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容逸,她刚刚念叨的名字,可是,是,容,容逸?
容璃的心,因为这两个字,猛然揪了起来,血色也瞬时自脸上消退,幽深的眸底更是透着难以言明的暗惊之色,看向药千寻时,目光夹杂着些许深意。
他从一开始就知道这个女人长得美,且还是那种倾国倾城的美,但是,他从未细看过她的眉眼,但是,在她无意间吐露出这两个字后,容璃的心瞬时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
昏暗的灯光让他看不真切,他竟将烛光拿过来,轻轻的拨开千寻的略显杂乱的墨发,仔细的观察起她的眉眼——
微弱的烛光下,是一张未施粉黛的绝美面容,因为昏迷,这张脸对比平日里的生动活泼,变得宁静而柔和,另还带着丝难掩的苍白病色,显得更加的肤如凝脂。紧阖的睫毛根根分明,许是因为不舒服,弯弯的黛眉轻蹙在一起,略显干涸的唇微微的张合着,呼吸时而急促,时而平稳,可见她正处于高热的状态下。
这张脸,无论他怎么看,都算得上倾城之姿,可惜的是,这眉眼对他来说,却完全陌生,不止是脸陌生,就连年龄也让他认为不可能。
可为什么,她,会知道……容逸呢?
毕竟,依着时间来推算,容逸已经死了十六年之久。
十六年啊,人这一生,又有几个十六年?
当年他死的时候,才不过二十岁,多么令人惋惜的年轻数字。
想他只在这个世上停留了二十年,就结束了他短暂而悲剧的一生,容璃的心,就一阵阵的抽着疼。
不知是为了容逸,还是为了自己,总之,心很疼,撕心裂肺的疼。
原以为随着容逸的死,与之相关联的一切就都会随风而逝,可是为什么,一切不但没有结束的迹象,反而……又都死灰复燃了呢?
难道说……连上天都看不过某人丧尽天良的做法?
容璃一瞬不瞬的凝视着眼前这张满是病态的美人脸,眸底深处闪烁着令人看不懂的光泽,急于知道答案的他,用力的掰开她的胳膊,得到自由之后,他轻轻的拍打她的脸:“药千寻,你给我醒醒,把话说清楚,快醒过来。”
当他冰凉的指尖触碰到她滚烫的皮肤时,千寻却发出舒服的申银声,“嗯……。”惊得容璃忙抽回手。
而彼时的千寻,还未感觉到那物体的凉度,本能的就想要去抓这能带给她凉爽感的冰凉物,可对方却好像早有戒备一般,避让开来,在无意识的状态下,千寻伸出手挥舞着,却被容璃毫不留情的甩了一巴掌拍掉:“就算是昏迷也这么不安生。”
“容逸,别走,别走,我求求你,不要抛下我,不要抛下我,对不起,我错了,我真的错了,求你,求你不要离开我……。”
带着哭音的几近哀求的声音,即便是铁石心肠如容璃,也不觉暗暗心惊,这个女人,到底做了怎样的噩梦?而她的梦中,又为什么会出现一个死了近二十年的人?
千寻因为失去让她有安全感的胳膊,整个人一瞬变得焦躁不安起来,即便是处于昏迷状态,那滚烫的泪水,亦是随着她的喃喃低语声,缓缓流淌,那悲痛的模样,就仿若活在现实中一般,让容璃看了,直皱眉头,他甚至怀疑,如今到底是处在真实还是梦境?
