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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红袖因着昨晚的夜宴,整宿都胸闷气短睡不安稳,以至于第二日用早膳时臭了个脸,吃什么都不是滋味。她心情不明朗,底下伺候的奴婢们连大气都不敢出,生怕哪里触了城主霉头,必然又要吃不完兜着走。……好在这里新来的倒霉蛋十分争气,才第一晚就被罚跪,转移掉了城主绝大部分的怒焰。
甚好甚好……
云红袖食不知味,吃完本想回床塌补个回笼觉,然而走了两步又转换心意,拂着衣袖往殿外去。
大殿之外的青砖地上,青蝉规规矩矩跪着,华服还未除去,憔悴的面色被鲜艳的妆容遮盖,令她看上去就如早春初绽的花苞,虽然还没到颜色怒放的时节,但就这一个静静的姿态,也足够令人驻足的了。
云红袖的视线由下往上将青蝉审视了个遍,末了鼻孔朝天,高傲又阴险地说道:“本城主问你几个问题,你若答的好,即刻就能下去歇息。”
青蝉抬眉看看云红袖,表情麻木地回:“是。”
云红袖:“姜无忧与姬莲生,你觉得她们中哪一个更虚伪卑鄙让人不齿?”
“……”青蝉能肯定云红袖这么问是暗藏玄机,可察言观色从来不是她的强项,她摸不透云红袖的心思,更猜不出她理想之中的答案会是什么,一时拖了又拖,怎么也不敢贸然给出答案。
云红袖见她面有难色,故意道:“怎么?很难答?”
青蝉暗地里叫苦,想来想去不知如何回复,想到后来把心一横,决定剑走偏锋:“城主,我——”
“奴婢。”绿萝突然开口,纠正了青蝉的自我称谓。
青蝉:“……”
云红袖扭头,绿萝目视前方无比平静,云红袖眉梢略挑,流露出一丝高高在上的优越感。
青蝉:“奴……婢自小在海上长大,并非娇贵之人,便是再跪……十天半月,也无妨碍的。”
这话青蝉完全昧了良心,云红袖让她跪,她就一直瓷实地跪,连片刻的偷懒都没有,这会儿膝盖已经麻到僵硬,腰都快直不起来了。
“十天半月?”云红袖玩味地重复了一遍。
青蝉硬着头皮回:“是。”
云红袖深吸了一口专属于清晨的气息,烦闷的心情奇异地愉悦起来:“十天半月,你这是不惜把自己往死里折腾了?”
青蝉:“……”
云红袖:“瞧瞧,你到底是向着谁呢?还是两个都不愿得罪,所以只好委屈自己?”
青蝉怕自己多说多错,干脆就垂眉敛目不做声。可这看在云红袖眼中就是默认,她笑了一声,又笑一声,走下台阶,到了青蝉近前,居然亲自弯腰去扶她:“以前倒是小瞧你了。也是,没点手腕也进展不到这一步。你先起吧,安心歇着去。”
腿肚子颤个不停,可青蝉哪敢在云红袖手上借力,她掐疼了手心才勉强换来不失仪态的站立。
云红袖明察秋毫,大发善心,回首对绿萝道:“送她回房。我这里不缺人手,这些天让她舒舒服服养着就是。”[综漫]非花如刃
青蝉不知道自己是撞了什么大运,就是这样一个逃避性质的答案,反而取悦了云红袖。接下来几天没人来指派她,青蝉也乐得清闲,一直到三日之后,端木登门。
说是端木其实并不确切,她做了祝音的皮囊,好在意识没有被排挤,所以睁着血红的眼睛拉着青蝉说话的时候,青蝉也没有察觉到很大的不自在。
“之前我跟着去办案,昨日回城前去了一趟丹亭。……细砂已经离开了。”
青蝉忙问:“为什么?她去哪里?”
