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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卫华看着眼前的尸体,第二具了,一个是她的学生,一个是她的同事,整个解剖室没有任何其它的声音,只听到许卫华无声的叹息,日子为何总是过的如此不太平,年轻的时候向往着刺激,觉得生活太过平淡毫无乐趣,正因此她认识了钟翎,接触到这个神秘的职业,碰到过无数个离奇的案件,可渐渐的随着死亡的人越来越多,年纪越来越大,才感觉从前平淡的生活是多么的珍贵,这种珍贵在年少时是无法体会的,必须经过时间的磨练,只可惜这世上没有后悔药,老天爷不允许你反悔。
作为一个法医,最痛苦的事情莫过于要亲手下刀于自己熟悉的人,也许昨天你还和他笑着说话,今天就把手都插进了他的胸膛里。无论你有多么不情愿,该做的事还是要做,这也是为了还他一个公道。从尸检上来看,陈老师也不是吊死的,而是属于自然死亡,所谓的死亡就是指人的各项器官因为衰老而慢慢退化,最终形成死亡,这种自然死亡一般只存在于年长者身上。
许卫华看着警方送来的详细资料,陈老师今年才三十五岁,从年龄上来说正值壮年,身体各项指标都健康没有任何疾病,自然死亡根本不可能发生在他身上。对于法医来说,这个世界上最不会说谎的就是死人,他的身体告诉着许卫华,他就是自然死亡。如此互相矛盾,若是别的法医一定会百思不得其解,觉得是哪个环节出错,可许卫华不是普通的法医,她经手过的离奇案件太多了,他知道陈老师的死非同一般,他的死因一定也是她所看到的这样,目前她唯一能做的是按照正常程序,出一个标准的尸检报告。
陈老师的五脏六腑都被一一拿出来,做最后的化验,许卫华将最后一块器官装进容器里,突然间她听到身后有异响,是尸检床在动,解剖室只有她一个人,不,严格的来说是只有她一个活人,而躺在尸检床上的陈老师同,刚刚被拿走了所有的器官,现在只剩下一幅躯壳还躺在那。
许卫华放慢了手中的速度,仔细听着身后传来的声音,床架发出吱吱的响声,这说明床上的人刚才动了,响声来越频繁,声音越来越大,许卫华站在那不敢转身,这么多年了,虽说已经习惯听闻这样的事情,但解剖室里还没有发生过灵异事件,一时间说心里不怕那肯定是骗人的。
突然那声音停止了,房间里陷入到死一般的寂静,许卫华猛的转过身,下一秒她就紧紧捂住自己的嘴巴,她看到陈老师居然坐起来了,一双空洞的眼睛直瞪瞪的盯着她,他那被剖开的胸膛还连着皮肉组织,裸露的胸骨血肉可见。
许卫华惊慌的乱了脚步,随手的抓起离自己最近的一把刀,她的手在瑟瑟发抖,她紧咬着嘴唇努力不让恐惧使自己昏厥,这把刀不是用来保护自己的,虽然此刻她十分害怕,可是她明白最可怕的不是陈老师的遗体自己动了,而是如果一但她昏厥了,陈老师走出了这间解剖室,她甚至都不敢去想,结果会是多么可怕?
手机被放在储存柜里,她一时又拿不到无法通知长明斋的人,她试图向旁边移动了两步,她发现当她移动的时候,陈老师的脖子也跟着移动了,那双没有焦距的眼睛一直在看着她,可偏偏解剖室的门在床的那一侧,如果她绕过去,看这情形陈老师肯定会扑上来的。
正当许卫华不知所措之时,解剖室的门突然被打开,她还没看的清来人,就看到她一把拆抓住陈老师的肩膀狠狠的将它摔到床上,同时将一张黄符贴到陈老师的额头上。
许卫华看着金娘的动作如此迅速狠猛,感觉心脏都不在原来的位置上了,她放下刀大喘着气,“还好你来了,我都不知道接下来要怎么办了?”
金娘看着陈老师,眉间满是自责,“他的死我有责任,我不该放他一个人,我应该保护他的。”
“你又不是万能的神,你怎么知道谁会受难,北京城有这么多人,难道你都能一一保护的了吗?”