看着她紧紧的抱着自己,蜷缩成一团,蹙着眉头,紧咬牙关,那令人怜惜的模样,就好像被人抛弃的孩子一般,让容璃那颗冰冷已久的心,渐渐有了融化的迹象。
他知道,她在梦魇,而之所以梦魇,是因为高烧不退,倘若再不服药,那后果……
继而,凝着她的眸,似乎又深了一层。
一刻钟过去后,容璃从漫长的思想斗争中抬起头来,端过放在茶几上的药碗,似是下了什么决心一般,猛地含下一大口苦涩无比的药汁,而后掰开药千寻的嘴,深吸一口气,低身覆了上去……
彼时的千寻,感觉自己正处于冰与火的交界处,往左一点,冰天冻地,往右一点,热浪滚滚。
当她在如此水深火热的状态下垂死挣扎的时候,突然,一双冰凉而没有温度的唇,救命般贴上了她滚烫而干涸的唇。
她能感觉到自他唇中流下的液体正源源不断的被她所吸收,就好像在沙漠之中寻找到了甘泉一般,让她迫不及待的吮吸这难能可贵的水源,虽然这水的滋味儿有些苦,可在身体急需水补充体能的情况之下,千寻不但没有拒绝,反而越来越饥渴,以至于……
当容璃意识到这个女人疯狂的举动给他带来怎样的悸动时,他本能的想要退后,奈何开弓没有回头箭,不知何时,她已然攀上了他的脖颈,将他紧紧的搂着,如婴儿一般,迫切的等待着母乳的滋润。
看着几乎已经见了底的药碗,再看她不愿撒手,红唇四处寻找水源的可怜样,容璃的嘴角,下意识的抽搐了一下。
他试着挣脱,奈何她搂的更紧,眼看着他的唇又要贴上去,两人的距离越来越近,近的他能够清晰的闻到特属于她的药香味儿时,容璃的脸,在暗淡的烛光下,微不可见的红了黑,黑了红,直至……
他无奈的又端起旁边的水壶,倒了满满的一碗水,继续含水,喂服,直到床榻上的女人不再饥渴,心满意足的歪头睡下时,容璃方才僵硬着身体从床榻上移开。
听着她近在咫尺的轻柔鼻息,容璃疲累的瘫坐在地,背靠床沿,头僵直后仰,这是他头一次发现,原来这个女人,还可以这般的无赖。
不知过了多久,容璃才将目光渐渐转移到千寻的脸上,翻个身,伸手探了探她的额头,感觉到没有刚才那般烫人后,方才松了口气。
瞥了眼她酣然入睡的懵样儿,容璃忍不住叹了口气,今晚,只怕是什么也问不出来了!
看了看已经不知不觉间微微放亮的天色,容璃恨恨的站起身,给床榻上那个折腾他一宿未睡的女人掖好薄被,拖着沉重的双腿,走出了房间。
随着他的离开,房间中除了淡淡的苦药味儿,安静的,仿若谁都未曾来过。
当千寻再度醒来的时候,却发现自己正处于颠簸的马车中,刺眼的阳光让她不舒服的眯起了眼睛,抬手遮挡适应了好一会儿后,看到躺在自己身侧睡的正熟的容璃。
往日里那双直慑人心的冷冽冰眸彼时紧紧的闭阖着,深邃的五官因为处于放松的状态,散发出淡淡的柔和光晕,本就精雕细琢的容颜,在斑驳的阳光下,纵然平静,却有着让人不敢逼视的存在感。
即便沉睡,却也将自己收拾的一丝不苟,浑身上下,即便连头发丝,都没有丝毫的紊乱。
反观自己,头发乱七八糟的披散着不说,就连这衣服……
等等,似乎哪里不对劲啊?
昨天,她明明睡在客栈里啊,怎么今天却,躺在马车上,躺在这里也就罢了,更让她惊悚的是,她竟然和这个男人睡在了一起?
“啊……。”
官道上,当一辆正在奔驰中的马车里,突然响起一道让人肝胆俱裂的尖叫声时,不但马儿受了惊吓,疯狂跑路,就连睡在某人身边的容璃,也被这突如其来的声音险些吓尿,而正在赶车的白隼和黑鹰,虽然早就做了心理准备,可是这女人醒来的时间却比他们预想的还要早,登时桔花一紧,险些从驾驶座上滚下去。
容璃憋着一口怒气,睁着那双因睡眠不足而暗黑的黑眼圈看向药千寻时,声音里带着磨牙切齿的愤怒:“你想干什么?”
