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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傅景初再端来两碗米饭,傅承曦已经没有那黑漆漆的阴沉了。
接过傅景初端来的米饭,扒拉几大口就把米饭和菜一扫而光了,其速度堪称是蝗虫过境!
傅景初默默的看着干干净净的盘子和碗,心头漫无边际的想着,哦,这师徒两人倒是有一个共同之处,都是吃货!
“阿初,师傅口无遮拦,年龄大了,头脑不甚清楚,偶尔胡言乱语,你不可当真。”吃完晚膳的傅承曦坐直身子,面无表情的说道。
傅景初垂眉低眼,掩去眼底的笑意,故作肃然的说道,“是,大人。”
——主子还挺有趣的哈!^-^
傅承曦说完,看向规规矩矩的坐着的傅景初,欲言又止,顿了顿,还是开口说道,“我不喜旁人接近,幼时凡接近于我者,皆是辱骂殴打于我,即便不是辱骂殴打,也是存心利用,长期以往,我便厌恶外人接近于我,虽知如李成王九之人可信任,可还是无法改变。师傅说,此乃心病。”
傅景初沉默听着,这若是在大华夏,大概就是童年被虐待的阴影所造成的心理疾病吧。
不管此前对傅承曦有多少警惕,在看见傅承曦低声的将他幼时屈辱一一剥开呈现出来的时候,傅景初内心的警惕在不知不觉中慢慢的减少……
傅景初忽然想到老道跟他说的那些关于主子的坏话,这就好像是一个大家长很纠结的很嫌弃的跟他说,哎,我这孩子就是有这些破毛病,他真不是个好孩子。这样你也不怕吗?你敢害怕你试试!-^-
——老道长其实是担心主子被他所厌恶所嫌弃吧。
因为这么多年无法接受旁人接近的主子终于肯接受了一个人的接近!
此时此刻,傅景初的心情很微妙。
从身份上来说,他是被傅承曦买走的仆从,他生来就是没有自由的没有地位的奴籍!而现在,他这个奴籍却被主子所小心翼翼的“照拂”着,嗯,用照拂这个词语好像不太恰当,可他也无法找到其他合适的词语了……用“讨好”?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不对劲的是,明明可以用强迫的手段,甚至于命令的手段,让他去老老实实的照顾接近傅承曦,哪怕是把他送到傅承曦的床上,都可以!不是吗?
——毕竟,他只是区区一个奴籍。
但老道长没有这么做,相反,很纠结的将傅承曦的破毛病一一告诉他,而他的这位主子也是有趣,将幼时屈辱的事情婉转的告诉他,含蓄的解释了为什么他只能接受他傅景初接近的原因。
这些,都让傅景初的心情很微妙。
主子对他的特殊……盖因当初他对主子的救命恩情,或许是因为在那个时候的主子在危难中无处可依,而他对主子伸出了援助之手,所以,他就成了主子不会拒绝接近的信任之人?
想到此,傅景初心头轻叹,老一辈说的好,种善因得善报。
而不管主子和老道长对他如何“照拂”,他都想要感谢的是,主子和老道长是把他当成“人”看待的,平等的,甚至于,“讨好”?
这是他在这个世界出生以后,第一次从别人身上哪里感受到一种叫做尊重的东西!
而这种尊重,是他内心所不自觉的深深渴求的!
“国师是个好师傅。”低低的,傅景初第一次没有在傅承曦跟前自称小的,带着一种难言的感慨和说不出的羡慕。
是的,羡慕,傅景初很羡慕,他两世为人,都少了父母缘,与长辈缘也稀少,他很羡慕傅承曦还有如此关爱他的师傅,虽然,这个师傅关爱的方式颇为……别扭。
傅景初此刻在傅承曦跟前,不自觉的少了些许拘束,这点微妙的变化自然是被傅承曦扑捉了。
傅承曦不动声色的凑近傅景初,低语道,“师傅待我甚好,他也甚喜阿初。”
傅景初眨眼,老道长喜欢他?嗯,大概吧。他可看不太出来。
“阿初,再留几日,我们就返回王城。”傅承曦眸光柔和的说着,手指悄悄的勾起傅景初不小心垂下的几缕发丝,手指轻轻捻搓,在从阿初的回答的话里少了两个自称“小的”后,在从阿初的眼底发现,阿初对他的警惕少了后,傅承曦只觉心头无限满足。
“嗯。”傅景初点头。
接下来的几日,山中日子总是平淡安静,每日里陪着老道长下下棋,做饭,话说老道长下棋真是高深,高深的下棋高手宁可每天陪他这个新手玩五子棋,也不愿和徒弟下棋。由此可见,主子的棋艺一定是很可怕很可怕的。
不过,他居然赢了主子!在下五子棋的时候,他居然赢了!^o^
至于赢了主子的时候,老道长在旁边嘀嘀咕咕什么媳妇呀忘了师傅呀啥的,咦,什么意思?
