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潘道长一身蓝布袍子,盘腿坐在正堂客席首座,一旁的杨舒越也是一身灰布道袍,一并端坐在一旁的席子上。
江承紫在门外站定,便是朗声说:“阿芝见过父亲,见过潘道长。”
两人正在论道,听闻女童清脆的声音响起,便停下来朝这门口看。杨舒越看到是自己颇为优秀的女儿,不免得意,招了招手,道:“阿芝,你来得正好,潘道长来做客,我正琢磨着你的事情也做好了,让云珠去叫你前来。”
江承紫提着裙子施施然入内,对潘道长用道人的作揖,道:“阿芝见过潘道长。”
潘道长本就是翻云寨前清微观的道人,自小就在那道观中修道,不料天下大乱,做道士也做不下去,清微观的观主被当时在蜀中起兵的一个小头目杀害,镇观之宝也被抢走。整个清微观也不烧杀抢掠,他当时正好在河边打水才逃过一劫。
后来那一伙贼人被剿灭,但他却心灰意冷,也没有钱财重建清微观。再后来,天下大乱,百姓越发活不下去。便纷纷逃往深山,落草为寇。
他亦被翻云寨几人所绑,几人见他有知识有文化,人也聪敏,便留他做先生,教书识字,出谋划策。那翻云寨老大还自比刘备,称他该是那足智多谋的诸葛亮。
潘道士十分痛恨流寇匪类,如今沦为匪类阶下囚,断然不可能为翻云寨服务。但翻云寨的老大耐心十足,一而再再而三地礼贤下士。潘道长也在这过程中接触到翻云寨六兄弟还做的不错,收容了许多老弱病残在山寨内,而且也绝对不做伤天害理之事。
他觉得留在这里,帮助他们也是一种修道。或者这就是上天给予自己的磨练。所以,在翻云寨的几兄弟再来请求时,他就答应了,而且跟翻云寨的六个兄弟约法三章。
那六兄弟都是爽快之人,看他约法颇为合理,而且也觉得就该这么做。并且他们也并非穷凶极恶之徒,落草为寇也是迫不得已。几兄弟还梦想着等天下太平。还带着一干众人回去过平静日子。
这几年,天下逐渐太平,李氏掌管天下。翻云寨众人想要回归。但苦苦找不到合适的方式。这几年,潘道长也是出谋划策,以各种方式将翻云寨的一些人送回到各自的乡里,让他们过平常人的生活。然而。翻云寨上上下下一千多口人,若是以他的方式来做。得要猴年马月才能都送回去啊?
况且翻云寨有许多人在这几年的打家劫舍中有案底,他纵使有惊天谋略,也很难为他们洗清楚。
可机缘巧合,就有这样一个女娃将这样一个绝好的机会送到翻云寨面前。潘道长比任何都高兴。原本他想随谢老三一并来拜会一下杨氏六房的小郎君以及当家的。但他深深知道能做出那样大气决定人必定要看翻云寨的诚意。
因此,潘道长这才临时决定去找翻云寨名册上没有的人,也就是在晋原县内的暗桩。他知道只有将这些人送到杨氏六房面前。才算是真正的诚意。
之后,这些人纷纷来拜访杨氏六房的小郎君。然后收到的回礼竟然是最近在晋原县轰动一时的新奇玩意儿——马铃薯与红薯,并且还附赠了九姑娘亲自书写的种植、采集、食用以及储藏的详细方法。
翻云寨一干人欣喜若狂,要跟着杨氏六房的心更坚定。潘道长心中一块大石落下,格外佩服那素未谋面的九姑娘。对杨氏六房,他也更觉得好奇。
却不料,这才过一日,就接到杨氏小郎君的来信,诚邀潘道长去论道。他接到这信,琢磨一番,越发觉得杨氏六房的人不简单,这翻云寨若真能就此跟着杨氏六房,未来的前途不可限量。
当即,潘道长又将翻云寨的几位当家都召集起来,将自己的想法与意见说一说。翻云寨的六位当家都说这是铁板上钉钉的事,潘道长不必担心。
