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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承紫拿着弓箭对那络腮胡子的男子瞄来瞄去,李恪则是利用苍天大树的树冠对付那些雕鸟。江承紫躲避在树后,还不忘略略凝神跟大树交流一下,说它们才是这森林之主,岂容那些外来者嚣张跋扈。
植物们没说话,但下一刻,一棵藤条高高跃起将凶狠煽动翅膀的大雕径直缠住,硬生生地拖了下来。大雕大惊,那些贼人亦大惊。
“食人树,我先前听人说有食人藤萝。”有人惊慌失措地喊。
“呀,真厉害。这才是这森林之主!!”江承紫赞美道。
那大雕被拖下来,附近的一众藤萝将之狠狠捆住。大雕使劲扑腾,但不消片刻功夫,那大雕就被树藤缠绕,勒得气绝身亡。
“果然,食人之树!”先前那人声音里充满恐惧。
“妖言惑众!”旁边一人拔剑斩杀了此人。
别的大雕被这么一吓,先是盘旋几圈,又让其中一只俯冲下来再试一试。
这一次,不止一条藤萝跃起,而是一种藤萝跃起,形成严密的网,径直缠住那只大雕,以极其粗暴的方式拖到林中。
那些人看到第二只雕鸟被藤萝紧紧勒住,忙提刀去砍那些藤萝。一刀而下,一条藤萝被砍断。江承紫听到那藤萝发出一声痛苦的声音,她连忙拈弓搭箭,将那人射杀。
后面的人想要动一动,但看到江承紫的箭法如此了得,而这里的藤萝树林很是诡异,便不敢行动。
而第二只大雕也很快就被藤萝们勒死。
而就在这时,几根藤萝缓缓上来,朝江承紫与李恪的藏身处进发。
李恪一瞧,忙问:“阿紫,他们这是作甚?把我们当作跟大雕一伙的?”
“我不知。”江承紫也有些发憷,她这会儿是感觉不到一丝一毫的植物信息,只知道那些树很愤怒。她面对千军万马的战场,面对狡猾凶残的敌人都从未有这一刻那样恐惧。
植物是未知的领域,平素温和无比,但在山林里是植物的世界,这里是它们的王国。人类在大自然面前渺小如尘埃。
“若是它们不分好歹,也不要怪我。”李恪一手持弩弓,另一手从腰间拿出一只竹筒。
江承紫明白他那竹筒里装的正是在蜀中挖出的火油。当时因为这油的火焰太诡异,江承紫就决定瞒着众人,不往长安报。
这油不论是点灯,还是附着在木头上,亦或者直接倾倒在地,只要燃烧,火焰就是一朵一朵的,且火焰的尖是紫色的,中部是黑色,而火焰的下部则是红色。
这油的火焰很是诡异,而且很易燃。这油不仅仅能在干柴上燃烧,就算是倾倒些许在茂盛的植物上,也能迅速附着在新鲜植物上燃烧。那火焰燃烧迅速,像是贪婪的野兽,不一会儿就能将一棵茂盛的参天大树燃烧殆尽。
“好诡异啊。”江承紫惊叹。
“是很诡异,像是传说中的凤凰火。”李恪看着那火焰。
“凤凰火?凤凰涅槃之火?”江承紫很是诧异地问。
李恪点头,又倾倒少许的油在一棵树上,只一点火星,瞬间燃起熊熊大火。不一会儿,那一棵树就燃烧殆尽。
“跟传说中的凤凰火一模一样。”李恪眉目微蹙,而后很认真地瞧着江承紫说,“传说中凤凰涅槃留在人间的火,后来被冥界接收,成为死亡之火。”
“只是传说而已。定是见过的人觉得太易燃,又对这油不了解,只能如此解释了。”江承紫说。
李恪没有说对,也没有否认,只感叹了一句:“传说中,凤凰火一把可焚林千顷。”
“不管如何,此油先不要告诉别人。”江承紫说。
她认为这油很诡异,应该留下来认真研究之后再说。再者,如今开采的技术还不够。并且,她笃定这种油必定会让大唐的军事力量上一个崭新的台阶。
这样的重大的功劳自然要等格物院建成后,归结到格物院身上去。如今不是上报的时候。
于是,他们两人很有默契,并未将这火油上报给朝廷。而两人也是各自取了一部分带着,算作防身之用。
如今,这藤萝从四面八方向两人而来。你李恪持在手里,对江承紫说:“告诉它们,这是凤凰火,可焚林。”
“阿念,切勿冲动。”江承紫着急地说。
尽管那藤萝越来越近,但江承紫很的没有感觉到它们的杀意。她努力凝神静心,终于感知了那些藤萝的气息。
“我们是森林之主,保护你们。”那些藤萝的声音高高低低的。