其他的洗衣服呀打扫什么的,好像有专人负责?傅景初没看到,他要去给老道长和主子洗衣服的时候,就被两人拦住了,只说让他做饭就好。
他当时哦了一声,就也没有执意如此。主子都说了,他再去抢着洗衣服,就不对了。嗯,他是守规矩的贴身管事!^-^
然后,终于,下山的日子到了。
这日,傅景初正在山谷的药田旁边帮忙捡药草,老道长一边给傅景初指出药草的各种特性,一边碎碎叨叨的念着,“现在朝廷不平静,子晦这次都躲到我这里来了,可见副帝之争已经不可扭转了……哎呀,我说皇帝都在磨蹭什么呀,早早定下来,大伙儿也可以歇息歇息!啧啧啧,好在子晦是军部,这大火烧也烧不到他头上来。啊,小初,这个叫美人草……很有用的,别扔!给,你带回去,熬汤服用就可以祛除湿寒啦。”
“……道长,您可知有哪些药草可以帮女子祛除伤疤?”傅景初低声问道。
老道长摸着胡须想了想,“你要是想要,我可以给你一些药膏,不过……要是伤在脸上的,恐怕就没有那么容易好了。”
“谢道长,没关系的,只是有的话,总比没有好。”傅景初说到这里,顿了顿,有些尴尬的低声道,“小初无以为报,但凡以后道长有事,只需说一声,小初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老道长摇摇头,拍拍傅景初的肩膀和蔼说道,“那就不必啦。”顿了顿,老道长很严肃的说道,“小初啊,你有没有兴趣跟我学习医术?”
傅景初一愣,随即眼睛一亮,“可以吗?道长!”
“当然可以!”老道长笑眯眯的点头,这孩子聪明又勤奋,他那混蛋徒弟不愿意跟他学医,他这么多年四处寻找,也没找到合适的可以继承他医术的徒弟。现在来了傅景初,嘿!这孩子投他眼缘哪!比混蛋徒弟好多了!
“多谢道长!”傅景初立即跪地一拜!
他能跟随老国师学医,在这个世界的立身之本就又多了一个!真是太好了!
“哎呦,起来!起来!真是乖孩子。”老道长笑眯眯的摸摸傅景初的头,笑得见眉不见眼的,但接着又很惋惜的说道,“可惜老道长这辈子就只能有一个徒弟,我教你医术也不能做你师傅。”
“道长肯教景初,景初就已经万分感激了。”傅景初诚恳说着。
他还真没有想过拜老道长为师,老道长肯指点他一点医术,他就已经很高兴了。
老道长定定的看着傅景初,半晌,才笑眯眯的点头,“好,好孩子。”
傅景初又帮忙摘了些药草,在老道长的催促下,回了木屋,而不尘老道长目送傅景初的背影,喃喃点头道,“心志坚定,最难得的是知足啊。哎,这么好的孩子,配我那混账徒弟……真真是……好白菜都让猪拱了!”不尘老道长痛心疾首。
“师傅……您说谁是猪?”突然,阴森森的声音响起。
不尘老道心头一跳,但表面上故作淡定的转身,瞪了突兀出现在他身后的傅承曦,“说谁?说你呢!”
傅承曦面无表情的开口,“哦,那你就是猪的师傅,猪!师!傅!”
“混账小子,我打死你!”
……
在小厨房里正一边做点心一边和大尾巴鼠玩闹的傅景初听见声响,探出头一看,见又是主子和老国师在打斗,就缩回头,继续做点心去了,一脸微笑淡定的模样,主子和他师傅的感情可真好哪~
“吱吱!又打架了!吱吱!”
“不可爱!吱吱!不可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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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场比划后,老道长才气呼呼的背负双手对着傅承曦瞪眼,“还不过来!臭小子!”
傅承曦拍拍身上的尘土,才慢吞吞的跟了上去。
“王城那边的事情咋样了?”
“大殿下被禁锢了。”
“哟?闹大了。”
“三殿下和二殿下的手笔。”
“呵呵呵……君皇可真是养了好儿子啊。”
“你回去后可不清闲了。”
“再过一月,我会和阿初回返边境守城。”
“嗯,早点回去也好。君皇待你宽容,也就是见你——独来独往。你是军部的人,听君皇的,就对了。”
“君皇对我,似乎特别容忍。”
说到这里,傅承曦皱起眉头,“我见他,却是特别厌憎。”
老道长顿住脚步,拧起眉头,看向傅承曦,“既然如此,那你还是早点回返边境。”
傅承曦点头,“我知晓。”
老道长见傅承曦依然是面容平板的模样,心头微微叹气,有些事情,不知者是福啊。
“小初是个好孩子。”老道长看向木屋方向,慢慢说道,“他是个很努力的孩子。子晦,感情之事,若是无缘,莫要强求。”
傅承曦听了,却冷厉的扫了老道长一眼,满含戾气的说道,“若是无缘,我与他,不存于世。”说完,大步转身的离去,背影挺直却显得孤僻固执。
老道长看着自家徒弟的背影,无奈的,又苦涩的摇头,长长的叹了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