潘道士这才骑马狂奔一路到了晋原县,于日光正好的上午叩响了杨府房门。
杨舒越谈吐不俗,但还没让潘道长觉得是能握住全盘的主。不过,家主杨舒越倒是颇喜欢论道,于道学上颇多领悟。
不过,潘道长一心想要见的人是那九姑娘与小郎君,心中免不得有些心不在焉。如今听的清脆女娃声,心中一凛。只觉得这女娃声像是清脆的铃铛,甚为好听。
他不由得瞧过去,就见到一眉目清秀的女娃站在门口,身后是上午颇为明亮的日光。女娃提着裙子走进来,盈盈一拜。
潘道士阅人无数,却瞬间还是十分惊讶。他说不出是为什么,只觉得眼前的女娃有一种璀璨,如同皎洁的月光。眉清目秀,骨骼清奇,有一种月朗风清之感。
“想必这就是九姑娘,贫道久仰。”潘道长也连忙起身,对女娃作揖。
其实,依照他们的年龄差距与辈分差距来说,潘道长完全可以不必起身,然而他不由自主起身。
江承紫见状,连忙摆手,道:“潘道长莫要如此,这是折煞我也。您是我的长辈,哪能受你如此大礼。”
“方外之人,不讲求俗礼。况且我这一拜,是为翻云寨众人而拜。九姑娘为他们指出一条明路,此乃善举。受得起这一拜。”潘道长笑道。
江承紫也是笑,又说:“潘道长心善,自是高看于我。你却莫要忘记,我与翻云寨一事,却是有条件。”
潘道长哈哈一笑,对着杨舒越说:“杨居士,你这小女当真聪颖得很。心底也是极好,明明是她善心,多方打点,帮助翻云寨。此番,却只当自己是逐利之人。杨居士,你这小女当真教育得极好。若非女儿家,就这等胸襟。前途必定不可限量。”
杨舒越被人夸赞,笑意盈盈,瞧着江承紫,说:“这孩子自降生就不凡,与道者结缘,于海上仙山修炼九年才得以返回我与她母亲身边,这看起来自是与旁人不同。”
翻云寨先前的探子也有说这九姑娘从小师从得道高人。但具体如何。由于杨氏六房初来乍到。本地人也不太清楚九姑娘之事。只是见过九姑娘的人,都觉得那是个聪颖无比,让人不知不觉就要仰视的女娃。
如今。潘道士听到杨舒越此语,更是惊讶,便“哦”一声,瞧着江承紫问:“姑娘还有这等奇遇?”
“说来也是命遇贵人。我师父乃得道仙人。因身边神鸟看管不严,于我降生之日。丢下一颗五彩石,口吐祥云,影响了我的命数,为我带来灭顶之灾。我师父为弥补。才携我魂魄回仙山餐风饮露,吸收日月精华,悉心教导我。本想于我十二岁度过灾难之日再送我魂魄附体。不料前日里遭遇歹人暗害。不得已提前返回。唉,我师父说。我与他缘分这般结束,便是结束了。而我红尘俗世之躯,如何也不能再回返,与他缘分便是尽了。若是还有什么羁绊,怕只有他留给我的这一身的本领。”江承紫声情并茂地讲述了这一段离奇的身世。
潘道长本就是道门中人,听此事更是丝毫不怀疑,只是最后他追问永无岛之后,颇为疑惑地说:“从前,只知昆仑、九天,却不曾听闻还有永无岛。真是长了见识。”
“我师父亦叫潘,只是不是姓,只是一个名而已。他们那里的人,姓名于他们都是代号。再者,永无岛本就在海外,师父为人低调,迩来四万八千年,不过出山过三次,都是去拜会好友西王母。”江承紫继续瞎编。
潘道长听得很认真,之后又与江承紫论道。江承紫既然敢说这个谎,就有足够的本领去让这个谎言圆满。她前世里就是一个老道士的俗家弟子,虽说是自家奶奶偷偷搞的迷信活动,说她是天上仙女下凡尘,要拜一个道士或则和尚为师。
