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胤禔在五月中旬就来到了鲁苏边界, 率领骁骑营迎接圣驾,在无战事的时候,其实动用骁骑营是非常情况, 纵然直郡王尽力低调,也引来了许多关注。
譬如河督衙门, 戴梓叫人过来三次询问直郡王是否需要什么帮助, 胤禔只好婉拒,并给予私信一封。倒也不为了别的,只是给与自己渊源甚深的戴梓提个醒,未来将要有大风波, 他们这样的地方大员, 尽量少掺和,就算要掺和也要秉持公心。
戴梓翻来覆去看这封信, 秉持公心, 戴梓怎么也想不明白, 直郡王为什么要给他这个提醒。这并非戴总督见识少, 毕竟此刻谁也想不到, 康熙皇帝未来居然会玩一出“储位归属之共议”。
胤禔在原地等了三天,总算等来了御驾,大队人马中皇上和皇上身边的人脸色都不大好。太子冷冷淡淡, 老三、老四一脸郁卒,老五似乎有无限的话想说却说不出口。而老八, 好像就老八心态平稳, 还是一派从容自若。
不说别的, 老八的心理素质,胤禔是赞许的。人不要脸天下无敌的道理,人家八贝勒是悟了。
康熙也没有多说什么,简略的问了一下京中、宫中情形之后,他就下令继续向北回京。而直郡王带来的骁骑营主要任务就是,取代毓庆宫侍卫,康熙一个都不用他们了,剩下的路途中,都由骁骑营来宿卫东宫,直入京师。
而回京之后没多久,康熙就下令按照原定计划,他将与五月末带领诸子女以及宗室大臣侍奉太后一同前往承德避暑。
“我真不想去……”胤禔枕在道琴的腿上,来回摇头“我是真的、真的不想去!”
“我知道你不想去。”福晋掩口而笑,用手摩挲丈夫的胡茬“要不你和汗阿玛说说,干脆留在京里算了,和汗阿玛说,陪着媳妇孩子啊。”
媳妇调笑他,胤禔抓着道琴的手放在嘴边轻轻咬了一下“你这是气我……”此刻正是关键时刻,谁知道一时不察会发生什么事,胤禔纵然有心也不敢真的不去。
硬着头皮上吧,这涉及到他直王府全家下半辈子的活法,怎么能因为自己发懒就逃开呢。
直郡王是硬着头皮上了,可有人躲了,三贝勒上折子,老三说自己修书到了关键阶段,不敢懈怠,担心跟着避暑误了修书的事儿,岂不是辜负了汗阿玛的期待。
康熙捏着奏折想笑,这个老三真是……罢了,他就一辈子安安生生的做学问倒也不错。皇上动笔在上头批了三个字“知道了。”
胤祉看见奏折批复松了口气,在上次承德事件之后,他就小心的装起了鹌鹑,不想介入皇上和太子之间。三贝勒想的很明白,就是退一万步,太子真的倒台了,那前头还有直郡王这位皇长子顶着,后头还有老八虎视眈眈。
想起老八,老三打了个哆嗦,他当年还不太看得上这个弟弟,觉得他不学无术,一笔烂字多少年改不了。如今看来倒是自己蠢笨了,人家老八也不在乎这些,他所图者大!
啧啧,想想老八那个劲儿,三贝勒就怂了,你们争吧,三爷我先躲了。胤祉自觉书没白读,他不能光看贼吃肉,不见贼挨打。老八这会嘚瑟,难道以为汗阿玛能筹功吗?
太子立了三十年,汗阿玛从来没有在公开场合指责过太子,如果什么错和太子沾边,那必须是大臣奴才作祟!
往前朝看,唐太宗对魏王泰可谓父子情深,可一旦魏王谋求储位,太宗依然弃之。因为不能为后代留下恶例,不能让后人觉得储位是可以谋划来的,如果阴谋夺储成了定例,朝廷永无宁日。
所以老八如果真的在太子倒台上玩手段,那就是乱臣贼子,人人得而诛之,谁也容不下他。
三贝勒想着,心中也奇怪,怎么老八就那么手拿把掐,他盯着太子作夭,他日汗阿玛会筹功呢?他怎么也想不到,人家八贝勒已经进化到了“自己动手丰衣足食”,已经做好了皿煮决议逼迫康熙点头的打算了。
“咱们毕竟是有老传统的。”佟国维苍老的声音回想在胤禩身边“太子若是倒了,那就是皇上效法汉人立储的策略失败了,自然还是要回到议政会议上来。祖宗的路最保险呐!”
