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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王氏茫然地摇摇头,说只知弘农杨氏。而长安贵族,向来没有杨氏的份儿。再说,杨氏几大支系,在隋末就死的死,亡的亡。剩下的身居高位,没卷入隋末的争斗中,也是被打压得喘不过气。
观王房一脉,若不是十老爷杨师道娶了高祖之女,成为驸马爷,还算活跃在朝堂。观王房也不会成为杨氏几大支系里领头的一脉。
“我亦没听闻有杨氏还有一脉在长安。”杨清让思索片刻,才很严肃地回答了自家妹子。
“奇怪。难道那护卫说错了?”江承紫蹙眉。
杨清让则是坐在一旁,颇为担心地说:“阿芝,我们现在不是该关心长安杨氏是谁吧?方才那护卫在说老夫人要来田庄。老夫人那人——”
杨清让说到这里便顿住,看了看杨王氏。
“老夫人是怎样的人?”江承紫先前就想知道。
之前只听杨王氏闲聊,知道老夫人来自兰陵萧氏,是杨雄的侧室扶正。为人雷厉风行,做事果决,在弘农杨氏颇有威望。除此之外,江承紫对这个老夫人丝毫不知。
“为人狠戾,极其喜欢掌控。对于无法掌控的人和事,皆不喜。”杨王氏站在窗边看着远处回廊里渐渐远去的杨恭仁,用寥寥几句评价了杨老夫人。
“若真仅此而已,阿娘与大兄不必担心,我们不要逆着她即可。”江承紫说。
杨王氏听她这样说,叹息一声,缓缓走过来,将她搂在怀里,说:“阿芝,你年纪尚幼,不知人心险恶。大凡能立威者,皆是心狠手辣之流。”
江承紫听闻此语,心情顿时黯淡,靠在杨王氏怀里,喃喃地说:“我看大老爷此间表现,像是会护着我们的。”
“阿芝,莫要太天真。阿娘最初也是太原王氏嫡女,人生际遇,沉浮起伏。后来活脱脱成了庶女,嫁到这边,你父亲虽为嫡出,但我娘家没势,还不是被一个侧室算计?”杨王氏拉拉杂杂地叙述她的际遇,一副心灰意冷的模样。
江承紫也担心老夫人手段狠戾。
说实话,她前世虽也是出生名门世家,但现代的世家与古代完全不同。她所知道的那一点点世家内斗知识全是来自奶奶的叙述。她的奶奶是来自家规森严的大家族,在民国大家族崩盘的年代,尤其是斗得惨烈。奶奶尚幼,在那些斗争里深受其害。
武力值不够,靠山没有。江承紫对于即将到来的杨老夫人,还是有一点隐隐担心。
但她不想给愁云惨淡的杨王氏再增添什么凄苦。所以,她依偎在杨王氏的怀里,撒娇地说:“阿娘莫担忧。从前,你为我受苦,如今老夫人若是来了,我自有办法对付。”
“阿芝,唉。你莫这般,阿娘只盼老夫人来时,你莫多言,亦莫要出风头。”杨王氏叹息一声,将她搂得更紧一些。
“嗯。”江承紫乖巧地答应。
杨王氏叹息一声,便催促杨清让去读书,她要休息一下。
江承紫与杨清让兄妹从房里退出来,结伴在院里走一圈。杨清让压低声音问:“阿芝,你可有良策?”
江承紫摇摇头,说:“没有良策。”
“那该怎么办?我亦听闻祖母为人狠戾。”杨清让担忧地说。
“走一步算一步。她来此地,想必先也要了解情况。而且,我们先看看她的目的。随机应变。”江承紫安慰他。
她心里没底,但她是典型的机会主义者,根据情况应该能找出最好的策略。
“也只好如此。”杨清让叹息一声。
兄妹俩不再说话,随后绕着院子转了一圈,看看院墙内外到底有多少护卫。
春日里的日头暖暖的,嫩柳摇青。两人路过那瓦罐时,不约而同地停下来看着那红薯苗。
“阿芝,若是紧要关头,这东西——”杨清让欲言又止。
江承紫知道他的意思是说若是到了生死关头,是不是可以向杨老夫人献出这红薯苗保命。她立刻摇头说:“不可。若是真得要到了你我性命不保的地步,那即便我们交出来,也没有活路。临死还要白白便宜了这么个恶人。”
杨清让听闻,也是觉得他说得有道理,便是“嗯”了一声,垂眸叹息一声,十分沮丧地说:“我为人兄,为人子,此时此刻,竟束手无策。”
“大兄,不要胡说。人世间的事,大多数都不能用来衡量一个人。何况,有你在,阿芝与阿娘才有盼头。你是铮铮男儿,泰山崩于前应不改色,何况是区区一老妪,若是惧怕之,他日何以建功立业?”江承紫很严肃地说。
杨清让一听,大为震动,感叹:“我竟魔障自此,不及阿芝见识。”
江承紫笑着说:“好了,大兄,你我且去休息,养精蓄锐,待贼人来时,联手破敌。”
她说得豪气干云,杨清让毕竟是个孩子,听得热血沸腾,便与江承紫分别,尔后去午休了。
江承紫告别杨清让,也是回了自己的屋。躺在床上,摆弄了一番脖颈间那石头,看看能不能开开这空间,找到什么快速有效的杀手锏,直接对付老夫人。
不过,很是遗憾。脖颈上挂的锦囊里的石头还是平常模样,根本没有任何异样。
当日,到底是如何打开的?江承紫仔仔细细回忆一遍,又照着做了一遍,还是没打开这空间。反复几次,她不得不佩服自己当时有先见之明,先挖了些红薯与马铃薯出来。
在床上摆弄了一番石头,一无所获。她便将石头收好。又想杨老夫人来时,该如何对付。这杨王氏应该还是有战斗力的,就不知道面对杨老夫人时,她的战斗力如何。
江承紫在床上翻来覆去,头绪万千,一无所获。看窗外光线也已暗淡下去,料想快黄昏了。她索性就起身出门。
那些护卫还如同笔直的树,站在院落周围。云珠拿了菜刀在磨刀石上很认真地磨着,配着暗淡了的光线,那感觉很像是恐怖片里被鬼魅附体的人,很是渗人。
“你在干什么?”江承紫问。
云珠抬起头来,泪痕滚滚,说:“九姑娘,饭已做好,照你的吩咐蒸的鱼。”
江承紫吓了一跳,忙问:“我问你这是做什么?”