端木:“城主容不下细砂,细砂也过得心惊肉跳时时担心被追杀……你在白鹤城里,她不便与你道别,只留下话,说是回海上找宸娘去了。”
青蝉不无担忧道:“此去海上路途遥远,她一个人……”
端木知她心中所想,回说:“不是一个人。阿芒指了几个随从,应该能保细砂一路平安。”
青蝉松了口气,想起谢眠风,又问:“……那谢眠风呢?”
端木看向窗外,隔了会儿,轻轻道:“与细砂一同走的,但并没有留下任何口讯。”
青蝉闻言,鼻子一酸:“那是不是以后……可能都见不到她了?”
端木许久没有应声,青蝉晃了晃手,端木回过头来,回头的一瞬间,她把自己的手从青蝉手心里抽了出来。
青蝉:“怎么了?在想什么?”
端木眼眸轻扫:“听说那场夜宴十分热闹,可惜我不在,错过了精彩部分。”
青蝉立即站起来,拉开两人之间的距离:“……祝大人?”
“端木”点头:“是我。”
“端木她……怎么突然……”青蝉不知要怎么措词才合适,总不能直接质问祝音为何要把端木的意识赶走吧?
祝音:“噢,我不太习惯被压制,就收回主控权了,有什么奇怪的么?”
青蝉:“……没有……”
祝音四下打量了一圈:“看来你在这里过得还不错。城主后来没有为难你?”
青蝉:“没有。”
祝音便没有再多问,也没有再多坐,很快离开了。
这日午后,青蝉春困犯乏,正要闭着眼睛打个盹儿,绿萝不期而至。青蝉一个激灵,马上清醒了。
绿萝把手上卷着的纸张递给青蝉:“城主列了单子,上面是她想要的书册,全在藏书楼里,日落之前你把它们找齐了呈上来。”
上回绿萝带青蝉熟悉主殿时曾指过藏书楼的方位,青蝉寻思这不是什么难办的差事,正要领命而去,绿萝追加了一句:“藏书楼内无数珍贵异宝,我看你手脚还算伶俐,可千万别出什么纰漏让城主失望。”
青蝉:“我明白。”
绿萝“嗯”了声,又提醒她:“楼内终年不见天日,晦暗的很,你带着烛台去。”冒牌干部
青蝉谢过绿萝好意,取了屋内烛台,直接找去藏书楼。
进了藏书楼青蝉越加感激绿萝,外面的明媚阳光在洒入门内两步之后就消失殆尽。这里黑到伸手不见五指,要不是随身带了烛台,根本是寸步难行。
青蝉点起烛火,打开书单一看,登时倒吸冷气。……实在太多了,她对藏书楼的格局一点都不了解,要把它们一本一本找出来,简直无异于大海捞针。
青蝉深深担忧自己在日落之前完不成任务,又忍不住腹诽云红袖刁难人的法子花样百出,真是杀人不见血呐……
青蝉举着烛台缓缓行走,烛火微弱,照亮的范围也是有限。一排排书架高至屋顶,光明覆盖不到的地方,依旧陷在深沉的黑暗里。
青蝉除了叹气还是叹气,可再郁结也没用,她无可奈何地扎进书堆里寻找。时间就这么一点一滴流逝,说不清过了多久,青蝉看着手里两本古早的画集,想最不济也不至于空手而归了。……等等,上面那个是城主要的吗?
青蝉将烛台凑近,仰着脑袋又对了一遍书名,果然没错。可惜她身量矮了点,胳膊也不够长,书册放得又密集,踮着脚尖试了几次,又跳起来试了几次,指尖都碰到书脊了,可书却怎么也拿不下来。
青蝉急中生智,反正左右无人,她搁下烛台与画集在一旁放好,脱了靴袜,用脚尖踩上底层书架,发现还是不能够,便跟壁虎一样吸附着往上爬了两档。
太好了……拿到了。
青蝉跳下来,相隔不远又发现一本,她一回生两回熟,如法炮制地攀爬去取,禁不住默默给自己的机智鼓掌。
……
一声轻笑响起。
绝对静谧的环境中突然响起的笑声唬得青蝉一哆嗦,刚刚到手的书册滑下去,她独手扒着书架拼命去捞,可书页擦过她指腹,就在她眼皮子底下冲烛台砸去。
“……”青蝉被这一幕吓到失语。
“藏书楼内无数珍贵异宝,我看你手脚还算伶俐,可千万别出什么纰漏让城主失望。”绿萝的话在青蝉脑海里循环回放,青蝉迟钝地想,藏书被焚烧这种事……算纰漏吗?
