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估摸着鞍达有可能已经睡醒,顾雨娘干脆不出门,免得自己出门后,鞍达过来找杜桂花的晦气。
既然要面对变、态,那么他们一家人一起面对。
顾二闻的手下来了之后,如往常一样上工。
刚开工一会儿,鞍达带着一群人来到顾雨娘家。
鞍达往院门前一站,牛管事立马朝院内喊道:“金东凌大傻子你出来一下。”
金东凌讨厌别人用这种语气喊他大傻子,这种语气不同于魅凤喊他傻子兄弟的那种亲切感。
金东凌从屋内出来时,黑着脸。
顾雨娘和杜桂花跟在金东凌身后。
“东凌不用怕他,你的户籍文书拿好了吗?”顾雨娘柔声问道。
金东凌点点头,对着顾雨娘耳语,“在我鞋子里。”
鞍达和牛管事直到现在还不知金东凌的户籍身份,他们都以为金东凌不过是一个普通潞城人。
因为之前萨布在的时候,觉得金东凌是个傻子,给北麓国人丢脸,故而没将他的户籍登记在显眼处。找了个最不起眼的地方,登记在那里。
而牛管事刚来顾家村没几天,村里户籍倒是粗略地熟悉过一边,但没有注意到过傻子的身份。
顾雨娘和金东凌的对话仍旧没有引起鞍达的注意,更没有引起牛管事的注意。
牛管事见傻子一出现,欲开口问话。
鞍达给了牛管事一个眼神和一个动作,示意牛管事给他找把椅子过来。
牛管事立马会意,“来人,去顾雨娘那屋搬一把椅子出来。”
顾雨娘他们并没有阻拦,成亲仓促,家里只有小板凳,还没来得及买椅子。
鞍达的属下找来找去,最终只找到小板凳。
当小板凳摆在鞍达面前时,他的眉毛已皱的不成型,但无奈这几天他睡得时间过长,这猛地一走出来、站在这里,腿脚有些受不住,最终还是选择坐在小板凳上。
于是场景便成了鞍达气势汹汹的坐在小板凳上,身后站着一帮狗腿。顾雨娘他们似笑非笑地站在鞍达对面。
见自家老爷已坐稳,牛管事欲再次开口说话。
鞍达再次使了一个眼色,有些话,他自己问出口,才会觉得爽。
于是已一副居高临下的态度对金东凌说道:“傻子,你和顾雨娘昨天成亲了?”
金东凌毫不犹豫地回答:“是的。”
“听说是你入赘?”鞍达一副不屑的样子。
忽然金东凌的脑子有瞬间的混沌,但很快又清醒回来。“是啊,我入赘到我师……不,我娘子家了。”
众人并没有觉察出傻子话语里的问题。
鞍达继续追问:“傻子,成亲后,你叫顾雨娘什么?叫一声我听听。”
顾雨娘刚要提醒傻子不用理会这个问题,傻子已经一本正经地朝她喊道:“师……娘……”
顾雨娘瞬间黑线,一巴掌拍过去,“谁是你师娘?”
她觉察出东凌有些不对劲。以前东凌脑子虽然如孩童,但嘱咐好的话,基本上不会弄迷糊,但今天有些不太正常。
顾雨娘的这一巴掌并没有用多大力气,落在傻子身上不过是弹弹灰的力气。
鞍达众人笑得前仰马翻。
纷纷嘲笑金东凌,“真是个大傻子,竟然喊自己娘子师娘。”
鞍达笑得差点岔气,好不容易止住笑,“一个连喊自己娘子为师娘的傻子,怎么可能会洞房火烛呢。”
“就是啊,肯定不会。用不用我们教教你?”鞍达身后的下人一个劲的起哄。
傻子憋红了脸,“谁说我不会?我知道如何洞房火烛,我娘子教过我。”
众人又是哈哈大笑。
“傻子也知道显摆呢。”牛管事忽然来了这么一句。
鞍达听到傻子的话,一股火蹭得上窜。
他不信,不信傻子和顾雨娘已经圆房。
“傻子,你别说大话,即便你们俩已经成亲,伺候我一晚上的事也还是作数的。”
“我娘子才不会去伺候你。”傻子一脸淡然地说道。
顾雨娘朝金东凌使了一个眼色,示意他不要再多说话。
傻子乖乖闭嘴。
鞍达将矛头指向杜桂花,“杜桂花,昨天为什么没有把顾雨娘送过去?”