“若是那贼婆要赶尽杀绝,我得拼了我这条命。”云珠一脸赴死的悲壮。
江承紫扶额,连连叹息,说:“你做好端茶送水的伙计就可以了,要对我们要信心。”
“九姑娘——”云珠拿起明晃晃的菜刀,还要说什么。
江承紫跳将过去,一个擒拿格斗,就将她的菜刀抢在手中。在她的一脸震惊中,问:“云珠,你看看,我都轻而易举夺了你的刀,你认为老夫人身边的护卫你能对付得了?”
云珠跌坐在地上,一脸呆滞,动了动嘴唇,没说出话来。江承紫以防云珠添乱,立刻就让她去准备准备,毕竟他们才是这田庄的主人,老夫人来了,没撕破脸之前,还是要礼数周到。
云珠一听,觉得自家九姑娘说得十分在理,就快速爬起来,说去准备准备,不能失了礼数。
云珠平素是干练冷静的人,此时都有点崩溃的嫌疑,可见杨老夫人确实恐怖。看来这是一场硬仗了。
江承紫垂了眸,心里有点空落落的。就在这时,忽听得前院有喧嚣声。不一会儿,就听有许多人往这边来。
率先进入院落的是个红衣襦裙的女子,一进院落就朗声喊:“杨王氏何在?好不懂礼数,老夫人来了,也不知迎接。”
“罪妇在此,不知老夫人前来,有失远迎。”杨王氏从屋内出来,换了一身干净华贵的衣衫,全然不是平素那落魄的妇人样。这语气虽自称“罪妇”,但不卑不亢。
那女子冷哼一声,没再说话,而是站在院落门口。不一会儿,一个衣着华贵的老妇人拄着个拐杖,在两个青衣丫鬟的搀扶下,慢悠悠地走进来。
而她身后则是八个护卫抬了个大坐床,摆在了院落里。八个护卫摆好大坐床后,又有四个护卫抬来了案几。紧接着一干的丫鬟婆子一阵忙碌,给大坐床铺上软垫,在案几上添加了果品糕点,又在大坐床的四角点了檀香,加了华盖。
那老妇人才在两个青衣丫鬟的搀扶下,在那坐床上端坐下来。
杨王氏这才携了一双儿女上前,跪在了老妇人面前,说:“罪妇杨王氏携带一双女儿恭迎老夫人。”
“嗯。”老夫人鼻子里哼了一声,对周围挥了挥手,训练有素的丫鬟婆子护卫都一并退下。最后,她身边只剩了那个红衣襦裙的女子和两名青衣丫鬟,另外一直站在一旁,目不斜视、只瞧着地面的杨恭仁。
“起来吧。”老夫人挥挥手。
杨王氏这才谢恩,拉着跪得腿麻的江承紫与杨清让站起来,退到了一边站着。
“今日我来,亦不拐弯抹角。九丫头的信,我收到。”老夫人缓缓地说。
“是。”江承紫低眉顺眼地回答,原本以为接下来这老太婆会说日食之事,却不料她只是扫了江承紫一眼,眸光盯着杨王氏,缓缓地说:“人这一生,走什么路,皆是自己的选择。你可明白?”
“罪妇知此道理。”杨王氏回答,语气依旧是不卑不亢。
老夫人大约不喜欢杨王氏的态度,便蹙了眉,很嫌恶地说:“你母子三人还是杨氏之人,总得要为杨氏繁荣做些事。”
“但请老夫人吩咐。”杨王氏还是不咸不淡的语气。
江承紫瞬间疑惑,这老太婆不喊打不喊杀,也不说她是妖孽,却说要他们母子三人为杨氏出力。自己母子三人,到底还能有什么利用价值,能得以老太婆亲自跑到这偏远田庄来说这事?
这招数还真是出得人出其不意,完全看不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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