胤禩其实很清楚跟随他的人想要什么,王鸿绪他们这些文人觉得自己洵洵儒雅,愿意礼敬文人;佟佳氏这种门第,希望借助他攫取更大的利益,进入朝廷的核心。天下熙熙、天下攘攘,都是利益罢了。
“都是利益罢了。”佟国维对儿子隆科多说道“你阿玛我去给八贝勒这个灶添柴,你就不要凑热闹了。”
隆科多一把年纪,又是他这一辈在功名上最出众的,他笑道“阿玛,那儿子和八贝勒要不要也亲近点?也不好您和他走得近,儿子离着远呐。”将来您老驾鹤西去,咱们家在老八面前也没什么情份。
佟国维人老成精,自然明白儿子的潜台词,他摸摸胡子,果然年轻人火器太旺,什么都惦记着瞬时马到功成。
“你怎么不想想,老八是个什么出身,我都站过去了,难道咱们佟佳氏都得去给他站台?”佟国维嗤笑道“你是我儿子,舜安颜是我孙子,你前途正好,舜安颜是温宪公主额驸。我去帮老八,因为老八先天劣势,但你和舜安颜不必。”
“舜安颜是公主额驸,您想让他跟着谁?”他阿玛这个手段无非是想确保子孙将来获得最大利益,尽力避免风险。隆科多明白,所以他问道“您想让舜安颜跟谁?老四?他是温宪公主的同胞哥哥。”
“不是。”佟国维笑笑,端起了茶碗,似乎故意看着儿子猜测。
不是四贝勒,隆科多皱眉,“那是,老五?五贝勒和温宪公主一起在宁寿宫太后膝下长大,自幼情分不比寻常。”
“皇上夸五贝勒敦厚,你看皇上什么时候夸太子敦厚?”佟国维摇头,放下茶碗“直郡王,舜安颜已经从前年开始,在护军班里和直郡王的大小舅子处的好。”
“……不是,阿玛您,”隆科多不干了“立嫡立长,不管是咱们后金还是前朝规矩都是这样,若是太子完蛋了,那直郡王是大热门,您倒是疼孙子!”
“你懂什么!”佟国维呵斥道“舜安颜论起来是直郡王的妹夫,拉起关系也方便些。你呢,论起亲戚,从孝康皇后那边论、还是孝懿皇后那边?直郡王有明珠这个舅舅呢,你打算越俎代庖啊?”
这……也有道理,隆科多是自降身份跑去凑趣,还是挺腰子自称舅舅,都不合适。
“所以你别急。”佟国维下了定论“我估摸着皇上对太子已经忍无可忍了,哼,太子千不该万不该,让凌普去替他交接托合齐。哪怕是皇上当初默许,他也不该这么做。”
“等到太子真的倒了,老三、老四……老五?这三个,咱们再瞧瞧哪个合适。”佟国维道,“哪个有心,你再去雪中送炭。”
有登基希望的皇子们也就这些了,名分最合适的老大、野心勃勃的老八,以及排行靠前的三四五。不管哪个上位,他们佟佳氏都会稳稳地立于不败之地,还会让下一代进入朝廷核心,掌握大权。
避暑在即,这次避暑康熙还命纯禧公主与温宪公主随驾,侍奉太后左右,而两位额驸班第与舜安颜自然也要随驾。舜安颜以此为借口,打着公主的旗号,和班第吃了几顿饭。
“我是做妹夫的,平日无甚差事,姐夫事忙,我也不敢叨扰。”
舜安颜道“只是公主常说,当年在宫中,大公主同直郡王都很照顾她同五贝勒,所以这次妹夫就厚着脸请教大姐夫,随驾有什么需要注意的地方吗?”
舜安颜长的白白净净,他出生那会佟佳氏已经出了两位皇后,门第煊赫。虽然谈不上什么大才,可脾气倒也还好,此刻恭敬有礼,班第自然也不会无故讨厌他。
再说京中只有温宪和纯禧公主在京中,虽然她们年纪有差,但姐妹俩自然来往不少。如今舜安颜寻班第请教是顺理成章。
“舜安颜?他请你吃饭?”
季兰倒是有些惊讶,不过也没有多想,和姐夫取经也是正常理由。季兰就道“他说别的没有?”
班第摇摇头,这么多年了,只要一碰到猜人心的事他就头疼,多亏有个好媳妇帮他参谋,还有个好安达。
“那倒也没什么。”季兰笑了,拽了拽丈夫的袖子“咱们也不必小心翼翼的,这世上也不是各个都是老八,你做事只管忠于汗阿玛,还有保清帮着你,没事儿的。”
“多谢公主喽!”班第怪声怪气的一揖,逗得季兰掩口而笑。夫妻俩靠在一起,看起了多尔济贝勒送来的书信。
胤禔当初和多尔济约定,每隔两个月,多尔济就要将草原上发生的事情写信告诉他。但多尔济经常往直郡王送信,显然不太正常。所以,胤禔干脆让多尔济将提炼版的书信交给班第,一来二去,多尔济和班第这对堂兄弟联系也多了起来。
“山西商人往草原去的不少啊。”季兰看完了书信,就道“我瞧着这架势,好像如今在草原上同蒙古藩王、俄罗斯商人都拉上关系的,就是他们了。”
“不止。”班第叹口气,这个消息估摸着直郡王蛮感兴趣,“上次我听多尔济说,山西商人还帮着蒙古亲贵们垫付、运送。连朝贡的东西,都是他们帮着运过来或者筹办的。”
“我们蒙古人,是真的不会做买卖啊。”大额驸如此感慨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