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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五十九章 简单的背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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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芳沁,你真的?”老夫人开始演戏,一副不可置信的心碎神情。

    芳姑姑看了老夫人一眼,轻轻一笑,道:“你在萧氏,即便是庶女,但也是主子。你在杨氏,虽一开始是侧室,却手握观王房大权。观王不待见你,却也与你一同生育了不少子女。后来,你被观王扶正,成为弘农杨氏真正的女主人,站在顶端,自不知我的苦楚。”

    “你这样说,那张司直所言,便是真的?”老夫人真是演戏高手,这神情语调都像是受到了莫大打击,却又心存着微小的希望。

    “是。”芳姑姑干脆承认。

    “为何?我向来当你是妹妹,待你不薄。”老夫人摇着头,神情悲戚。

    江承紫则在一旁乖巧地坐着,欣赏演了一辈子戏的老戏骨们飙演技,以及考察一下她们编剧本的能力。

    “待我不薄?”芳姑姑讽刺反问。

    老夫人蹙眉,道:“我一直想给你找个良人。可你也知晓原因。”

    芳姑姑垂了眸,道:“你这高高在上之人,是不明白我们的心思的。一代为奴,代代为奴,暗无天日。仗着主人荣宠处心积虑,却还不过是巴掌大的天。你们不学无术轻而易举,我们却要拼尽毕生亦得不到。”

    老夫人一怔,江承紫也不由得微微一顿。这芳姑姑与老夫人虽在演戏,但她此番所言,又何尝不是天下寒门之人的心声呢。

    “芳沁,我以为我待你不薄。”老夫人叹息一声,“谁知,你却不知足。”

    芳沁冷笑,说:“你待我不薄,也只因我为你做牛做马罢了。”

    老夫人默然瞧着她,说:“我原以为是大理寺这边被什么人出了假证据。原来,真是你。”

    “是我。”芳沁回答。

    “很好,既然你已认罪。我亦不必多费口舌,带走。”张司直朗声喊道。

    老夫人立马上前一步,喊:“张司直,且慢。”

    “老夫人还有何事?”张司直询问。

    老夫人叹息一声,说:“这芳沁,与我自小一并长大,我待她情同姐妹,今日出这此事,虽她已认了。我却还要问她个所以然。”

    “这——”张司直有些为难。

    江承紫却是知道老夫人的心思,她没有当场听到芳沁如何犯案,心里不踏实,怕有什么漏洞,芳沁不能圆回来,若她在场,便可有所应对。

    说来说去,说什么主仆同心,铁一般的组合。其实,老夫人一直信任的也只有自己。

    “张司直,老夫人与芳姑姑姐妹情深,如今得知此事,定是悲痛万分。但芳姑姑今日一去,怕也是难以相见。祖母的心,还请张司直能体谅一二。”江承紫朗声请求。声音清脆,带着略略的撒娇。

    张司直不由得一怔,暗想:果如晋华所言呀,这丫头玲珑剔透,古灵精怪,世间罕见。这老夫人明明是怕芳沁说得不圆满,她若在场,得能圆回来。这丫头应该也是知道,却说得这么体面。

    “既是如此,在下就请要劳顿老夫人全程听审,不知可否?”张司直回答。

    “多谢张司直给老妇这机会。”她回了礼,随后就对江承紫说,“九丫头,你且陪着我吧。”

    江承紫原本想听一听,看一看,就溜出去找李恪,却不料老夫人会临时将她拉住。她也不好不答应,原本这里就是六房与老夫人的主战场,战斗结果虽已经知晓,但还没有最后结束,她溜走也实在不厚道。

    “是。”她只好答应,然后乖巧走到老夫人身边呆着。

    张司直又对老夫人说:“老夫人若有什么想要询问,便抓紧时间,我这边还要尽快结案,回去复命。另外,阿念将军还有别的公务在身,十万火急,我亦不能耽误太久。”

    老夫人点点头,心里盘算着如何让芳沁说出天衣无缝的案情,在这里就定罪,芳沁也好有个依照。

    于是,她叹息一声,缓缓开口问:“芳沁,你的心思,我已知晓。怪只怪我不曾坚持,为你觅得良婿,以为留你在身边,就是对你好。到底是我错了。”