金娘叹口气,走至许卫华身边,拿起桌上的刀,在许卫华的手腕上割了一刀,“你总是跟死人打交道,难免会碰到今天这样的情况,是我之前没有顾及到,今天看到了就不能不管。”说着将许卫华的血滴到干净的容器中,又滴了一没自己的血,然后烧了张符在里头,“把它喝了吧,虽然不能驱除所有的鬼,但碰到今天这样的情况,至少能给你争取时间让你跑。偿”
“我刚才倒不是害怕自己跑不了,我主要是怕他跑了,万一他跑出去了,让人看见了,那就彻底完了。”
“尸体的解剖结果是什么?”
许卫华无奈摇摇头,“一份没有用的尸检报告,陈老师属于自然死亡。”
“哼,自然死亡?这么年轻,谁信啊。”
“所以才说是没有用的尸检报告啊,正好你既然来了,就给我听一听你的专业意见吧。”
“专业性的意见由不得我来说,你先把尸体收好了,验尸报告按常规的出,我去找一个人,他能给我合理的解释。”
金娘说完急匆匆的就走了,许卫华看她的神情有些生气的样子,但不知道她去找谁,只好暂时先按她说的做。
……
奥云风看到金娘的时候躲的比谁都远,他尝过痛苦的滋味,知道这个女人的手段,更何况现在的她浑身都充满了杀气,百米之内感觉都要寸草不生了。
办公室的门被金娘一把推开,里头的人吓的都赶紧溜了出去,只有那个男人不紧不慢的看着金娘,嘴角是她最讨厌的笑。
金娘一掌拍到他的桌子上,还好这桌子结实,否则肯定会塌了,“我已经答应你了,定期会给你送血,我都做你活着的血库了,只要我不死,你就会得到永生,你还有什么不满意的?为什么还要滥杀无辜,难道你答应我的事情都不做数了吗?”
男人冷笑一声,“金掌柜这话我可就听不懂了,我杀了哪个无辜的人,用的着你亲自登门质问?”
“陈意的死不要告诉我,你不知道。”
男人无奈,冷冷道:“区区一个老师我何用放在眼里?你要查幕王府的事,我可是一点都没给你添堵啊,怎么我这么配合,你反倒来怪我了。”
“陈意的死与你无关?”金娘半信半疑。
“幕王府的所有事件都与我无关,你不要错怪了我,将来我可不会轻易就接受你的道歉。”
“陈意的内脏器官都被毫无痕迹的换了,而且是在尸体送到法医手里之前,你敢说不是你们的人做的?”
男人起身走至酒架处,“既然话都说到这儿了,你为什么只怀疑我,而不怀疑你们的人也有问题呢?”
“我的人我自会去查,但我首先要确保,你的人没有掺和进来。”
男人一脸无所谓,“我对你这件事没有兴趣,所以这么大的帽子就不要扣在我的头上,我无福消受。”
如果是他做的他不会不承认,这一点金娘很清楚,如此自负的一个人,杀人这种事情对他而言根本不算什么,他也没必要藏着掩着,所以暂时可以断定晶石真的跟这件事情没有关系。
得到了想要的答案,金娘一分钟也没有多待,立刻就离开了,陈意枉死,冤魂不散差点诈尸,如若不尽早解决,尸体就要被烧掉,否则后果不堪设想,她得赶在尸崩之前将他的死查个清楚。
幕王府重新开封不过短短半年的时候,如今已连续出了两条人命,周围的百姓们对它都是议论纷纷的,加上这次幕王府已经被三度封印了,第一次袁世凯打开它,死了人,第二次红卫兵想要闯进去,死了人,这一次又死了人,仿佛就像应验了那个自杀而亡的老头所说的一样,这座王府动不得,谁动谁就要死。
这天晚上白玉堂和金娘潜进了幕王府,死人寝宫已经被拉上了黄线,这个地方现在有专人看守,谁也进不去,而且金娘发现出事之后,寝宫的门口竟新装上了监控,她和白玉堂不得不从后门绕进去,从窗子跳进里头。
梁上的痕迹还在那,可地上的脚印却已经没有了,陈老师死的时候现场的脚印被断定为是胡静静的,当然这个结论只有他们几个知道,陈丰谁也没说,包括鉴定科的人也都被下了封口令,死人的脚步怎么能出现在案发现场呢。
“为什么胡静静死的时候要穿着福晋的衣服,就算是福晋想要报仇,那她也不是吊死的啊,她是失血过多而死,也不该是胡静静这个死法,何况舌头还被拉的那么长。”这一点金娘一直想不通,为什要吊死?虽说吊死鬼是不能投胎的,可是不能投胎的方式有很多种啊,何必这么麻烦还要上吊,还要穿着福晋的衣服。
“你们女人做事就是这么没有逻辑,就算变成鬼了都一样。”白玉堂道。
金娘摇摇头,“鬼没有你那么无聊,何况还是七窃流血,死不瞑目的鬼。胡静静被吊死一定有非被吊死不可的理由,只是我们现在还不知道而已。”
“我看啊,八成是那个福晋觉得胡静静太大嘴巴了,拿她的故事到处说,所以啊她才吊死她,变成一个真真的长舌妇。”
白玉堂的话点醒了金娘,“如果说是长舌妇,那么不应该是胡静静,她最多只能算个传话人,真正的长舌妇另有其人。”
“哇,这房梁可真高,胡静静想要上吊也废了不少功夫啊。”白玉堂抬头看着梁说道。
金娘抬头也看了看,突然她脑子里认过一丝想法,为什么胡静静必须得吊死,还要穿着福晋的衣服?吊死与别的死法最大的不同就是脚不沾地,如果要看到尸体,必须抬头,金娘突然位过白玉堂,“快回医大,我知道怎么回事了。”
电话里金娘也说的不清清楚,只让许卫华把胡静静的尸体领出来,等她到的时候许卫华刚把胡静静给推进去,正准备往尸检床上放,却被金娘给拦住了,“胡静静死的时候有没有穿鞋?”
