚苏听完眉头微蹙,片刻后她云淡风清道“最危险的地方也便是最安全的地方,只要太子妃不说,我想便没有什么可担心的,是吗?”
南意欢轻笑一声,迎上她投来的如水清澈的眸光,挑眉道“当然!”
楚苏面上的笑意顿时如山水画卷,徐徐展开。
自此以后,楚苏便在太子府里住下,是南意欢便给她安排了一个僻静的小院,一应日常用品只让风妩给她送去,并不让府里其他人知晓。
一月时间一晃而过,这一月中,南意欢和越君行依旧在加紧寻找陆述天和陆婉儿的下落,可惜依然一无所获,倒是听说冷文昌那边面见过宗帝几次,俩人撇开所有人员,私下密谈了数次。
远在西延的萧翰也命人通过云蔚楼传来信说,他的人在极西之地的一处峡谷内发现了一株依米花,但是可惜赶到之时,那株花已经枯萎,从花期看应是一年前盛开过。
南意欢听到这个消息时,想起自己在东祁冰室中沉睡了十多年的父亲,整整沮丧了两日,天天把自己关在屋里闷闷不乐。
最后还是越君行实在看不下眼,拖着她去青山的别院里住了两天,才让她渐渐松泛了心情。
期间,越无双也出宫到府里来找南意欢玩过几次,不过每次都是她一个人来,因为宗帝让越君邪全权负责张罗这次寿诞的仪程和舞乐部分,于是他开始天天忙得不可开交,偶有几次在宫里和南意欢碰到,也都是匆匆而过,连连叫苦不迭。
……
这一日,宗帝传召越君行入宫,南意欢闲的无事便跟他一起入了宫,等他们入殿时才发现冷天凌也在场。
由于越君离被囚,越君邪的精力都放在了舞乐上,所以宗帝便吩咐说让越君行负责接待秦陌,而燕惊鸿则是交给了留在京中休养的冷天凌。
当两人向宗帝告别后从殿中出来时,发现不远处一抹纤细修长的人影立在一处亭台上,深秋的风带着些许凉意吹拂而来,把她身上的裙裾吹得向后猎猎拂动。
“羽裳?”南意欢边唤边往亭间走去,越君行见状也只得随了过来,但只远远站在亭外,并没有进去。
冷羽裳回身,看见南意欢正往台阶上走来,柔笑道“见过太子妃殿下。”
“我们正要出宫,露过这里看着像你。”南意欢细细看她,发现她气色较半年前好多了,端然又是一个明媚动人的绝色美人。
冷羽裳浅笑道“今日进宫来寻无双,刚打算回府,淑妃娘娘派人追来说花房新出了一株牡丹,问我可要带回府,反正我闲来无事,就在这等着,让含香去花房取了。”
“这次是什么新品?”南意欢笑问,她早就听说冷羽裳生xing爱花成痴,尤爱牡丹,为此,冷王爷还专门给她在府中建了一个大花房,然后每每征战到一处,都不忘给她去找当地的稀有珍品。
宗帝和顾淑妃知道后,每当宫中花房有新品培出,也都会给镇南王府里送一些。
冷羽裳笑道“我也没见过,听来的人说取名叫了琼紫。”
“听名字倒是很美,想来花更美了。”南意欢笑道。
冷羽裳眼中笑意满满,她问“你们是刚入宫还是要出宫?”