“且慢,是保护我们的。”江承紫低声说。
李恪没有说话,那竹筒还是在手里,那些藤萝温柔地围成防护,如同先前对付那些鸟儿一般。
“这,这两人是妖怪。”那些人惊慌失措。
忽然,迷途山的树林无风而摇,每一棵树都使劲摇动,齐齐发出声响。那声响如同咆哮的大海,席卷着漫天的波涛汹涌而来。
这是怒吼的林涛,带着淹没一切愤怒。林木成片,涛声越来越大,形成猛烈的山风,盘旋而上。那些海东青与大雕因主人的缘故飞得很低。那一股猛烈的山风扶摇直上,让这些平素凶猛的猛禽也是惊慌四散,慌忙往更高处飞去。
那些大狗先前还狂吠不止,这会儿像是被吓着了,只发出低低的几声叫,夹着尾巴紧紧贴在地面上。
“保护公子。”有一人喊道。
那些弓箭手也撤退,只将那络腮胡子护在中间,如临大敌。
无数的藤萝来去,枝叶翻飞,林涛猛烈,带着树叶以极快的速度裹挟而去。那些荆棘藤萝们将那些大狗、以及那些人全都捆绑起来。
那些人开始惊恐,大声地求放过。
林涛声此起彼伏,如同一场海啸,声音在山中回荡,起起伏伏传出去很远。山林之怒,让山中的飞禽走兽皆惊慌失措。
飞禽走兽们自幼生活在此,从未见过此等场景。在惊慌失措后,纷纷伏在地上。
山林之主,有一种让万物敬畏的力量!
那些大雕与海东青四散逃窜,在天上惊慌失措,哀鸣不止。
“唉,人在自然万物面前,真如同一粒尘埃呢。这些人怎么就学不会敬畏自然呢!”江承紫听起来像是叹息,实则上就是在用言语奚落那些妄图将白凤鸟捉住的人。
林涛一浪一浪,随后,渐渐平静下来。整个山中归于平静,一丝风也没有。那些千万年来,就扎根于此的植物,不管生命长短皆静默在这里。
若非方才一场盛大的林涛让众人感受到山林的愤怒,若非那些贼人与大狗都被捆绑在地,若非地上还有两只雕的尸体。江承紫也要疑心方才所见,不过是南柯一梦。
“这,这是山林之怒!”李恪也如梦方醒,手中的火油被他小心翼翼地收起来,再度放入腰间的包裹里。
那些保护着他们的藤条慢慢地散开。
江承紫跳了下去,先是捡起一把刀先结果了大狗们。
虽然她挺喜欢狗,前世里她也养过狗,执行任务也时常会出动军犬。但她是分得清是非的人,这些大狗训练有素,一旦瞅准机会,就会发动最猛烈的反击。而且,这些大狗的主人很可能是那突厥人,而这些大狗指不定将来会出现在战场上,成为他们的狗战士。
如今若是稍微有一丝仁慈,便是对大唐百姓将士性命于不顾。宁可手沾鲜血身背无数敌人的命,也要守护国家和平人民安宁。
作为一个常年执行国家任务的士兵来说,江承紫的考虑自然与平常女子不同。什么狗狗是人类的朋友这种扯淡的理论一旦危及国家和百姓的生命财产安全,都特么的扯淡。
她干净利落地干掉这些大狗。先前的血腥味已引得山林里的兽类蠢蠢欲动,若不是那一场山林之怒,那些吊睛白额的老虎们早就蹦跶出来了。
如今,风定天清,方才受到惊吓的凶猛兽类全都往这边赶。
江承紫将那刀掂量一番,啧啧地说:“你们这兵器质地还是不行啊。”
“你,你快让那些树解开我们。”那为首络腮胡子生硬地说。
“那些树又不是我的手下,怎么可能听我的?”江承紫撇撇嘴,瞧了瞧树林后面,有老虎缓缓而来。
“求你们,救救我。”那人哀求。
“救你有什么好处吗?”江承紫作认真思考状。李恪则是一言不发,只拿了弓弩在一旁仔细注意着周围的动静。
那人连忙用生硬的中原话说:“有,有,我乃突厥吉利可汗第五子。你,你们救我。我,我定,定有回报。”
吉利第五子!呀呀呀,果然是突厥人,还是个皇子。江承紫不由得与李恪对视一眼。
“你糊弄谁呢?我兄弟二人虽为山中猎户,但亦知这迷途山乃中原腹地,离你突厥远着呢。就是你们打猎放牧,也断没有来此的道理。”江承紫朗声道。
“我,我真没有骗人。我乃突厥吉利可汗第五子。”男子的声音发抖。
“既是突厥人,入我中原腹地,可有我家陛下的许可?”江承紫朗声问。
“没,没有。我是打猎迷路,正在找寻出路。”对方胡扯。
江承紫哂笑,道:“我虽是猎户,却也断不能被你糊弄了。这迷途山虽小,但亦隶属于秦岭山脉,再往西就是华山境内。湍急河水,天险潼关之后,便是西京繁华之地。你们的心思,以为我不知?”