千寻彼时正处于极度癫狂状态,看向容璃时,恨不能上前掐死他,她抓了抓自己毛茸茸的头发,扯了扯自己身上的衣服,拍了拍自己真实的不能再真实的脸,怒气冲冲的伸手指着容璃:“这,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容璃漫不经心的扫了她一眼:“什么怎么回事?你看到是怎么样,就是怎么样,爷还困着呢,不许再出声打扰我。”
说着,就要往下躺,然,有人却在这个时候,死死的揪住他的衣襟,将他整个人拉到了千寻面前。
四目交织的瞬间,千寻放大的俏脸之上,满是愤恨,而容璃,却无波无澜的打了个哈欠:“你有完没完?”
“没完,我跟你没完,说,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不说,老娘扎死你!”
“噗……。”的一声,赶车的白隼和黑鹰,险些被自己的口水给呛死!
老天啊,这女的,是不是也太猛了点儿?不带这样的啊,天知道他们家爷为了照顾她,折腾的一宿没睡不说,还突然变得心事重重起来,不用想,也知道这个女人是罪魁祸首,可是她呢?
这个没良心的,醒来不但不感激,居然还这样一幅暴走的模样,不知道的,还以为他们家爷非礼了她呢!
咦?对啊,两个人相处了那么久的时间,该不会,他们家爷,真的非礼这姑娘了吧?
‘啪’的一声,白隼的左脸被黑鹰猛地一拍:“注意前面,瞎想什么呢?好好赶车,若是栽到沟里,你我谁也不好过。”
对啊,里面已经吵的翻天覆地了,如果就这么将车赶到沟里,那还不得把他们俩给虐死?
似是为了验证自己的话,千寻伸手就要掏针,然而,无论她怎么摸,袖子里什么也没有,不死心的她,试图从发间寻找,可惜,披头散发之下,怎可能有藏针的地方?紧接着,她又摸向脚踝处,可是……,依然什么都没有。
这下,她彻底傻了眼,看着容璃那浑不在意,懒洋洋的模样,气的一口银牙就要咬碎,声音更是从齿缝间蹦跶出来:“你,到底对我做了什么?说!”
容璃耐心尽失,霍然睁开双目,双眸之中透着丝怪异的情绪:“你,真的什么都不记得了?”
“废话,我若是记得,还来问你?”想到这里,不由烦躁的揉了揉头,奇怪,怎么浑身一点力气也没有?
思之际,越发肯定这个男人对她做了什么。
容璃无语的看着她嫉恨的小眼神,皮笑肉不笑的道:“你放心,爷就算再饥不择食,也不会对你这个干煸四季豆感兴趣。”
纳尼?
干煸四季豆?
他说的是我?
千寻下意识的朝自己身上看过去,就算她瘦,可该凸的地方,该翘的地方,那可是丝毫也不比旁人差啊?再说了,她重活一世,可是比谁都要注重养生之道,这个男人竟然说她是四季豆,可,可恶!
情急之下的千寻,完全没有注意到容璃在说过这句话后,看似漫不经心的眼底,实则闪烁着前所未有的认真。
“你,你眼睛瞎了,还是脑袋被猪给拱了?你确定本姑娘是四季豆?你又没有摸过,又没有抱过,凭什么这么说我?”
“谁说我没有抱过?谁说我没有摸过?”
此言一出,马车之中瞬时安静了下来,药千寻完全一副恨不能将他拆了炖汤的阴狠表情,“我刚刚没听清,你说什么,麻烦你再说一遍!”
容璃眉目清淡的瞥了她一眼:“你知道干煸四季豆是什么意思?”
此言一出,犹如点了导火索一般,惹得千寻面色一冷,俏脸之上带着杀气,杏眼圆瞪的怒视着他:“我管你是干煸,是清炒,还是爆炒、蒜蓉,总之,今天你若是不给我一说法,我让你竖着进来,横着出去。”
听了此话,容璃在短暂的怔楞之后,突然对着她绽开一抹清华潋滟的笑,继而还用难得的温润好听的嗓音一瞬不瞬的凝着她道:“昨天半夜,下起了暴风雨,某人不知道脑抽还是咋的,竟然打开窗户坐在窗台之上,又是哭又是笑,又是尖叫,惹来无数人的围观,小爷我好心救你,你却不顾一切的往下跳,最后,人虽然拉上来了,却因高热昏迷,折腾了一晚上,你的风寒虽然退了些,但还是未好完全,我们急着赶路,就只能将你弄上马车咯!”