“你还准备在上面挂多久?”
书册距火苗还有寸许时,从斜里伸出的手稳稳地接住了它。惊吓了青蝉的罪魁祸首就着晕黄的烛光翻开手中书,扫了两眼,又抬头去看青蝉,发现对方依旧挂在书架上:“你知道自己脚下踩的是什么?又价值几何?”
青蝉手忙脚乱地跳下来,抓了靴袜一边后退一边狼狈地往脚上套:“姬、姬大人你怎么会来?”
姬莲生:“照例巡视。倒是你,你在这里做什么?”
青蝉老老实实道:“城主列了单子,让我替她寻书。”
姬莲生摊手:“拿来。”
青蝉:“……啊?”
手指不耐烦地上下动了动:“书单。”超级电脑
青蝉连忙把单子递过去,姬莲生一路浏览下来,讥笑:“倒真是她的一贯喜好。”
青蝉嘀咕:“而且喜好还不少……”
姬莲生听见了青蝉的牢骚,弯了弯唇,看脚下摞着的那几本应该就是她的成果了,但对比浩瀚的书单,这小猫两三只的可真是不够看啊……
“走吧。”姬莲生说着就提了烛台往后面的黑暗里走。
青蝉:“去哪里?我还要为城主寻书,日落之前得交差的。”
姬莲生:“日头已经落山了。”
青蝉:“……”
姬莲生头也不回道:“还不来?难不成让我替你捧书吗?”
姬莲生显然对藏书楼十分熟悉,或者说对云红袖的喜好分布十分熟悉,每到一个区域,每到一个书架,她都能精准地夹出云红袖所要的书册。而青蝉?青蝉只需要跟在她后头接着就是了。
单子上所列的书目很快就找齐全了,青蝉手里沉甸甸的,但心里却一下轻松了:“多谢姬大人相助。”
姬莲生白了她一眼:“我不过是怕你再糟蹋这里的藏书。……拿书垫脚?你知不知道自己刚才有多暴殄天物?”
青蝉被说得脸热:“……我够不着。”
姬莲生懒得再讲,摆手道:“去交差吧。”
青蝉应了,埋头就走,姬莲生见了止不住又叹:“这边!……算了,我送你出去。”
青蝉:“……”
姬莲生举着烛台,青蝉两手捧书,一前一后走到门边。藏书楼的门关着,姬莲生伸手便去推。
青蝉等着大门打开她好出去,姬莲生回过头来:“你得罪谁了吗?”
“嗯?”这没头没脑问的是什么?青蝉生出一种不好的预感:“……什么意思?”
姬莲生:“你若没得罪人,我们怎么会被反锁在这里?”
青蝉大惊失色:“……什么!?”
姬莲生陈述:“门开不了了。”
青蝉急忙放下书,跑上前用力推了几把,犹自不能相信:“这门竟然能被反锁?就没有办法打开了吗?”
姬莲生奚落道:“你以为这是什么地方?随便踹两脚就能把门踹开了吗?”
青蝉正要伸脚踹,闻言一怔:“姬大人……我才要问你是不是得罪了什么人?我是先来的,而这门是在你进入后才被反锁的吧?”
姬莲生:“……”
青蝉又推,大门纹丝不动,她忍不住沮丧道:“好倒霉……”
姬莲生一口老血涌到心头,苦苦忍着才总算没有发作出来。
作者有话要说:明信片啊明信片~~真的不稀罕吗?【太桑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