杜桂花面对鞍达的质问,并没有畏惧,而是客气地说道:“村长大人,本来按照村规我是要把雨娘送过去的,可忽然发现了我女婿金东凌的户籍证明,找了个识字的人一问,才知道,我家东凌是纯正北麓国人呢。”
“什么?不可能,不可能。傻子怎么可能是北麓国人?”鞍达一脸不可置信。
转脸望向牛管事。
牛管事心里咯噔一下,现在他忽然意识到自己忽略了什么。竟然一直没有仔细查看金东凌的户籍。
只注意到魅凤是北麓国人,只以为金东凌是个傻的,便忽略了他。
为了确认,牛管事匆匆派人回去取户籍。
鞍达不再说话,坐在小板凳上生闷气,就这样希望落空了吗?不,他不信。
“傻子,你户籍文书呢?”
鞍达朝金东凌喊道。
金东凌又有瞬间的迷糊,一副不知所措的模样望着顾雨娘。
顾雨娘意识到东凌今天的反常,怎么比之前更傻了呢?暂时压下心中的疑惑,提醒道:“东凌,户籍证明不是在你的鞋子里吗?”
金东凌仿佛刚想起来的样子,不慌不忙地从鞋子里取出户籍文书,走到牛管事面前,欲递给他。
鞍达一把抢过户籍文书,仔细浏览,果然,傻子是北麓国人无疑。
“牛管事,到底怎么回事?你是怎么办事的?”
牛管事噗通跪在鞍达面前,今天这事他办砸了,还是先磕头认错要紧。
鞍达将户籍文书甩在牛管事的脸上。
牛管事匆忙展开文书,迅速一看,见到上面的内容后,一个劲地认错,“老爷,属下办事不利,请老爷责罚。”
因为他的疏忽,害得鞍达在众人面前丢脸不说,最重要的是,鞍达一直满心期望的事情,顿时落空。
他知道鞍达已经生了真气。
若是他不放低姿态在众人面前磕头认错,鞍达更下不来台。
见牛管事将错误全部揽到自己身上,鞍达的面色略有舒缓。
金东凌赶忙将自己的户籍文书取回,折叠好,交给顾雨娘,
“你这个办事不利的牛管事,既然金东凌是北麓国人,那顾雨娘就不用遵循村规那几条了。”
有了牛管事磕头认错的台阶,鞍达立马就下。
嘴上虽放弃找顾雨娘家的事,内心却一直在盘算,如何给雨娘家找点不痛快。
杜桂花以为村长会就此离开,没成想鞍达不仅没有离开,还欲进屋坐坐。
鞍达冲牛管事使了一个眼色,示意他起身。
牛管事伺候鞍达多年,这点眼神还是有的,立马从地上爬起来,顾不得拍掉裤子上的泥土,恭敬地扶着鞍达朝屋里走。
顾雨娘欲出口阻拦,杜桂花生怕她说出什么不好听的话,赶忙用眼神制止。
躲在暗处的魅凤,忽然跳出来,“鞍达村长,欺负欺负原潞城百姓也就罢了,怎么还欺负到咱们自家人头上呢?”
鞍达转头望了魅凤一眼。
牛管事立马低声对鞍达说:“这就是那个魅凤,是北麓国人。”
鞍达见魅凤穿着不凡,态度放低了一点,“不知这位壮士有什么指教吗?”
魅凤双手抱于胸前,“我没什么指教,只是提醒你一声而已,别忘了皇上曾说过,让我们北麓国人团结一致。”
面对魅凤的提醒,鞍达立马意识到,即便金东凌是个傻的,但也是北麓国人。
不再明着难为金东凌他们。
此时牛管事派回去的人也已拿着户籍登记簿回来。
牛官司翻找好几遍,终于在倒数第三页纸,临近装订缝的位置找到了金东凌的户籍登记。
确实傻子是北麓国人无误。
鞍达甩袖带着人离开。
从此之后,顾家村的村民都知道顾雨娘家入赘了一个傻夫,这个傻夫还是一个纯正北麓国人。
杜桂花一脸不可置信,“他们真就这么走了?”