    她说罢掩面擦泪,伤心欲绝。

    芳沁呆愣一下,跟随这女子这么多年,她瞧得出自己的主子是真伤心。这世间,最疼心自己的,便是她了。芳沁也是垂了眸,眼泪簌簌而下,直直摇头,道:“事到如今,还有什么好说的。你待我自是极好,可世间皆如此。是我不知足,也是我处理得不够好,才招致如今这祸端。”

    芳沁说到此来,面上全是厌恶与嘲讽,眼眸如刀直直瞧着江承紫,道:“早知你六房会翻身,当日我就该把你们一锅端了,那还容许你们在洛水田庄活着?如今,就算你们灭了我,你们还是会不得好死。”

    “恶妇,休得口出狂言。”张司直听闻,心里怒火中烧。

    虽然好几人专门来暗示过,这一次的调查适可而止,不要动杨氏根本,杀鸡儆猴即可。那就意味着所有证据指向之人不是真正的凶手,只是帮凶,但他对于这个一等一的凶手婆子还是特别厌恶。

    “张司直,她不过强弩之末,逞口舌之快罢了。不必动怒,如今让她与我祖母说清楚,也好让我祖母看清此獠真面目,不必心怀内疚郁结其中。”江承紫和颜悦色,女童的清脆之声加上了柔和,甚为悦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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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女娃真是冰雪聪明,难怪一向独来独往,鲜少麻烦族人的晋华也专门来找他,拐弯抹角打听皇上对此事的看法,还让他务必要谨慎处理此事。

    他问晋华原因。晋华则是放下酒杯,看着窗外漫天的飞絮,缓缓地说:“自是因为我与杨氏六房交好,发现他们绝不会是平庸之辈,未来的弘农杨氏核心必定是他们。看那六房嫡系个个都是惊才卓卓,绝非池中物。”

    他默然,心想腹诽:其实,家族内部也盛传你钟情于人家杨氏九姑娘。

    晋华喝了一口酒,放下酒杯,又说:“你别看旧贵族不得宠,过两年,他们就会被提上来。这帝王之术总而括之不过就是“制衡”二字。自古帝王,何时允许一枝独秀?”

    他心领神会:晋华之意是皇上肯定不会对付旧贵族,反而会提拔这些在当年征战中落败的名门,让他们去制衡关陇军事新贵。

    帝王之心呀,黑啊。他兀自感叹。

    过一阵子,皇上召见侦办此案的大理寺官员,其中也包括他。皇上那委婉的语气,以及让阿念将军拿出的调查证据也证实了晋华所言。

    “你们何人亲自入弘农彻查?”皇上环顾四周,尔后又说,“袁天罡大师算出即将来的旱魃,以及随后的蝗魔,朕亦不能浪费官员。如今,工部这边人手不够,早就抽调了不少官员去查看河堤。你们大理寺这方面的人才,朕亦拟定了名册。”

    皇上这话就是不想让太多人参与调查,不想触及杨氏,但又要给杨氏下马威吧。他分析,又想起晋华临走前,嘱咐他:如果皇上要调查,他一定要自告奋勇。

    所以,他自告奋勇。

    皇上看了他一眼,意味深长,说:“即使如此,张司直就侦办此事,阿念协助。”

    他就这样接下这案子,大半年都不需要做别的。成日里就扑在这案子里,自己都有点晕了。皇上没有派他去弘农,亦没有召见他。他也不必去大理寺办别的。皇上说了,这案子的进展只需向阿念将军汇报就是。

    自己不是这案子的主要侦办人么?怎么要向协助者汇报了?他腹诽,却也不敢问什么,只回答是。

    日子一天天过去,他望着桌上的口供、证据发呆,实在无聊,就拿了令牌去天牢审讯那几个犯人,审讯的口供没什么改变的。

    这案子明确得不得了,其实都不需要继续查了,只要抓人结案即可。

    “阿念将军,你看是不是申请去弘农杨氏抓人?”他实在憋不住,于初秋一个早上,约了阿念将军去平康坊最好的烟雨楼喝早茶。

    阿念将军端坐,只一句:“时机不成熟。”

    阿念是蜀王家奴,却也是蜀王府红人。如今,这件案子牵扯与蜀王千丝万缕的杨氏六房,尤其牵扯蜀王婚事。阿念的意思,应该就是蜀王的意思。

    所以,他一个小小司直也不敢多问。人家皇上可都发话:让他向阿念汇报即可。

    但他在家呆得都快发霉了,有点后悔当初自告奋勇,于是写了信去埋怨晋华。晋华却是快马加鞭,潇潇洒洒地招摇到长安,携了蜀中美酒与出自杨氏六房九姑娘亲自炒制的明前茶,笑呵呵地说:“让叔父憋闷,晋华赔罪。”

