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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一片震耳欲聋的鞭炮声中,又一座新工厂在军分区落地生根,正式投入使用。
这是新成立的元器件总厂。
在它的外围,还有好几座下属小厂,分别为电阻厂、电容厂、二极管厂等。只是这几个厂还正在建设中,尚无法投入使用。
这次启用仪式虽然仍然很隆重,以关飞为首的军分区主要领导都全体出席,但前来围观的人少了很多。学校也没再组织社会教学,只是每个班派了一个代表过来观礼。这些学生代表见到又一座新厂建成,很是激动,又是鼓掌又是欢笑,但人数还是太少,现场热闹的氛围,也远不如第一次那么热烈。
“恭喜恭喜!”
启用仪式结束,国家半导体研究所的赵文良朝关飞拱拱手,连声道贺。
他与首都机械设计院的高级研究员范哲,就是为了关飞托国内加工制造的零部件而来。到了这里,确认这些零部件正如他们所预测,是用于组装元器件生产线而设计,其中核心精密部件图纸没有交付给国内,而是军分区自行制造。
既然来了,当然就要看个全套。
所以,赵文良与范哲没有与何涛一起离去,留了下来,全程跟踪了解生产线的所有相关内容。虽然关飞为了让军分区知青获得高考资格,将图纸无偿转让,但他们依然没有离去,而是和关飞他们一起,商讨、甚至不顾油污,亲自动手参与装配生产线。
图纸再好,总是虚的。
纸上得来终是浅,没有实际的参与其中,许多装配要点、注意事项,看图纸是看不出来的。
这就是所谓的工艺。
国内再怎么被封锁,多少也能搞到国外,特别是欧美的一些先进设备。为了能掌握其技术要点,从而自行生产,国内有着极为深厚的逆向工程能力。
任何一个设备,拿回来先是拍照,正面、侧面、上面、下面,整体、局部,每一个细节都进行了极为详尽的记录,还分别予以编号。拆卸的时候也是极为小心,要经过仪器测量,拟定了详细的拆卸方案,出现问题之后的应对预案之后,才会由经验丰富的老师傅,亲自动手进行拆卸。
每拆下来一个零件,也会再次拍照,并绘制多份完整的机械结构图,一份马上送档保存,复制图才会用来作为分析制造依据。
对于零部件的金属成分,也会有材料研究院的专家,在刮去少许粉末以后,用电子显微镜等最先进的设备,进行分析。还会根据合金配方、成型状态、残留成分,来逆推冶金工艺。
可以说,在国内完备的逆向工程下,任何一个部件,国内都能建立起一套全面的图纸,对其原理、材料、制造方法,都能推得七七八八,然后自行制造出一套几乎与原型一模一样的复制品来。
然而……
复制品终究是复制品,就算采用了再先进的设备,在科学的逆向推理,也无法彻彻底底地完全复原该项产品。
因为缺乏最关键的制造工艺!
我们可以复制外形,可以用与之相类似性能的材料,来制作某一个零部件,以取代原型。然而,系统合成是一个非常严肃的课题,这个零部件为啥要采用这种材料,在加工过程中是否还采取了一些其他工艺手段,来对硬度、强度、韧性等某个方面进行加强,都是经过了极为严密的计算之后,最终得出的结果。
光是复制出外形,如果没有全面的制造工艺相匹配,图纸也就只是图纸,不说毫无价值,起码是价值远不如想象之大。
比如关飞最早给出的水泥生产线图纸,国内原样制作了一套,放到郑州水泥厂进行试运行。这套生产线,国内根据自身制造能力、加工成本,在某些局部做了修正,感觉应该更适合国内需要。
可是在生产过程中,这套修改过的生产线屡屡出现问题,质量也是起伏不定,闹得技术人员一天二十四小时不敢离人,就守在生产线旁查找原因。
有些原因很快就找到了,也解决了,但有些原因,技术人员绞尽脑汁都摸不着头脑。哪怕是将生产线停机检查,他们也发现不了问题出在哪里,只能反复不断地计算、推算,相关计算资料都堆成了厚厚一摞,远超过生产线图纸本身重量,可还是查不到问题所在。
但在军分区这里,同样是国内生产的原版生产线,在关飞的指点下装配完成,中间似乎好像没有任何区别。可是开机运行以来,中间只出过几个小问题,很快就被排除,一直顺利运行到现在,已经进入到全负荷生产环节。
什么东西都是不比不知道,一比吓一跳。
同样的图纸,同样的制造厂家,为什么人家的就能用得这么顺手,我们只是小改了一下,就老是出问题?
厂家的技术人员愁得头发都快掉光了,实在是没办法,干脆背着铺盖,来到军分区水泥厂就住下,发誓不找到问题绝不回去。结果他们只住了半个多月,困扰了他们大半年的技术难题,在关飞的指点下一捅就破。
厂家技术人员恍然大悟,原来就如此简单!
造成质量不稳定的关键因素,就是他们擅自修改了生产图纸。而又因为对材料性能、空气流动的了解不足,使得内部某个空间局部加热不充分。偏偏这个问题只有在开机后才能监测,厂家又缺乏合适的监测设备来查找内部热量变化,所以始终找不到原因。
这个问题他们一来就问过关飞,但关飞也不知道。
国内厂家还不想把他们修改后的图纸给关飞看,那几个技术人员就驻点在军分区水泥厂,一天到晚傻傻地看,不停地测量,根据数据判断,都跟国内一样,为啥就死也找不到两者的差异?
