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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已经看过了么?还没有完全腐烂,到底是个什么样的程度?”刘法医问,从发现头骨到现在,有几天的时间,但是由于头骨是被煮熟过的,具体的死亡时间并不好推测和确定,之前的所有假设,都是基于死者有可能就是管永福这个点来展开的,所以说准确性到底如何,还不好说。现在是夏季,气温很高,尸体腐烂的速度也会比较快,不过按照方才唐弘业说的,尸体是被人从土里面挖出来的,掩埋在土中的尸体,在同样的气候和温度条件下,腐烂的速度比暴露在空气当中要慢很多,所以刘法医迫不及待的询问一下唐弘业看过现场之后的说法,希望能够结合这些,在心里面先有一个大约的估计。
唐弘业想了想,看了看跟在戴煦旁边的方圆,挠挠头:“那个程度呢……基本上就是……一会儿至少方圆得做好心理准备才行,很臭,已经生蛆了,膨胀得也挺厉害,哦对了,我说很臭真不是夸张,刘法医,你也心里头有个准备,不是你们以前经常遇到的那种尸臭,感觉也不知道那附近的土里头有什么,一股屎臭。”
他的这个描述让其他人都不由的愣了一下,可能实在是有点出乎意料吧,戴煦也没说什么,继续往前走,快走到那片乱坟岗的时候。他趁着唐弘业在和刘法医说话的功夫,从裤兜里磨出来了一个鼻夹和一小盒清凉油,悄悄的递给方圆。
“你看看哪个能用上就用哪个吧,本身最近天热,你就已经没怎么好好的吃过饭了,要是再被熏得大吐特吐,破不破坏现场还是一回事。最起码身体可就吃不消了。”戴煦把东西塞到方圆的手里。低声对她说,“虽说轻伤不下火线是光荣的事儿,但是能做到不非战斗减员。就还是多注意一点比较好。”
方圆有点惊讶,她下意识的接过来,然后才问:“你怎么知道会有这种情况?”
“算是猜的吧,发现头骨到现在也有好些天了。最近又热成这样,尸体腐烂也是在所难免的。不过唐弘业说的什么屎臭味儿,这个我倒是没有料到。”戴煦轻描淡写的说,“幸亏我车里一直都像杂货铺似的,什么都有。不然我也没辙。”
当着大伙儿的面,往自己的鼻子上夹个鼻夹,这方圆可有点不好意思。所以她把鼻夹放进口袋里,打开清凉油的盖子。用手指沾了一点,涂在了自己的鼻口周围还有人中位置上,一下子鼻腔里就都充斥着清凉油的气息,别的味道不太闻得到了。擦完之后,她把清凉油递给戴煦,用动作和眼神来询问他是否也有这种需要,戴煦摇摇头,表示自己没有关系,对异味还是比较耐受的。
方圆把小铁盒的清凉油攥在手心里,小小的铁皮圆盒很快就变得温热起来,她下意识的用手指轻轻的摩挲着光滑的小圆铁皮盒,心里面就好像被一阵风吹开的湖面,原本是平静如水,现在起了一点点的涟漪,一点点的漾开,远远谈不上波澜,却也不似之前那样的平静了。
只不过眼下恐怕没有时间让她去细细的思索和整理,因为有朝前走了一段路,那具无头男尸就已经赫然在目了。尽管方圆已经在鼻子周围涂上了清凉油,满鼻子里都是清凉油的气味,可是呼吸之间还是可以闻得到一股腐臭混杂着恶臭的气味,如果不是有清凉油顶着,方圆搞不好还真的会因为恶心反胃而当场跑开。