许卫华拿出警察送来的现场报告,“没有,光着脚的。”
“你有没有查过她的脚?”
许卫华摇摇头,“这倒没有,因为知道做不出正确的尸检所以,我没有查的那么仔细,你一直让我等你的消息,那天之后我就没有再碰过胡静静。”
“那就麻烦你,看一下她的双脚。”
许卫华点点头,开始仔细检查着胡静静的脚,只见她捏了捏胡静静的脚,神情上有些不对,这时她脱下了手套,徒手检查起来,只听她疑惑道,“奇怪,这触感怎么会是这个样子的呢?按理说它现在的脚应该是硬邦邦的,跟尸身的硬度应该是一样的,可是现在我却觉得她的脚丝乎有些软,不是很软的那种,但是和手一比就能感觉到了。”
白玉堂听着上前试了一下,果然脚的触感比手的要柔和一些,“怎么会这样呢?”
许卫华突然俯下身子闻了一下,“这脚上怎么会有腊的味道?”
金娘上前,“这不是普通的腊,是尸腊,她的脚上被涂了一层尸腊。”
白玉堂听完从兜里掏出打火机对着她的脚烧了几下,只见几滴无色清水状的油滴落了下来,等所有的尸腊都融化了,胡静静的脚上竟显出一行小字,上面写着2--4-104。
“这什么意思啊?”许卫华不解问道。
金娘摇摇头,“应该是什么编号吧。”
“是不是那藏书阁里的编号啊?”白玉堂问道。
金娘恍然大悟,“对,一定是,那天我见过,所有的藏书都被编了号,一定是这样。”
“一个编号而已,为什么要写在她的脚底板上,还要在她死去的时候。”白玉堂知道尸腊在人体活着的时候是涂不上去的,因为活着的人体有温度,必须等人死去,所以胡静静被吊了起来。
金娘长呼一口气,“只有一个原因,是为了确保这个案子最终会落到我的手里,胡静静死的时候身上穿着福晋的衣服,这不过只是一个障眼法,一但牵扯到冤魂复仇一类的事情,警方一定会联系长明斋,暗地里让我们帮忙,所以这个杀了胡静静的凶手,是为了让我查这个案子。”
“为什么呢?”许卫华不明白。
金娘突然想起了大老板跟她说的话,“因为,警察有内鬼。”
“那我们现在怎么办?”
“等。”
“等?”白玉堂和许卫华两人面面相视,“等什么?”