    晋华是张氏一族下一任的族长,只等大婚,便可正式成为族长。按照张氏一族的规矩,能成为族长候选者已是惊才卓卓,如今他能击败众多候选者成为下一任族长,便更是了不得。

    但晋华向来与族人甚为有礼貌,但向来都是规矩客套,甚为生分。如今,为了这案子,竟与他相熟起来,也算是荣幸。

    这回还携酒带茶前来赔罪,他受宠若惊,连连说:“晋华莫要如此,折煞了我。我只是见上边久久没有动静,着急了。”

    晋华只是笑,酒过三巡,才缓缓吐出一个字:“等。”

    “等?”他不明所以。

    晋华点头,道:“这案子,谁都想从中得益,如今还不是出手的时候。”

    他还是不明所以,只是乖乖呆着。晋华大约看他一脸懵的表情,才坐正了身子,说:“这件案子其实可大可小。若非有人从中获利,四月就可结了,何至于拖到冬天还没个着落。”

    “这案子获利.....”他蹙了眉,缓缓地说,“目前看来,这获利一说,怕只有蜀王可拨乱反正,名正言顺娶九姑娘。”

    “嗯,这是蜀王之利,也是蜀王想要的。”晋华赞许地点头。

    “那,如果是蜀王想要,如今的证据足可以不动杨氏,又能达到。”他还是不明所以。

    晋华施施然起身,拨弄了火盆里的炭火,尔后不慌不忙地从精致的食盒里拿出新出炉的点心摆上桌子,才解惑:“不要忘记给你下命令的是皇上。”

    张司直觉得自己脑子还是不够用,这皇上到底能从中获什么利益?

    晋华却不愿再多说,只丢了一句:“这件事说到底,跟张氏无关,你做好你棋子的本分便可,事事不要自作主张,请教那阿念就是。他说如何,就如何。”

    张司直想要说什么,但说不出,晋华已施施然起身,道:“老夫人年事已高,想必明年生辰之前,叔父能了结此案,向皇上告假几日,回蜀中与老夫人聚一聚。”

    看这说法,明年六月前,这案子该结了。张司直松了一口气,却又愁啊,这才冬至,还这么半年。

    “叔父,该工作便看案件细节,做到万无一失。该休息,就好吃好睡。族长有事与我商议,我得去往河东一趟。明日起行,今晚便早些歇息。”晋华朗声道,将大氅一披,提灯入了院落,夜空里竟然下了雪。

    提灯的少年从廊檐下从容而过,风姿卓越,张司直忽然想:能让这样惊才卓卓的少年心心念念,不惜跑来与他这平庸的庶出之人亲近的女子会是如何的璀璨?

    如今,这女娃就在眼前,初一见,就觉得是暗夜里璀璨的星河。再一番言论,他耳边响起晋华似笑非笑地说“若是见着了九姑娘,你莫要看她年纪小,她所言全是你所想的意思”。

    张司直一想起晋华所言,再听眼前女娃的一字一句,顿觉得震惊、佩服。

    “张司直,不知可是旅途劳顿?”

    耳边响起女娃悦耳的声音,他才意识到是自己走了神,立马尴尬地点点头,回答:“在下失礼,九姑娘方才所言极是。”

    “若是旅途劳顿,张司直今日可在别院歇息,明日再审。”江承紫建议。

    张司直摇头,道:“方才,我只是想案情走了神,不是劳顿。再者,此事要尽快结案。不瞒九姑娘,旱灾正在蔓延,阿念将军处理完这事,还得查探弘农附近几个郡县的旱情。”

    “原是如此,那我祖母这里会尽快问完,断不会耽误了张司直。”江承紫朗声说。

    “案情总是要弄清,不急于这一时半会儿,老夫人与九姑娘亦莫要着急。”张司直也客套。

    老夫人也是演戏高手,立马就拿帕子擦了擦眼泪,再度瞧着那芳沁,问:“你为何如此,我便也接受你的说法。只是,你,你为何要对六房下手,又是如何策划。”

    江承紫心中一乐:哟,这老夫人是怕夜长梦多,这就开门见山了。那我就来洗耳恭听,检阅一下这两人编故事的能力。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