开始她以为村长会让人打砸她家,她已做好最坏打算,没成想这么顺利过关。
“魅凤,谢谢你。”顾雨娘微微一笑。
魅凤抬起头看了顾雨娘一眼,刚要说不客气,但楞在当场,因为他忽然发现顾雨娘不再是黑干草瘦的模样,已是皮肤白皙、面容俊俏。
“雨娘,你快照照镜子,你的皮肤……”
“我的皮肤怎么了?”顾雨娘以为自己脸上长了什么。
杜桂花一直与顾雨娘并排而站,听到魅凤的话后,转身望向雨娘,“雨娘,你白了,你比以前白多了。”
难道雨娘因为成亲的事,蜕变了?
顾雨娘迅速跑回屋,照着镜子,自己由丑小鸭变成白天鹅?
这变化速度也太快了吧?
管它快不快,只要没变丑就行。
顾雨娘满心欢喜地走出屋。
“东凌。”
柔声喊了傻子一声。
傻子痴痴地笑了一下,忽然一翻白眼,身子摇摇欲坠。
顾雨娘和魅凤都眼疾手快,快速扶住金东凌。
“东凌,你怎么了?”顾雨娘担心地问道。
从刚才她就觉得东凌的表现有点特别。
东凌翻了翻眼皮,吃力地说了一句,“我困。”
闭上眼睛睡过去。
“先把他弄到炕上吧。”魅凤提议。
顾雨娘点点头。
刚把金东凌送到炕上,马大夫已得了消息,跑过来。
马大夫给傻子诊脉后,眉毛没有舒展开,“你们先出去一下,我再仔细为东凌诊一次脉。”
众人都退到屋外。
杜桂花急的走来走去。
顾雨娘站在一个地方不动,若有所思。
以前无为怕东凌靠近她,而今天她发现空间成了世外桃源,难道昨晚上发生了什么她不知道的事?
马大夫诊脉诊了好久,一直没查出东凌的病症,只好起身出屋。
“马大夫,东凌怎么样?”杜桂花着急地问道。
马大夫叹一口气,“唉,只怪我学艺不精,没能诊出东凌的病症所在。或许他没病,只是需要好好睡一觉。”
魅凤用一种意味深长的眼神扫了顾雨娘一眼,对众人说:“该不会是傻子兄弟昨天太勇猛,导致今天体力不支,才晕厥吧?”
“魅凤,你好不害羞,你竟然这样说话。”顾雨娘脸一红。
这都是哪跟哪啊,魅凤竟然都能扯上。
关键是众人都赞同魅凤的话。
连杜桂花都悄声问道:“雨娘,今早上在灶房你回答娘的话是不是在敷衍娘?是不是因为不好意思?”
此时,顾雨娘的皮肤白里透红。
作为过来人杜桂花立马明白雨娘为什么会变俊,她十分肯定昨天东凌和雨娘已经圆房。
留下雨娘在屋里照顾东凌,其余众人各自忙各自的。
尤其是魅凤嘴里吆喝着要去镇上给东凌买条鱼补补身子。
片刻之后,魅凤驾马车离开。至于是不是真的为了去镇上买鱼,众人不得而知。
屋里,顾雨娘望着昏睡的金东凌。
“东凌,你到底怎么了?”
喃喃低语。
金东凌脸上的表情忽然变得十分痛苦,浑身有些抽搐。
嘴中断断续续地喊道:“疼……疼……救命……救命。”
顾雨娘的手紧紧地握住东凌的手,“东凌,没事,不疼,不疼。我在这里,我在这里。”
昏迷的金东凌有瞬间的清醒,看到顾雨娘在身边陪着,微微一笑,放心地再次闭上眼睛昏睡。
顾雨娘握着东凌的手,忽然发现,他手上的血管时而暴涨,时而恢复正常。
“马大夫,马大夫,您快进来看看东凌。”
马大夫听到后,赶忙进屋。
“雨娘,你是不是发现什么了?”
顾雨娘将东凌的手背朝向马大夫,“您看,他手背上的血管有异常。”
马大夫立马为东凌诊脉。
这一次他诊出东凌脉搏的不正常。
时而正常,时而不正常。
不仅脉搏,依着马大夫的见解,他觉得东凌全身各个地方都在变化。
“雨娘,东凌这种症状,我从来没见过。要不然我们再找几个大夫过来给他看看?”
