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糟了!
陈毓脸色顿时有些苍白,连带着看向小丫头的神情都有些不对——
果然就不该做那滥好人!这么点儿距离,竟然是连自己也跑不了了。
正自无奈,拐角处一阵脚步声传来,陈毓循声瞧去,顿时大喜过望,却是一队巡街的衙役正好转了出来。
当下顾不得小女孩,拼了命的朝那衙役的方向跑去。
神情阴狠的瘦子似是没有料到会有此变故,脸色顿时有些难看,却一挥手,先让人抓住小丫头,然后做出满脸愠怒的样子,快步追了过来:
“小兔崽子,你们这是上哪儿淘了,瞧瞧你妹子这一双脚,都成什么模样了!爹今儿个非得把你吊梁上打,看你还敢不敢这么皮!”
陈毓刚想叫破自己的身份,后背处却是一紧,下意识的身子一矮,眼睛的余光惊疑不定的瞟了旁边的衙差一眼——
方才怎么觉得对方好像要把自己给拿住的样子啊!
心里忽然警铃大作,却是那衙差瞧向瘦子的眼神明显颇为熟稔的模样,两人神情明显是相熟的。要么本就是熟人,要么这衙差根本就吃了瘦子的好处,知道瘦子做的是什么营生。
而不管是哪一种情形,自己的处境明显都极为不妙。
——
有差人这个内应,自己怕是根本连喊破身份的机会都没有。
既然如此,就别怪自己心狠手辣!
即便是光天化日之下,自己照样能让人死!所谓人命关天,又是在众目睽睽之下,到时候,涉案人等自然一个也跑不了,别说一个小小的差人,便是翼城县太爷也不敢包庇!
自己竟然没抓住人?那差人怔了一下,本待有些怀疑,却在看到陈毓脸色惨白随时都会昏过去的模样时,又觉得自己想岔了,方才之所以失手,铁定是意外罢了。
只是已经失去最好的时机,再想出手,却无疑有些显眼。
又瞧见陈毓过于恐惧之下,身子都快缩成一团了,心愈发放了下来。却依旧装模作样的呵斥道:
“这是谁家的小娃娃,怎么就敢放他在街上乱闯,耽误了差事,便是你家大人也得抓来受板子。还不快家去。”
那瘦子也装模作样的迎上来,边冲差人作揖边点头哈腰道:
“哎哟,各位差官大哥,都是小的不懂事,没教好孩子,我这就带他走,还请各位大哥莫要怪罪——”
口中说着,摸出个荷包就要往差人手里递过去。又探手想去拽明显吓傻了的陈毓,却不料,就是在这片刻间,异变突生——
却是陈毓身形忽然往旁边一闪,似是想要躲到差人身后去,却不提防脚下一软,眼看就要摔倒,惊慌失措之下,下意识的想要伸手抱住个物事,却是正好拽住差人垂在一侧的刀鞘,用力过猛之下,一个把持不住,就坐倒在地,拽下的刀鞘也随之一偏,正好砸在差人的腰窝处。
差人下意识的按住腰刀,身子却不听使唤的往前边踉跄而去,和正好扑过来的瘦子一下撞了个正着。
耳听得“哎哟”一声惨叫,却是好巧不巧,那把刀竟是不偏不倚的插到了瘦子的肚子里。
此时天色尚不算晚,街上人也不少,方才虽是远远的听见这边的喝骂声,路人只当是哪家爹娘管教不听话的淘孩子,再没料到,不过眨眼的功夫,那找孩子的爹就血溅大街之上。
瘦子也完全没有想到会有此一劫,半晌才“嗷”的惨叫一声。
那差人也慌了神,下意识的往后一缩,刀子算是收了回来,瘦子的身体也跟着仆倒,却是肚子里的肠子都流出来了。
旁观诸人这才醒过神来,顿时有人大呼:
“啊呀,不好了,差爷当街杀人了!”