别说是方圆了,就连这方面经验一向丰富,并且已经在唐弘业的提示之下有了心理准备,但是也还是被那刺鼻的臭味熏得皱起了眉头。当然,臭归臭,专业人士的专业精神并不会因此而受到影响,到了现场看到尸体之后,刘法医很快就把这些都抛在了脑后,戴上手套,开始蹲下身去查看尸体的情况,唐弘业他们站在外围一点的地方,以免影响法医们的工作,另外一个方面的原因也和现场浓重的臭气有关,再加上尸体腐烂膨胀的画面,两者相结合,一个折磨着在场所有人的嗅觉,另一个则通过视觉来锻炼所有人的神经,这种嗅觉和视觉的双重效果,即便是戴煦、汤力和唐弘业这种已经有过几年工作经验的刑警,就算没有当场变了脸色,大吐特吐,胃里面终究也是不好受的。
方圆看大伙儿都不太好受,也不好意思就自己一个人藏着那盒清凉油,便拿出来问其他人要不要也擦一点,戴煦和汤力都表示不需要,唐弘业实在是忍不住了,也顾不上好不好意思,从方圆手里接过来,往自己的鼻子上也擦了一些。
“刘法医,你要不要也来一点儿?你这距离那么近,搞不好都被臭的辣眼睛了吧?”唐弘业自己擦完了,看刘法医蹲在尸体旁边检查,忍不住问。
刘法医抬头看看他们,摆摆手:“我不用,臭是确实挺臭的,但是越是这样我们就越不能遮不能掩,不管是眼睛看到的,还是鼻子闻到的,这可都是尸体跟我们的交流啊,里面搞不好就都含着重要的信息,对破案影响很大的。”
唐弘业点点头,竖了竖大拇指,表示佩服,然后把清凉油还给方圆,顺嘴感慨一句:“果然还是女孩子比较细心啊,你说咱们这几个大老爷们儿,一个比一个糙,经常出现场,就从来没有习惯带着点儿这一类东西过!”
方圆也不好意思解释说清凉油其实是戴煦给自己的,唐弘业的性格她从实习的时候就见识过,那张嘴不比马凯好到哪里去,心眼儿不坏,只可惜也是一个喜欢调侃开玩笑。又偏偏经常看不准时机,说话不合时宜的人,假如自己说清凉油是方才戴煦特意找来塞给自己的,唐弘业指不定会说出什么评语来。
有了清凉油的帮助,虽然还是能闻到腐臭,也好过得多了,方圆稳定了一下自己的心神。这才把注意力投向了地上的那具尸体。这具尸体已经因为腐烂而膨胀。呈现出一种污绿色,有许多组织液从已经不再完好无损的皮肤里渗出来,和周围的泥土混在一起。上面还有一些白色的蛆虫在蠕动着,看起来状况十分糟糕,甚至夸张一点说,如果不仔细看。都快要没有办法只管的分辨性别了。
尸体的身上没有任何衣物,肩膀上面只有光秃秃的一截脖子。原本应该连着头颅的地方只有一个沾满了泥土的断面,并且因为脂肪和肌肉组织的腐烂,看起来已经是一塌糊涂的一团烂肉似的,因为周围实在是太臭了。尸体被挖掘出来之后,立刻吸引了大量的苍蝇,嗡嗡嗡的围着周围飞。见缝插针的想要落在尸体上面,现场的人不得不一边检查尸体和周围的情况。一边轰赶那些苍蝇。
刘法医也是一边轰赶苍蝇,一边小心翼翼的检查着脖颈处的断面,他眉头紧锁,看起来表情颇为严肃,戴煦在旁边看了一会儿,悄悄的示意了方圆一下,两个人暂时从尸体旁边走开,到周围去转一转,看看附近的环境是个什么样的。
这附近本来就是一片乱坟岗,地理位置相对比较低洼,估计原本也没有多少人在这附近活动,除了被挖掘机之类东西碾压过的地方之外,几乎可以用荒草丛生来形容,本身县里面派人过来推平乱坟岗,对于当地村民来说,可能本身就已经是一件比较耸动的事了,现在又挖出了一具无头尸体,公安局来了好几台车,自然就少不了胆子比较大的村民跑来看热闹,他们都被远远的隔在警戒线外面,伸长了脖子张望,并且三五成群的站在一起,交头接耳,低声议论,并且看上去还颇有点紧张兮兮的。人似乎都有这样的一种天性本能,有一些事情,越是觉得刺激,觉得害怕和紧张,就反而好奇心越重,一个原本就鲜少人来的乱坟岗又发现了无头尸,这件事估计在村子里够村民们茶余饭后当上很久的谈资了。