“好。”顾雨娘起身欲走。
但金东凌的手抓住她的手不放松。
“东凌,先放开手,我去给你请大夫,一会就回来。”顾雨娘的声音轻柔,似在哄小孩。
金东凌没有放手,反而握的更紧。
马大夫见此场景,笑着说道:“你别去了,我让顾二闻打发他的手下去。”
马大夫作为大夫不适合去别的大夫家请大夫。马芳云也懂医术,也不适合去。
王寡妇卧病在炕,杜桂花还要忙活一大家人家的晌饭,也只能麻烦顾二闻的手下。
顾雨娘点点头。
马大夫刚要出屋喊人,金东凌忽然醒过来,如没事人一样,从炕上跳下来。
“雨娘,你怎么了?怎么皱着眉头?”
见东凌醒过来,顾雨娘没有惊讶,脸上立马挂满笑容。
那是发自内心的欢喜。
“东凌你醒过来就好。”
金东凌呆萌一笑。
马大夫惊讶不已,立马转身,为金东凌把脉,没有任何异常。
“雨娘,东凌现在的脉象十分正常,即便别的大夫过来,也诊不出什么。我看这大夫也不用再去请了。”
顾雨娘特别信任马大夫的医术,“好的,马大夫,谢谢您。”
马大夫知趣地出屋。
金东凌的手仍旧握着顾雨娘的手。
金东凌一脸幸福。
他忽然发现他好喜欢握着雨娘的手,软软的,不同于自己掌心的温度。
一股异样的感觉顺着手臂蔓延到心脏的位置。
他不自觉地将握住雨娘的手放到自己心脏的位置。
“雨娘,这里好特别。”
顾雨娘脸上一红,这才意识到自己的手还在傻子的手里。
欲抽出手,几次抽了抽手,还是没有脱离开傻子的手。
傻子刚得了点甜头,哪里肯放手。
“师姐,我想多握一会。”
这声音充满温暖,如春风拂过顾雨娘的心间。
拒绝的话,她竟然说不出口。
“东凌,你醒了。”杜桂花推门而入。
她也不想打搅雨娘和东凌,但奈何不放心东凌的病。
真正亲眼看到东凌没事,她才能放心。
顾雨娘听到娘的声音,立马使劲抽手。娘马上就会掀帘而入。
金东凌就是不松手,那力道没有弄疼顾雨娘,但也能制止顾雨娘的手抽走。
顾雨娘欲再用力,但考虑到东凌刚才晕厥,又加上杜桂花马上就进里屋,她不敢用武力解决,只好任由东凌握着自己的手。
她的脸有些烫,不用照镜子,也知道脸已红。
“娘,我没事了。”金东凌美滋滋地说道。
杜桂花掀开帘子,走进里屋时,正好看到金东凌和雨娘的手握在一块。
慌忙退出屋,低声说道:“我什么都没看到,什么都没看到。”
傻子乐呵呵地笑。
顾雨娘无奈地笑笑,反正都已被娘看到,现在矫情也没什么用。
既然已经成亲,牵牵手就牵牵手,顾雨娘看得开。只要两个人没有滚到炕上就行。
最关键的原因是,顾雨娘并不排斥傻子,被傻子握住手,反而有一种酥酥的感觉。
她觉得自己要疯了,竟然对一个古人有这种感觉,而且这个古人还是个傻子。
原来傻子对她只是视觉诱惑,现在是各种诱惑齐上。
可人家傻子却不懂这是诱惑。
自从金东凌发现牵手是一件十分美妙的事后,一直牵着雨娘的手。
“东凌,出了屋子,就不能总这么牵着我的手了,知道吗?”
“不,我就要牵着。”东凌得了甜头,哪能轻易放过。
“若是你不听话,以后都不让你牵我手。”顾雨娘半吓唬半威胁,这一招屡试不爽。
虽然心里十分不乐意,但傻子还是听话的点点头。
“东凌,还有没有哪里不舒服?”顾雨娘关切地问道。
东凌松开雨娘的手,伸伸胳膊踢踢腿,没有感到任何不适。
“师姐,我浑身都舒服。”
“东凌,昨天夜里,你把我抱到这边炕上后,你还干什么了?”顾雨娘问道。
金东凌想了想,“还给你脱衣服了。”
一提到这事,顾雨娘就来气,“你还好意思提这茬事?”