千寻越听,眼睛瞪得越大,最后,在某人双手环胸,坐等看好戏的时候,她呐呐的看着他:“这,这怎么可能?”
“这怎么不可能?不信的话,你可以拐回去问问客栈的老板娘。”
“我的衣服……。”
“你就是脱光了站在爷面前,爷也没兴趣。”
容璃的话,可谓毒辣至极,可是对于彼时的千寻来说,却没有听出弦外之音,反而因此而松了口气,“那,那这面具呢?”
“在雨水里泡了那么久,不掉才怪吧?”千寻哼了一声,别过了脸,不自在的扭了扭身体,低头整理衣衫开来。
容璃见她这样,知道她这是理亏了,眼底闪过一丝冷意,继而嘴角勾出一丝玩味儿的笑:“你昨晚,不停的念叨着一个叫做‘容逸’的人名,姑娘,请问这个容逸,是谁?”
千寻蓦地抬头,目光如电,直直的盯着他:“你刚刚说什么?”
容璃目光湛湛的看着她,不愿放过她脸上一丝一毫的表情波动,缓缓的吐出两个字:“容、逸。”
千寻的身子轻轻的晃了晃,许是因为震惊,她吊了一瞬,方才反应了过来,“一定是你听错了吧?我不认识这个人,怎么可能有叫容易呢,是吃饭容易,还是喝酒容易啊?呵呵,我不认识,肯定是你听错了,对,就是你听错了。”
将她脸上一闪而逝的慌乱之色尽收眼底的容璃,却并不打算就这么放过他,他看着她,漆黑的瞳孔中,冷光闪闪:“这个名字你念叨了一个晚上,我怎么可能耳背的听错?千寻姑娘,我想问的是,这个容逸,可是我那已经离世的……皇叔?”
“嘭”的一声,药千寻心里始终绷着的一根弦,似乎再也抑制不住这样的压力,断了。
明明艳阳高照,明明酷暑难耐,可她却感觉自己在这一瞬之间坠入了冰窖一般,尴尬的笑容还凝结在脸上,心中更是因为他这一句话而陷入了前所未有的绝望。
是啊,容逸已经死了,为了她,已经死了,不止是他,还有她的爹娘,她的哥嫂,甚至于,她的孩子,都一个个的,因为她的识人不清,而死了,死了……
直到这一刻,千寻才明白为什么昨晚她会那般的无助与绝望,因为……容逸当年,就是死在了这样一个暴风雨的夜晚。
当她赶到他身边的时候,他已经变成了一具没有温度的尸体,便是连最后一句话,她也没有来得及与他说,容逸,她的容逸哥哥,在那一天,永远的离开了她。
所以,每逢遇到这样的夜晚,她都会这般如行尸走肉一般的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之中,无法自拔。
以前,她的身边有丫鬟,有师兄,有爷爷,可是昨晚,她的身边没有任何人,以至于,让这个人发现了这个秘密。
千寻深吸了一口气,目光僵直的看向他,嗤笑出声:“凭什么你一定认为是你的皇叔呢?这天下,虽然是你们容家的,可这姓容的,又不是只有你们一家,再说了,我的秘密,为什么一定要告诉你?”
你的秘密是不用告诉我,可是,这天底下,知道‘干煸四季豆’的人,却寥寥无几,药千寻,你到底是谁?
或许是容璃的眼神太过犀利,犀利到仿若能够洞悉一切,被这样的目光定定的盯着,她艰难的别过了眼:“停车,我要下车,停车!”