“你,你救我,我告诉你重要的事情。”那人面对越来越近的猛虎,连忙哀求。
“吉利也算一代枭雄,却不料有这样不济的儿子。”李恪讽刺。
“是,是,我不济,我不济。”此番,这人为了活命竟是如此窝囊。
江承紫也觉得要留活口,便瞧了瞧那批人,道:“既是如此,我便救你。”
她飞身而下,拉住藤萝使劲一扯,便将那人吊在树上。
那人松了一口气,说谢谢。江承紫稳稳落在树枝上,朗声摆手说:“不必。我救你,只是想听你说一说你为何到这里打猎,又是如何来这里的。因此,你也不谢我。”
“公子,我,我也知道为何到这里打猎,我知道的还很多。你,你救救我。”另一个四十多岁的男子喊道。这口音一听就是大唐口音。
江承紫扫了他一眼,这人正是另一群人的领导者。
先前,李恪与江承紫判断过那一行人。认为有一半以上是突厥人,另一半是中原人。那些个中原人应该是为这些突厥人引路的。
如今,出声求救的四十多岁的男人就是这一群中原人的首领。那些精锐的弓箭手就是他的手下。
“你是谁?”江承紫朗声问。
“我,我叫梁洛武,乃,乃梁师都的堂弟。”那人支支吾吾地说。
“原来是叛臣,还勾结突厥。这可是人人得而诛之重罪哟。”江承紫毫不留情地指出。
“不,不是我。是我那堂兄做白日梦反叛大唐的。我,我是被逼的。”男子哭起来,那些老虎先前已集结,窥伺周遭情况。本来老虎们早就要扑过来了,但江承紫突然出手救了人,那些老虎又开始重新掂量眼前的危险,于是一时之间,竟然没有前进,只在周围虎视眈眈。
但这种虎视眈眈最是让人心里恐惧。这梁洛武虽是出身地方豪强,也算大族出身。隋末,天下大乱,他也跟随梁师都南征北战,算是出身行伍。
可这人实在贪生怕死,因此尊严脸面也不要了,径直求江承紫。
“哦?你如何被逼迫了?”江承紫坐在树枝上,很悠闲地问。
“我全家老小都在梁师都手上。”他哭起来,“我出来征战,但凡有什么不轨之举,我一家老小就没命了。”
“看起来好像是被逼的啊。”江承紫看了看一直在旁边看戏李恪。
李恪点头,很严肃地说:“听起来像是被逼的,而且很惨。”
“那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我们要不要广结善缘?”刚丢下斩杀大狗大刀的江承紫在这里说广结善缘,还说得一本正经。
李恪更是一本正经地答应说:“理应如此。”
那梁洛武一听,连忙恭维他们是好人。他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而且还会报答他们的。而他心里则是想:不过是两个乳臭未干的小孩子,纵使有点本事。他只要自由了安全了,定然可以拿下他们。
“不过——”江承紫像是在深深思考,根本没听这梁洛武的恭维。
“不过什么?”李恪温和地问。
“他长期受那个梁师都的威胁,是不是只有梁师都不在了,我们才算真正地救他啊?”江承紫很天真地问。
李恪作认真思考状,像是深思熟虑后,才回答:“阿紫所虑深远,正是如此。”
“那就这样定了。”江承紫欢笑起来,然后倏然跳下,将梁洛武拉起来,一并挂在树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