最终,她就在奶奶的几番劝说下,与一个老道士结缘,老道士名叫凌虚子,九十多岁,只看江承紫一眼,就说:“贫道怕要打破我之前的言语,破例收你为关门弟子。你与贫道有缘,你之大劫难于我既是大劫难,也是飞升的大机缘。”
她当时只觉得这老道士九十多了还在故弄玄虚,颇为看不惯。但后来,与这老者交谈。这老道交给她的都是人生道理,没有道家所谓的道。她忍不住询问,这老道士就说:“人生就是道,自然万物都是道,何须分得那么清楚。”
江承紫就在那一刻,忽然对道家很感兴趣。有一段时间,休假,她就住在道观,跟一群道士清谈论道,打打太极拳。那会儿,听着晨钟暮鼓,看袅袅青烟,她觉得自己根本就不适合金戈铁马。她向往的是安闲宁静的生活。
当然,她结束假期后,执行了两次任务,很快就离开了部队。她的心理教官给出的评论也是她不适合留在部队,尤其是精锐的特种部队。
江承紫得知真的可以不用留在部队,这才算松一口气。当晚,就携好茶好点心前往道观拜见师父凌虚子。
如今,江承紫与潘道长论起道来,简直如鱼得水。潘道长与杨舒越也是听得津津有味。这么一来一去相聊甚欢,一直聊到中午。
午饭前,杨舒越一袭戎装从的外面回来,一身的泥。
江承紫忍不住想要去打趣,他却是蹙眉说:“莫要问,我不说。”
“潘道长来了,谁要问你呢。我只是觉得你作为杨氏六房未来的继承人,自然该多一番历练,更纯熟些。”江承紫将想要问的问题生生吞下去,便说了另一番话。
杨清让一怔,语气缓和些,说:“我去梳洗一番,再来见贵客。”
江承紫点点头,趁离午饭还有一段距离,她邀请潘道长去参观她的种植园。潘道长早就听闻马铃薯与红薯都出自杨府,这一次前来,也想瞧瞧她到底是如何种植,只苦于一直没机会,正琢磨着午饭后,开门见山向九姑娘提一提。
他却没料到这九姑娘竟然是亲自带他去瞧她的种植园。杨府后院,风水甚好,园林洞天,竟是一块福地。
江承紫带了潘道长到园林里走游,一边走一边说:“我这人不喜欢拐弯抹角,向来直来直去。尤其是对值得的朋友,值得尊敬的人。”
“九姑娘巾帼不让须眉,举手投足是这世间多得很的男儿做不到之事。有什么话,你直说便可。贫道洗耳恭听。”潘道长又是打个揖。
江承紫亦是回礼,这才缓缓说:“我与大兄听谢三当家说起你,顿觉道长定然是高人。当时,我与大兄皆认为必须要尽快见你一面。同时,我爹早年受炼制的丹药的折磨。如今虽然不再服用,但过段日子就要发作一次,对我爹来说,那实在是生不如死,损耗生命。”
“难怪方才见杨居士眉宇间有隐隐黑气。原是如此。”潘道长恍然大悟。
江承紫点头,这才将自己父亲的遭遇说一番,才说:“我与大兄皆想潘道长是自家人,道家一脉相承的炼丹之术,潘道长或者懂得一二,也好为陈大夫解惑,争取能早日为我父亲解毒。”
潘道长一听,便很严肃地说道家到现在已不炼丹。那些炼丹术士却是不被道家所承认。不过,他早年亦认识一些喜欢丹砂鼎炉等物什之人,于炼丹之道倒是比别人多一些。若是需要,倒是可以与那陈大夫说道一番。
“如此,阿芝甚为感谢。”江承紫屈身一拜。
“九姑娘言重。此乃分内之事。”潘道长说,随后也是开门见山地问,“九姑娘,若是盐矿找不到,翻云寨何去何从?”
江承紫笑道:“没有盐矿,还有其他,翻云寨的前途光明得很。我杨氏六房既然接受了翻云寨,就断然没有半途扔下的道理。”
“听九姑娘此言,翻云寨便无后顾之忧。”潘道长拱手作揖。(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