随着千寻尾音不断拔高,黑鹰与白隼终于感觉到了不对劲,没有听到自家主子的制止,两人听话的将车停在了路边。
马车刚刚站稳,千寻就急忙跳下了马车,车外广阔的平地,让她的心情不再压抑,一瞬变得好起来,加之路边还有一条小溪,她看也不看身后,径直朝小溪跑了过去。
“千寻姑娘……。”白隼惊异于她的举动,本能喊出了声。
“让她去吧,今天的午饭就在这里解决。”
“是。”
白隼难掩心中的震惊,什么时候,他们家爷这么好说话了?
容璃懒散的靠在车窗,目光若有所思的望着不远处那道身材纤瘦,轻灵俊俏的身影,星眸之中,闪烁着难掩的激动之色,她,会是她吗?
在黑鹰与白隼停好马车前去狩猎的时候,容璃走下马车,来到千寻的身边,气定神闲的看着她,以往的芥蒂,似乎因为刚刚的对话,全数消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特别情绪。
不管是因为容逸,亦或者因为所谓的四季豆,总之,容璃开窍了,这是他活了十八年之后,第一次对一个女人产生探寻的心里。
若换做今天之前,千寻在马车上的那一翻话,定然会激起他的怒气,可是让他自己也意外的是,除了四季豆,除了容逸让他的心起了波澜外,其余的,他竟然都没有看在眼里,这样的转变,饶是他自己,也觉得匪夷所思,无法置信。
“你跟过来做什么?”千寻一边绑暗针袋,一边漠然的扫了他一眼。
容璃抿了抿薄唇,从怀中拿出一把木梳,递了过去,千寻诧异的挑了挑眉:“你会这么好心?”
“我若不发善心,你昨晚就被烧死了。”容璃黑眸蓦地一沉,冷冷的瞪着眼前这个不识好歹的女人。
千寻一噎,“那就谢谢世子爷的好意了。”
容璃睃了她一眼,起身离开,千寻看着他的背影,撇了撇嘴,抓起自己的头发,对着溪水,开始梳妆。
站在不远处的容璃,瞟了眼眼前的佳人美景,再联想昨夜她的疯狂,眼底溢出了一抹浓浓的笑意,这个女人若是知道自己被踹了一脚,还真的被他给非礼了,不知道会作何感情?
真的会拿针扎他?
“爷?”不知何时,黑鹰站在容璃的背后,脸色凝重。
“怎么了?”没由得,他的心为之一颤,“可是硕儿……?”
“是的,府里刚刚传来消息,今晨,小少爷又吐血了,这般下去,只怕……。”
“闭嘴,通知下去,现在出发,五天,五天之内必须赶回去。”
“是,属下这就去安排。”
容璃忽然想起了什么,猛地转过身对黑鹰道:“你过来,我这里还有一件事让你去安排……。”
就这样,好好的一顿野炊,因为突如其来的变故,再度上路。
马车中,千寻捂着自己干瘪的肚子,愤愤不平的看着容璃,发表自己的不满:“吃个饭能耽误你多长时间?就那么点时间你也抠唆,至于吗?”
“人命关天,由不得我不紧张,昨天你耽误了多久?我可有将你从床榻上给抬下来?”
“怎么没有?我醒来的时候可不是在马车上?”
容璃深剜了她一眼:“你该庆幸,你还能睡,我的人现在可是日夜不停的在赶路!”
千寻张了张嘴,最后,还真瞥了眼窗外,竟破天荒的没有再牢骚,显然,她也意识到有人比她还要惨。
外人虽说她无良,没什么医德,可对她来说,人心都是肉长的,所谓的无良,无医德,也要分人分场合,她和容璃之间存有协议,她不可能在这里撕破脸,就算再不愿,也要忍着。
而某人见她如此识时务,自然也放缓了语气:“好了,这里还有些点心,你先垫垫底,天黑之前若是有客栈,会让你吃一顿,不过,未来的几天,只怕要在这马车上度过了。”
千寻哼了一声,算作应答,看似不怎么在意,天知道这些天里日夜兼程的颠簸日子,快要将她给折腾散架了,偏偏,她还有口难言,若是开了口,就会在这个男人面前示弱,那就太掉价了,好在经过昨晚的歇息,她的状态好了不少,所以,还能勉强支撑下去。
“我说,你到底让我救的是什么人啊?怎么还有人追杀,难道对方不想让你救这个人吗?咦,对了,这几天怎么这么安静,那批杀手竟然没再出现呢,好像有些不大正常呢!”