“等绿儿带回我想要的消息。”
……
大香山,原名火珠山,信众们俗称它为香山,位于河南省平顶山市新城区北3公里处,东有大龙山,西有小龙山,呈二龙戏珠之势,非常壮观。这是网络对于这个地方的定义词,很多想要去香山的人一定对这段话不陌生,绿儿也是看了这个,以为她要去的地方就是这香山寺,实则其实不然,她要去的这个地方离香山寺还有一百多公里,这座山叫五皇山,虽不是妙善公主得道圣地,但此处却也是佛音千里,香火盛旺。之所以没有去香山寺而是来到五皇山是因为陈老师给的那张照片,照片里的人恰恰沐沄见过,他也是个理佛之人,法名无闻,那是几年前,无闻和尚出外云游,偶然遇过万龙寺,对寺内供奉龙像心生好奇,便在寺内小住了几日,与一灯大师畅聊了一番佛法。
如今玉净瓶在他手里,故而绿儿便和沐沄一起来找她,他与沐沄相识也好说话一些。在车上绿儿一直闷闷不乐,因为开车的司机一直从后视镜有意无意的向沐沄看去,这是沐沄第一次离开万龙寺,还好现如今国内是盛夏,气候上来说沐沄会比较适应,身体上不会很吃力,但是他是个和尚啊,所以出门的时候还是穿着沙衣,在飞机上的时候绿儿就已经发现老是有人对着沐沄指指点点,而他自己倒不在意,只是闭目养神,或者潜心默念着心经,对于周围的事情不多于理会。
绿儿见那司机老是用异样的看着沐沄心里就很不好受,其实国内又不是没有和尚,大家也不会这样去盯着他看,唯一的理由是因为他的身边有个绿儿,所以人们才多看上几眼,会觉得奇怪,一个和尚的身边怎么会跟着一个小姑娘,这个时候绿儿有些体会到金娘所说的世人的冷眼了,一想到如果沐沄将来真的跟她在一起,就要永远遭受这样的眼神,那她是一千一万个不愿意的。
下了车绿儿仍旧不说话,两人并肩向山上走着,今天不是庙日,所以香客和游客也没那么多,走在山里头,总算没有那么多眼光了,佛山里有和尚是很正常的事,大家都会以为绿儿是个香客,所以一路走来也没有人会刻意把眼光落在她们身上。
“心里有事不防说出来。”沐沄笑道。
“我只是不喜欢他们那样看着你。”绿儿有些生气道。
“哪样看着我?”沐沄面露不解。
绿儿急了,“你是真不知道,还是故意装不知道啊,难道你没看出来别人都是怎么看你的吗?”
“我又没有做错事,为何要在意别人的眼光,世人千眼万眼,千思万想,你又怎能一意孤行让他人与你们的想法一样呢。”
“可你并没有做错什么事,凭什么承受那样的目光。”
“我没有承受,承受的人是你,你放不下,所以,在你心底,你觉得你错了。”
绿儿张口又不知道说什么,干脆就气的不说话了,“反正怎么说都是你有理,我说不过你,但我就是不喜欢别人那么看你。”说着便气哄哄的往山里走去。
都说山里风雨不定,刚到半山腰,一阵风吹来,太阳还高高照着,却下了一场太阳雨,绿儿和沐说躲到山间的亭子里,“这么大太阳,下什么雨啊,老天爷真是糊涂了。”
沐沄伸出手,雨滴落在他的手上,“这是佛祖的眼泪。”
绿儿不知怎的,听他这么一说噗嗤一声笑了,“那佛祖为什么要流眼泪呢?”
“因为世间疾苦,佛祖怜悯。”
绿儿站在廊亭边,也学着沐沄伸出手,冰冷的雨水浇不灭她心中罪恶的火,此刻的她倒真希望玉净瓶中的甘露能普度她,脱离这样的火海。
山里下了雨,空气格外的好,除了树木花草的芬芳,还有无根之水与生俱来的清新香气,远处传来鸟鸣的声音,绿儿一时竟沉醉在这样的美景中,这种心平气静实在太珍贵了,从小到大她已经习惯了生活的起起落落,五皇山的云雾缭绕却仿佛让她到了梦里,那个她时常梦到的没有纷扰的世外桃园。
“如果有一天,一切都结束了,我也想投入到佛祖的怀抱里,你说佛祖会要我吗?”绿儿说话时,一只七星瓢虫落到她的手上,停在那,正在吸吮着她手上的露珠。
“只要你心中有佛,佛祖定会指引你找到正确的方向。”
绿儿转过头看着沐沄,七星瓢虫忽然飞了,“那,你愿意做我的佛吗?当我迷茫时为我指点迷津,当我痛苦时为我送灾祈福,当我一个人寂寞时,你会陪伴我,为我念颂心经。”
沐沄始终没有看着绿儿。沉默是什么样的答案呢,每一个人心里都不一样,此时此刻在绿儿看来,沐沄的沉默是一种拒绝,她接受了。
雨停了,山间挂上了彩虹,满山的蝴蝶又飞出来了,远远的望去美不胜收,如果太阳雨是佛祖的眼泪,那么彩虹会是佛祖的笑容吗?绿儿笑了,她不知道,但是她知道,风吹过,带走了她心里的眼泪,很烫,很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