“我们刚见过父皇,这便打算出宫的。”南意欢答道。
冷羽裳抿唇一笑,她又看了看站在阶下仅披着一件薄薄披风的越君行,笑对着南意欢道“看来相池山那个神医倒也还不赖,我看太子殿下如今寒疾像是好了不少,我记得往年这个时候,恐怕已经用上厚厚的狐氅了吧。”
南意欢也侧首看了看淡然而立的越君行,轻快笑道“是啊,虽然那个神医开药方的时候说只能治标不治本,但可能是瞎猫遇上死耗子,夫君畏寒的症状倒真是好了不少了。”
有关越君行身体渐渐恢复好转的样子是俩人自西延回来之后商议而定的,目的是为了试探那真正对越君行施血蛊的人,他们想让幕后之人知晓,他的症状已慢慢在解,从而引蛇出洞,一举击中。
可惜,到目前为止,除了刚回京后几日宗帝让太医来瞧过一回以外,就再也没一丝动静。
“那便好。”冷羽裳也欣慰地道“羽裳亲眼见着太子殿下被寒症折磨了这么多年,如今终于有了好转,心中也很是为太子殿下欢喜。”
本来南意欢与冷羽裳初识的第一面时,她就亲自上门来跪着哭求说自己想要入府,嫁给越君行为妾。当时,冷羽裳给她的感觉便是,这个女子居然能做出这样不要身份和脸面的事来,想必是痴心太过,日后也难以自拔,却真的没想到,骨子里的她竟然也有着那般洒脱和绝决的性子。
就像今日这话她说的大大方方,虽然句句声声都在关切着越君行的病情,但却无法让南意欢心中生出一丝不自在和醋意来。
想到此,她便也笑着又回了两句。
不一会,冷羽裳的侍女含香手捧着一盆精致小巧的牡丹来。
那牡丹色泽艳若蒸霞,花瓣虽小但形如细雕,质若软玉,微风摆拂中,一股馥郁高洁的香气满溢而来。
冷羽裳乍然一见,面上惊喜异常,啧啧称赞。
便是连惯来对花花草草不感兴趣的南意欢也忍不住多看了两眼。
冷羽裳又爱不释手地看了一会,方才和南意欢一起走向宫门,随后分别上了各自马车回府而去。
……
诸国中,最先到达的是西延燕惊鸿的銮驾,他抵达玉倾时方才十月二十一,离宗帝的寿诞还有七日之久。 因着有了宗帝的吩咐,且有着楚苏寻到金矿的缘故,所以冷天凌奉命出城三十里相迎。
事后南意欢听说,这位想来奢靡享受惯了的皇帝,照例又是浩浩荡荡带了几十车的人马来,满满当当地装着供他吃喝玩乐的东西。
只不过,这次相较于那年他去南楚,只是少了沿途一路收来的女人而已。
据说燕惊鸿在抵达的当日就被冷天凌带着请进了宫,随后又被宗帝邀着一同用了一顿相谈甚欢的晚膳,方才悠悠缓缓的出了宫。
接下来的两日,燕惊鸿撺掇着冷天凌带着自己私服在玉倾城里的各大小青楼妓馆了又转悠了一圈后,终于在一顿酒醒后,懒懒地伸了个懒腰,闲闲地道自己与越君行自从半年前一别,甚是想念,既然来了玉倾,怎能不登门一见,说完眼睛直勾勾地看着冷天凌。
于是,这日晚膳时分,当管家林奉孝刚刚接到冷天凌匆匆派来通传的人时,燕惊鸿后脚已经迈入了太子府的门槛。
彼时,越君行和南意欢刚在膳桌前坐下,就听一个不请自入的声音轻笑道“看来朕来的可真是时候啊?”
他身后还跟着跑的满头大汗的林奉孝以及一脸无奈的冷天凌。
越君行只一眼就明白了所有的情况,他微微一笑,起身,遥指着桌上那基本全是素食的一菜六汤道“若是燕皇不弃,不如坐下一同用膳如何?”
“弃什么!朕中午酒饮多了,腹中正难受着,吃些清淡的正好清清肠胃。”燕惊鸿说完,一抖手中摇扇,摇着悠然地走到桌边坐下。
越君行又对着冷天凌,温声道“孤上次说正好还欠世子一杯谢酒,不如就今日敬上,如何?”
这次冷天凌没有再推辞,他微一颔首道“恭敬不如从命。”
随后跟着越君行的脚步走到桌边坐下,旁边早有伺候的人添上了两副碗筷。
前厅摆放的膳桌是圆桌,可供八人围坐,南意欢和越君行坐在一起,而燕惊鸿则是走到对面,与南意欢正正好对面而坐,冷天凌见状,便也坐到了燕惊鸿的身侧。
南意欢面上一直带着从容得体的笑容,唇角微勾地看着燕惊鸿从进门,笑谈,坐下以及自如地大块朵颐着。
从始至终,燕惊鸿除了在落座时,背对冷天凌冲着南意欢意味深长地一笑外,其余时候便没有再看她。
整个晚膳桌上,他并没有什么特别出挑的举动,不过是挑些最近天气很好,北越女子的身体很香喷绵软,昨夜睡的地方有蚊子叫之类的话题东扯西扯。
南意欢心中翻了个白眼,这都十月深秋了,蚊子早滚回窝里睡觉了,哪有那个闲工夫来咬你。
越君行则一直浅笑着,偶尔应上几声,冷天凌话更少,整晚下来说出的话不过十句。
全程燕惊鸿饭菜也没吃几口,就听他一人在那絮絮叨叨地从头说道尾,直到最后,他才随意用百金一匹的云锦衣袖一抹嘴巴,突然站起道“朕要如厕,你这茅房在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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