直到技术人员精力憔悴,厂家也熬不下去了,才将修改后的图纸交给关飞。
关飞拿到图纸,只看了十几分钟,就通过纸笔,计算出了可能出问题的地方,然后电话打回厂家,让厂家将煅烧罐的形状做少许修改。
于是……
于是问题就解决了!
到了这里,所有人都只能对着关飞挑起大拇指,说一个“服”字!
技术人员临走之前,珍重地收好了关飞用来进行计算的草稿纸,上面那个热量计算公式,是他们从未学过的。只要领悟了这一招,以后举一反三,对于国内更加科学地制造煅烧容器,甚至是金属冶炼热量计算,都有不可估量的价值。
有了这个实例在前,赵文良、范哲就更不可能离开了。
两人分工,范哲每天测量着每一个零部件的尺寸,与图纸相比照,看看中间是否藏着什么机关。同时在精密零部件制造过程,从初加工开始,他就守在一旁,工人的任何一个小动作他都会记录在案,生怕这个小动作里有什么他们不知道的诀窍。
初加工、热处理、应力消除、精加工、精细加工,范哲一天只睡三四个小时,只要他醒着,就绝对泡在生产车间,寸步不离。
赵文良比他好点。
他负责的是系统电路部分,为了实际动手,他干脆自告奋勇充当一线工人,挽起袖子从电路板制作、元器件选择、电路图原理开始,一步步实践整个过程。
关飞设计的元器件生产线,大量采用了自动化控制,其中主控芯片用的都是z80芯片。
这种芯片的各种指令,早就给了国内,赵文良也系统地补充了这方面的知识。
可是在实际运用上,他依然被关飞设计的控制程序给震惊。
厨艺大师与普通厨师有啥不同?
不同就不同在,大师可以用和普通厨师一样的材料,烧出让所有人都赞不绝口的美味佳肴!
在他眼中,关飞就是这样一个大师,一个电子方面的大师。
同样一个控制程序,他也悄悄试着自己编译,但当他编译出来,和关飞设计的程序一对比,马上就目瞪口呆:大的方面没有多大区别,但在细节方面,差别太大了!
他一面拼命查找各种资料,一面对比关飞编译的程序,对比其中的异同点,用了很长时间才明白关飞为什么会这样设计。
因为关飞设计的程序,不只是考虑到了局部环节控制,还充分考虑了设备的机械性能、原料的性能、输送速度、制造温度等一系列因素,最后才终合计算出最佳的控制参数。
就在生产线组装完成,为了检测设备,试运行那天,最终制造出来的器件电器性能,也让他不得不承认,关飞设计的这套控制程序才是最好的。
好的什么程度?
用一句话就可以总结:在这套生产线中,它改无可改!
或许这套程序不能适用于其他生产线,即便简单套用,效能也会有所折扣。但在这套生产线上,这个控制程序那就是独一无二的最佳选择,绝无另一套系统替代的可能性!
在实际与关飞的接触过程中,赵文良也从起初的客套,到后来觉得这小伙子功底很扎实啊,再到“我去,他竟然这么牛”,又继而由探讨变为请教,最后甚至恨不能拜对方为师。
他可以毫不夸张地说,这辈子他见过的最牛的电子工程师,那就是关飞了!
无出其右!
他年轻求学期间,崇拜过自己的导师。后来去苏联留学期间,也敬佩过苏联专家。到后来他自己也成专家了,渐渐的,能让他敬佩的人越来越少,跟别人谈论技术问题,也从平起平坐,渐渐变成居高临下的俯视,很多时候,他不是在和人讨论,而是指点对方这个问题应该从什么角度看、如何解决。
过了这么多年,他忽然又一次用仰视的目光,来面对关飞,这个仰视还不是心不甘情不愿的,而是想仰视而不可得的急切——哪怕是关飞随便跟他说上几句,对他而言都是振聩发聋的洪钟大音,完全可以解决他多年无解的难题!
只可惜关飞太忙了,没空跟他详谈。
关飞每天上午雷打不动是去检查部队,这个过程他想赖在人家身边,对方也不会允许。下午不是参与精密部件制造,就是视察新城建设、学生的学习,只有很少时间能指点他几句。
为了能多多得到关飞的指点,赵文良也学会了早起,趁着出早操的半个小时,一边气喘吁吁跑步,一边把自己心中多年积压的问题向对方请教。
而关飞也从不敝帚自珍,对于他的每一个问题,都会给出详尽的答案。有些这个时代的前沿研究,他也能就此头头是道说出个子丑寅卯,至少以赵文良的学识水平,他听不出其中是否有错,甚至心中常常认为,可能结果就是这个样子的。
面对着关飞,他很难将对方和一个今年才满二十五岁的小伙子联系起来,潜意识中,总觉得对方是一个年高德劭的学术泰斗,向他请教毫无一丝羞愧之感。
他感觉在军分区这几个月,是他学术能力突飞猛进的几个月。他本以为到了他这个高度,这个年纪,再要像年轻上学时那样,快速成长是不可能了。毕竟那是从零起步,将大量现成的知识成体系地灌输入大脑,而这么多年学习、实践,这样的机会基本上不再可能出现。
然而现实告诉他,这是可能的。
只要他跟对了一个学富五车的好老师,那么他有足够时间,认识到在自己熟悉的领域,还有那么多知识,是他从未掌握的。哪怕是他自认为非常娴熟的领域,关飞只是转换了一下阐述角度,就会让他恍然大悟,原来这个问题还能这样看、这样运用!
他现在没有任何想法,就是想留下来当一个学生,跟着关飞学习。同时将生产线的使用工艺也完全掌握到手,然后如实记录下来,送回国内,帮助国内提升基础电子工业制造水平。
如是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