“师姐,你别生气,再说了,是你让我说的啊。”金东凌瞬间搞不懂该说什么不该说什么,一脸惶恐,生怕再惹雨娘不高兴。
顾雨娘好脾气地说道:“好、好,东凌算我错怪你了,咱们不提这茬事,我的意思是说,你除了解我衣带,还干什么事了?”
金东凌记不起还发生了什么,摇摇头,“没干什么事啊。”
“再好好想想,好东凌,你好好想想,想起什么说什么,不要担心我会训你,我保证不训你。”
顾雨娘先做保证,以打消傻子心中顾虑。
金东凌还是没想起什么,再次摇摇头。
“真是奇了怪,你怎么总是喊疼呢?”顾雨娘喃喃低语。
金东凌对之前的疼痛感没有任何印象。
问来问去,没问出什么,顾雨娘不再追问。
“东凌,你再在屋里躺一会,我出去给咱娘帮忙。”
金东凌哪里肯,上前一把抓住雨娘的手,“我要跟着你。”
顾雨娘欲躲闪。
但最终还是被东凌把手握住。
酥酥的感觉再次袭向顾雨娘的手臂。
而傻子满足地抿抿嘴。
“你去灶房帮不了什么忙,还是在屋里歇着吧。”顾雨娘还是希望他多休息一会。
“我可以帮忙揉馒头。”金东凌一脸自豪。
不会和面但会揉面,还能做出好看的馒头,这可是大家公认的。
顾雨娘拗不过傻子,只好答应。
“不过你要先松开我的手,让外人看到不好。”这里的人思想保守,还是入乡随俗一点更低调。
“好。”金东凌只是答应,但没有松开。
顾雨娘白了傻子一眼,“怎么回事?不是说好了吗?怎么还不放开呢?”
这傻子真是越来越大胆。
金东凌微微一笑,“这不是还没到外面嘛。”
听到这话,顾雨娘严重怀疑这家伙不傻,现在回嘴回的很到位,没准正常人都说得不比他好。
他们二人走到门口,金东凌乖乖放手。
他俩一前一后出屋。
顾雨娘朝灶房看了一眼,杜桂花没在灶房。
朝顾二闻喊了一句,“小叔,我娘呢?”
顾二闻停下手中干活的动作,抬起头吆喝道:“去你王大娘家了,东凌没事了?没事就好。”
说完顾不上等金东凌回答,继续干活。
金东凌只是笑笑,并没有吭声。
众人早已习惯他的沉默不语。
此时杜桂花正在王寡妇那里,马芳云站在院门外,无聊的踢着脚下的泥土。
顾雨娘带着金东凌走到马芳云面前,“芳云,你怎么在外面?”
马芳云一副无奈地模样,“你娘和王大娘说是要说点大人话,就把我赶出来呢。”
“你怎么没听墙角?”顾雨娘格格笑。
“我才不听呢。”马芳云脸一红,她倒是想听,可万一被别人发现,还不够臊得慌。
“那我去听一听。”顾雨娘低声笑着说道。
轻轻推开院门,故意放慢脚步,靠近窗户。
金东凌拽了拽雨娘的衣服,欲开口,想告诉雨娘这样做不对。
但雨娘做了一个噤声的动作。
金东凌只好选择闭嘴。
听到屋内传来杜桂花的声音。
那声音刻意压低,但以顾雨娘的耳力还是能听清楚的。
杜桂花的声音传到顾雨娘的耳朵,“东凌这孩子,你别看是个傻的,可毕竟是个男子,该有的都有,该会的都会呢。”
王寡妇的声音有些孱弱,“桂花,这样你就不用担心了,你就等着当奶奶吧。”
“当姥姥,哪能当奶奶啊,以后还是要让他们的孩子跟着东凌姓的。王大嫂,我这几天要是回去住,会不会打扰到他俩呢?”