戴煦留意着周围的地形,往远处走了几步,蹲下身,从地上捏了一点泥土在手里,用手指捻了捻,放在鼻子跟前闻了闻,皱了皱眉头,有朝前走了几步,重复着同样的动作。方圆想要跟过去,但是无意当中旁边几个人的议论声传入了她的耳朵,让她不由自主的放慢了脚步,又怕被对方发现自己在竖着耳朵偷听,只好假装在周围四处这里看看那里看看,偷偷的听那几个人说些什么。
那是两个五十岁上下的男人,看打扮应该就是村子里的居民,一个穿着一条洗得有点旧旧的迷彩裤子,因为天热,所以裤脚是卷起来的,一个卷到了膝盖附近,另外一个原本估计也是差不多的高度,但是后来自己松垮到了小腿的位置,另外一个脑袋上扣着一顶边缘都已经起毛了的破草帽,穿着一件大背心儿,手里还攥着一根吃剩了一半的黄瓜,不过看样子他远远的看着那边,闻着空气当中随风飘过来的意味,也有点没有胃口了,所以一口都没有再吃。
“这事儿你说晦气不晦气,咱村里头也没听说谁家人没了什么的啊,这别的地方的人,咋就偏偏挑了咱们这儿出事呢!”戴草帽的对他身旁的人说。
卷裤腿的撇撇嘴:“都跟你说了,肯定是跟推坟这事儿与关系呗!你说,咱们在这个地方住了多长时间了,往上数没有个五六代,至少也有个三四代了吧?啥时候咱们村儿出过这种事儿啊,就偏偏上头一说要弄这片乱风岗,怪事儿就一个一个的都冒出来了,要不怎么说呢,有些事儿宁可信其有,还得多忌讳点儿!”
“哎呀,你可别说了,说的我大白天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再说了,之前那个事儿,到底是不是谁喝多了之后随口瞎掰出来的,谁知道啊,反正我是没看见,我也不信,那老太太之前在的时候,咱村里谁也没说对她不好或者怎么着,她自己性格就那个样子,现在回来吓唬咱们干嘛!”草帽不太愿意接受这种说法。
卷裤腿的瞪他一眼:“瞧你那小胆儿吧!人啊,不做亏心事,不怕鬼叫门,你也说了,咱谁也没对那老太太不好过,你怕啥呢!那你要是不信这事儿,那你咋说现在这个?这还能巧合到了这种程度了么?以前什么事儿都没有,眼看着限期迁坟的日子就要到底了,老屋忽然烟囱冒烟闹了鬼,紧接着这边一动土,就给挖出一个死人来?要我说,这就是推坟惹的!反正也不关咱们的事儿,冤有头债有主,谁张罗的找谁去,咱们就看看热闹就得了。”
“你们是说最近村子里有比较反常的事情发生么?”方圆听到这里,干脆直接走过去,面对面的询问那两个村民模样的人。
两个人看到方圆直接走过来开口就问,也愣了一下,其中有一个上上下下的打量了方圆一番,有点不确定的说:“你也是警察啊?”
方圆点点头,她知道自己年轻,又是个小姑娘,在出现场这种时候通常不如戴煦那么有说服力,容易遭遇到质疑,于是她板着脸,一本正经的点点头,指了指自己正站着的位置:“对,如果我不是,那我能进来警戒线里面么?”
俩村民打量了她一番,似乎有点诧异,草帽还咕哝了一句:“哟,这么点儿的一个小丫头就跑出来当警察啦。”
这话听不出到底是褒义还是贬义,抑或根本就无关褒贬,方圆也没空计较这些,开口把方才两个人还没有回答的问题又问了一遍。
这回草帽倒是没有搪塞,点点头:“是啊,说了你也不信,最近就因为这儿弄这些坟,我们村儿里这段时间可出了怪事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