又有一早驻足看热闹的热心路人瞧陈毓还是脸色雪白的瘫倒在地上,以为这孩子亲眼见着亲爹被人杀了,定是吓得太狠,魔怔了,忙上前扶起:
“好孩子,你家住哪里,快去喊人来——”
那人也是个大嗓门的,这么一嗓子吆喝出去,场内顿时一静,围拢过来的人也全把怜悯的视线集中在陈毓身上——
瘦子真死了的话,这小娃娃以后的路怕是不好走了。不说这么大点儿年纪失去爹爹的庇护有多可怜,便是因为调皮累的亲爹惨死的名声,怕是就压得一辈子抬不起头来。
只是上下打量陈毓一番,又觉得有些不对——若然只是跑出来皮,这娃娃也把自己折腾的太凄惨了些吧?瞧瞧那鼻青脸肿的模样,还有一身的破衣烂衫,更不要说不知跑了多远的路,才会浸满了血渍的两只小脚丫子……
陈毓方才那样,不过是用力过度,头脑昏眩所致——
毕竟是个孩子,跑了这么久,陈毓早累的快要昏过去了,方才更是拼尽了最后一点力气,才能同时算计这样两个人,却是已然超过身体的负荷,若然不是被这人搀着,陈毓根本连站立的力气都没有了。
眼前的人已经个个摇晃起来,陈毓却明白,眼下还不能昏倒,强撑着用力一咬舌头,血腥的气息顿时充满口腔,人也随之清醒不少。
这会儿看众人都向自己瞧来,甚至于那差人也因为错手杀人而完全傻了的模样,明白眼下正是表明身份的最好时机,当即嘶声大叫道:
“他不是我爹,他是拍花子的,他活该!我爹是临河县举人陈清和,求求你们送我去找我爹陈清和,我爹是临河县举人,陈清和,必有,重谢——”
口中说着,身子一软,就歪倒在扶着自己的人怀里,完全失去了知觉。
那差人这才回神,转回头无比震惊的瞧着牙关紧咬昏死过去的陈毓,神情早已是慌张不已。
好不容易安静下来的人群却是一下全都懵了——
实在是眼前发生的事,简直和演大戏一般,方才还觉得那个爹真是苦命,不过是想把个淘孩子带回家,却倒霉催的把命丢到了这里。哪知剧情却是片刻翻转,那孩子竟然说,这瘦子根本不是什么爹,而是罪该万死的拍花子的。
那差人虽是脸色难看,却也明显无可奈何,实在是陈毓这话,围观人群怕是有一多半都听见了的,而且,还大都相信了——
毕竟一个五六岁的娃娃罢了,再如何淘气,看见亲爹死了,也不可能一滴泪都不掉。无论如何也不可能说出这样一番诛心的话来。
更何况,陈清和的名头人群里也有人听过的,毕竟翼城县和陈家所居的临河县搭界,两县联姻、互相结为亲家的有的是。再加上穷乡僻壤的,出个有出息的读书人也不容易,陈清和又是弱冠之年便中了秀才,二十出头便考上举人,虽说被挡在了进士的门槛外,可在临河县的名头却依旧颇为响亮,名声自然传扬到相距不远的翼城县去了。
众人顿时面面相觑,也有那听过陈清和名头的,当下就道:
“临河县是有一位举人老爷叫陈清和,听说最是有才学的,我有亲戚就在临河县,说他们县的人都说那位陈老爷写得一手好文章,是天上的文曲星下凡呢——”
“对呀,我就瞧着这小孩有些不对劲呢,说不好,真是被人拐卖来的——”
“哎哟,真是人心不古啊,竟然连举人老爷家的少爷也敢偷来卖——”
“这些杀千刀的,这也算是罪有应得!”
“走,咱们一起跟着去县衙瞧瞧,要真是那人贩子,别说戳他一刀,就是再有千百刀也使得——偷人家的娃儿,这是挖人家的心啊!”
“我们家正好有亲戚就在临河县城,不然我待会儿就让人捎信去问一下,看看那陈老爷家丢没丢孩子,也算是一件善事不是?”
……
“对了,”又有人想起,“好像这小男孩刚才是和个小丫头一处的,便是这瘦子好像也有同伙——”
当下忙四处去瞧,哪还有小丫头和那伙人的影子?当下越发印证了陈毓的话,众人心里已经认定,这两个娃娃十有*是真被人给偷来的。
一面替陈毓庆幸之余,又纷纷悬心那已然不见的小丫头——
这世上谋生的法子多了去了,拐卖别人骨肉之事却无疑最是被深恶痛绝,竟是纷纷向捕快进言,赶紧去把瘦子的同伙也给抓来,把小丫头给救出来。
……
陈毓却是对这些全无所知,等再次睁开眼时,才察觉到已是夜晚时分。意识到身下是一张床,又活动了一下手脚,伤口也明显被人包扎过了,心陡的一松——虽是没人搭理自己,明显却并不是牢房。
瞧这情形,虽是没有被多重视,却明显应该是信了几分自己话的——
老爹再是举人,和一县父母官比起来,身份无疑并不够看,这般对待自己倒也合情合理。
等消息传回家中,爹爹应该很快就能赶过来了吧?
一想到今生还可以再见到爹爹和姐姐的面,陈毓只觉得鼻头酸涩难当,竟是恨不得大哭一场才好。终是忍不住,拉了被子蒙着头低声呜咽起来,哭的太狠了,竟是整个被子都瑟瑟发抖的模样。更是止不住捏紧拳头——
既然上天仁慈,给了自己重来一次的机会,那这辈子,自己无论如何要护好爹爹和姐姐二人……
“周大人,您往这边请——不过一个小娃娃,说的话怕是有不尽不实之处,我手下那差人说,这娃娃也有可能是被吓得傻了,才会胡言乱语——”
一阵说话声传来,然后是嘈杂的脚步,随着门咔哒一声响,被子忽然被人掀开,狼狈不堪、鼻涕泪水糊了一脸的陈毓就这么毫无防备的暴露在众人眼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