杜桂花始终觉得在一个屋檐下,会影响到雨娘夫妇的造孩子大计。
王寡妇轻咳一声,“桂花,你若是不嫌弃我这个病体,就住在我这里吧。今天芳云和马大夫就要回自己家了,你在这边住,既能给雨娘他们小两口腾出地方,又能陪我。”
其实她一直想让桂花在她这里常住,免得打搅雨娘夫妇,但又怕留桂花长时间在这里住,自己会过了病气给桂花。
“我怎么会嫌弃你呢,谁没有个生病的时候。再说了,我问过马大夫,你这病不会过给别人病气。等雨娘有了孩子,那孩子也喊你姥姥,现在这些天我住在你这,就当你为他俩的孩子做贡献了。就这么说定了,我在你这里住几天,等新院子盖起来,我再搬过去。”
一想到雨娘可能很快就有下一代,杜桂花感到特别幸福。
顾雨娘盼着杜桂花回去住,这会希望怕是要落空。
金东凌若有所思地走开。
顾雨娘有些纳闷,平时傻子赶都赶不走,这会怎么不吭声就走了呢?
没一会功夫,金东凌搬着他那个小瓦罐返回。
“东凌,你干嘛?”顾雨娘问道。
金东凌腼腆一笑,“我要把这个小瓦罐送给王大娘。”
“为什么呢?”顾雨娘十分不理解。
从昨晚上,她就看到东凌十分宝贝这个小瓦罐里的铜钱,今天忽然要送给王大娘。
金东凌走到屋门前,“咚咚”敲门。
杜桂花走过来打开门栓。
“东凌,你过来有什么事吗?”
金东凌不好意思地笑笑,紧了紧手里的小瓦罐,用脚踢了踢门槛处的泥土。
“我找王大娘说点事。”
“哦。”杜桂花闪开身子,让东凌进屋。
顾雨娘匆忙跟上,生怕傻子再办出什么傻事来。
只听东凌对王大娘说道:“王大娘,您数数看看,这瓦罐里的铜钱够不够,若是不够,我再去镇上捏面人挣钱。”
王寡妇一脸不解,“东凌,你这是干嘛?”
没事给她送这些铜钱干啥?
金东凌也不说干嘛,就是非要王大娘先收下这些铜钱。
王大娘没办法,只好说道:“好,我收下,东凌,有什么话你直接说吧。”
东凌开心不已,在他看来,只要王大娘收下这些铜钱,就说明会同意他的要求。
“王大娘,刚才你和我娘说得话,我都听到了,我娘住您这里,这铜钱帮她教房租的,您别往回赶她,让她在您这里多住些日子,要是铜钱不够,我再去捏面人挣。”
金东凌一口气说完,杜桂花和王寡妇呵呵直笑。
谁说东凌傻,看人家这不是什么事都懂。都知道拿钱贿赂王大娘,给他和雨娘一个二人独处的空间。
现在顾雨娘终于知道昨晚傻子为什么一个劲的数铜钱,敢情从昨晚开始这傻子就有此打算。
她还等着娘给她当挡箭牌呢,结果一个个的都劝娘离她远些。
“东凌,咱们不能这样做,咱俩刚成亲就把咱娘往外撵吗?我们应该让娘在我们身边,好好孝敬她。”
金东凌立马做发誓状,“我一定孝敬咱娘。晚上咱娘用不着咱俩孝敬啊。”
“是啊,雨娘,白天你和东凌好好孝敬我就行,晚上你们两个好好相处,争取早点让我和你王大娘抱上外孙。”杜桂花露出慈母般的笑容。
王寡妇也附和着说:“就是啊,雨娘,我这几天身子不舒服,正好需要人照顾,你娘在这里睡觉,晚上正好可以照顾我一下呢。”
顾雨娘见王大娘和杜桂花都向着金东凌,知道这一次只能依着傻子。
金东凌乐得呵呵直笑。
王寡妇指了指小瓦罐,“东凌,你这些铜钱还是拿回去,好好存着,将来给你的孩子花。”
“孩子?我的孩子在哪里呢?”金东凌压根不明白怎么回事。
“你的孩子,需要你和雨娘共同努力,才能造出来啊。”王寡妇说完,捂着嘴直笑。
以笑声来掩盖说完这句话后的脸红。
笑得直咳嗽后,方止住笑。
即便王寡妇说得比较直白,傻子还是没有理解透彻。
“王大娘,你能再跟我说一下吗?我不太懂。”
挠挠头,一副我该如何做的模样。
顾雨娘拿起小瓦罐,赶忙上前拉住傻子,“走,东凌,一会我告诉你。你没听到咱王大娘直咳嗽?还是别再麻烦她了,让她多休息一会。”
杜桂花和王寡妇都以为顾雨娘臊得慌,才拉走金东凌。
实际上是顾雨娘不想让傻子过早接触这些事。
她还想和傻子保持一点距离,保持好那道防线。
马芳云见顾雨娘和东凌出屋,走上前去,神秘地问道:“雨娘,王大娘他们到底在说什么呢?”