容璃从密折中抬起头,本想一口拒绝,可在想到容逸时,却突然改变心意,目光隐晦不明的看着千寻道:“是的,宫中有人不想让这个孩子活,因为这个孩子若是活着,势必会影响到她孩子的未来。”
“孩子?”容璃微微颔首,“今年刚刚十五岁,算起来,和你年纪差不多。”
千寻顿时囧了:“你也才十八,称人家十五岁的为孩子,那你算什么?我又算什么?”
容璃目光深幽的看着她,淡淡道:“你不懂,在我看来,他就是一个孩子,一个没爹没娘的可怜的孩子。”
“啊?他的父母都不在了?”这么可怜,千寻微微蹙眉,下意识的想起自己那来不及见一面的孩子,心下不由一酸。
“母亲……?十五年前他出生的那一刻,就已经死了,父亲,呵呵,不过是挂名而已,有与没有,都一样。”
当容璃提起孩子的父亲时,千寻竟然从他的眼底看到了彻骨的恨意,他与那孩子的父亲,还有什么纠缠不成?
“那这孩子,到底怎么了?”
“早产,先天不足,后天又被毒害,现在,明明十五岁,看起来,却连十岁的孩子还不如。”
“什么?”千寻蓦地一惊,心下抑制不住的一疼,“怎么会这样?”
“这就是生于皇室的悲哀,尤其是,孩子的母亲……。”容璃的声音蓦地一窒,看向千寻时,夹杂了一股极其难懂的复杂情绪:“他的出生,注定就是个悲剧。”
“为什么还在会在你那里?孩子的父亲呢,他难道就不管吗?”
容璃想到那个只为权利不顾亲情的男人,冷然一笑,眉梢含怒:“他会得到报应的,那些因他无辜死去的人,就算做了鬼,也不会放过他。”
“你……。”她还想问什么,奈何容璃却已抬手制止她接下来的问话:“什么都不要问了,等你见了孩子,自然会明白我为什么会有这样的反应。”
他目光深远的看着千寻:“这个孩子对我来说,很重要,几乎等同于我的生命,毫不夸张的说,他活着,我亦活着,他若死了,我便没了再活下去的必要,所以,请你一定一定要治好他的病,让他像一个正常的孩子一样可以正常行走,正常跑步,这是我唯一的请求,你若是能治好他的病,我容璃此生,但凡你需要,定为你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千寻眼底满是震惊,不可思议的看着他:“你这样,会让我有压力的,毕竟,我到现在还未曾见过那个孩子,万一……。”
“没有万一,你只许成功,不许失败!”男人的霸道,让千寻微微蹙了眉:“世子爷,这个世界上,可没有所谓的绝对,就算本姑娘医术高明,却也担当不起你这个只许成功不许失败的责任。”
容璃看着他,清眸之中扬起一抹意味不明的笑:“我相信你会成功的,不然,你以为为何那人会不惜一切代价的也要拦你?说明对方也在忌惮你的实力,你若不拿出点实力给对方瞧瞧,岂不是砸了你‘蛇蝎毒医’的金字招牌?”
千寻冷冷的扯动嘴角:“激将法对我没有用,如果我真的是心如蛇蝎的毒医,就不可能会下山,那些,只是别人扣下来的帽子罢了,你当真以为本姑娘心狠手辣到以一个孩子的性命,来维系我所谓的‘金字招牌’?”
“你错了!”在这个世界上,她药千寻只会对一个人毒,只会对一个人辣,当然,这所谓的一个人却因当年的事给她延伸出来无数的敌人,这些敌人,她一个也不打算放过,这么多年来,也未曾放过,就算他们不来找她,她也会去找他们。
见死不救,以命换命算是轻的,灭族之痛,才是让他们为之忌惮的所在。
“这么说,你还是一个恩怨分明的好大夫了?”
没由得,千寻觉得容璃的话带着股嘲弄的意味在其中,她抬头瞥了他一眼,目光淡漠如水:“你记住,这个世界上没有绝对的好大夫,也绝对没有绝对的坏大夫,任何人,都是以所谓的价值来衡量一切的,我药千寻这么多年来,虽然未曾下山,可我接触过的人,却并不比你少,人性之贪婪,会随着年龄的增长越演越烈,作为医者的我,不过是好心帮他们一把,让他们在濒临死亡的时候,才能真正意识到亲情的重要性,所谓人之将死其言也善,不是吗?”
千寻这话,不知怎的,让容璃感觉毛骨悚然:“你这话什么意思?难道你……刻意的做了些什么?”
“也没做什么,只不过让那些能活两三年的人,寿命一下子缩短到两三个月罢了。”
千寻漫不经心的话,让容璃头顶直冒寒气:“你真的这么做了?”
千寻嗤笑出声:“做了就是做了,还能有假?”
“所以说,你这个蛇蝎毒医的外号,也,不是空穴来风?”容璃的眼皮狠狠的跳了两下,突然觉得自己好似挖了个坑,把自己给埋了。
“怎么你们这些人都喜欢拿这个外号说事?”显然,某人对于这个称号,非常的不满,却偏偏没办法为他正名,谁让她做好人的时候大门不出,做坏人的时候,却一不小心坏名远扬了呢?
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与她的遭遇,还真的有异曲同工之妙啊!
“你的经历,想必很有意思。”沉默良久,容璃总结出了这么一句意味深长的话。
千寻想着自己这十五年来的过往,再联想前世,再前世的悲剧结局,唇角不由勾起一丝冷笑,长长的睫毛垂落时,遮住了眼中清冷如冰:“两世都被陷害至死,可不就很有意思吗?有意思极了,老天对她可真不薄,想必她曾经也是坏事做尽的人,不然也不会有这般肆意的折磨,死了活,活了死,死了又活,如此反复,她甚至连喘息的空档都没有,接二连三的应对这苦逼的人生。”
“如果真就这么死了,那死了就是死了,死了就是解脱,可是她却没有,一次又一次的面对生与死的考验,这颗心两世轮回下来,早已千疮百孔。值得庆幸的是,她还算有七情六欲,还会耍脾气,还会吵架,还会斗嘴,倘若她像个布娃娃一般愤世嫉俗,绝了活着的心,那才是真正的完结吧?”
“究竟这第三世,还会不会再重蹈覆辙,她不知道,她只知道,比起复仇之外,最重要的,却是好好的活着,幸福快乐的活着,如果可以,她也想找一个人陪着她一起浪迹天涯,逍遥人间,什么权利?什么金钱?什么地位?全都是他娘的臭狗屁。”
只是,她会有这个命吗?
容璃静静的看着她,总觉得从药千寻的身上,能够感觉到一种与他相同的气息,可偏偏,你又说不上来这是什么感觉,难道……,仅仅是因为一个容逸,就无意间拉近了他们彼此之间的距离?
“你似乎很是痛恨皇室中人,为什么?”
虽然关于药千寻从小到大的点点滴滴只有寥寥几笔,但是后面的一句话,却成功的抓住了他的所有注意力,尤其是,这些年来,被药王谷拒之门外的皇室中人的各种典型案例也记录在案,随意翻了翻,没有几十,也有上百,他容璃,大抵是这当中,唯一安然无恙的例外了。
哦不,说起来,他也不无意外的遭到了她的毒手,只不过,因为他们之间存在协议,才和平共处到现在,如果没有所谓的协定,只怕不死也残吧?
在容璃这里,她自然不可能事无巨细的汇报那个在他们看起来绝对不真实的梦,所以,她只是以‘看不顺眼’四个字寥寥概括,可是,容璃显然并不以为然,“只是所谓的看不过眼?看不过眼需要那般恶劣的惩治那些人?看不过眼需要见死不救?看不过眼需要救人变害人?药千寻,这恐怕说不通吧?”
-本章完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