“不告诉你,你自己去听。”顾雨娘拉着东凌笑着离开。
最终马芳云抵不住好奇心作怪,跑到窗户底下听王大娘和桂花婶子说话。
“王大嫂,你看到了吗?我没说错吧,雨娘是不是比昨天俊多了?那种事就是养人。你看咱家雨娘原来的脸多黑啊,你再看今天她的脸,白里透红,跟水蜜桃似的。”
“我看像,铁定是雨娘不好意思跟你说,才找理由说东凌什么都不懂,昨晚上他俩肯定圆房了。”
“真希望雨娘以后越来越俊俏。”杜桂花乐呵呵地说道。
“女大十八变,说不准现在正好是雨娘蜕变的时候呢。桂花,我跟你说,以前我们村一个姑娘比雨娘还要黑,结果过了十六岁之后,长得越来越白皙,而且越来越秀气呢。”雨娘长得俊俏些,王寡妇也跟着高兴,比自己年轻几岁还要高兴。
“我就怕雨娘不想这么早要孩子,万一再哄骗东凌,到时候我们的希望还得落空。今早上她还跟我说,她还小,不想早早要孩子。”杜桂花知道自己闺女现在性子强势,恐怕没有雨娘亲自点头,这抱外孙的想法也很难实现。
“桂花,你也是做娘的人,到时候你给东凌提个醒就是,只要雨娘怀上了,她不能不要孩子的。趁着现在你身体好,还能帮她带孩子,赶紧让他俩生几个。至少三年抱俩。”
王寡妇她们都认为女人成亲之后,最要紧的事就是生孩子,传宗接代。
这是老一辈传下来的思想,但对来自现代的顾雨娘来说,却是难以接受的。
此时的顾雨娘正被东凌缠着讲解生小孩的事。
顾雨娘不知该如何解释给东凌听。“东凌,先把你的小瓦罐放回去。”
东凌接过瓦罐,“我放回去后,你一定要告诉我哦。”
快速跑回屋,把小瓦罐放回原处。
没一会功夫,又跑出来缠着雨娘问问题。
最终耐不住东凌的缠磨,她只好开口哄骗道:“东凌,就像昨天一样,我们俩独处时,若是孩子和我们有缘分的话,他就会出现在我的肚子里,然后一点点长大,直到十个月后,他就会出现在我们面前。”
这样说也不算是欺骗傻子。
“也就是说,孩子和我们俩无缘的话,就不会出现?”金东凌一脸天真地问道。
“是的。”顾雨娘拍拍东凌的肩膀,“好了,别想这么多了,我们去摘菜。”
“那孩子怎么才能和我们有缘呢?需要我们做什么吗?刚才在王大娘那里,我听说要我们俩共同努力呢。”金东凌一副若有所思地模样。
“是啊,我们要努力挣银子啊,不然有了孩子,我们没银子养他啊,娘和王大娘的意思是让我们俩共同努力挣银子,等我们挣够银子,说不准孩子就来了呢。”
顾雨娘扯谎扯得没有丝毫愧疚感。
金东凌猛地点点头,“我现在就去镇上捏面人挣银子。”
好久没捏面人了呢。
现在家里盖着新院子,顾雨娘没时间陪金东凌去镇上,只好说道:“东凌,等过几天我们再去吧。现在家里忙,脱不开身。”
“不,不行,我想快点挣够银子,晚去一天就少挣一天的银子。我现在必须去镇上。”金东凌特别喜欢有自己的孩子,按照雨娘的说法,只要早一天挣够银子,孩子就会早一天到来。
此时的东凌并不能完全理解孩子到底如何才能来,但他能理解挣银子的事,故而一根筋地认为挣够了银子,就能有孩子。
“东凌,现在真脱不开身。等我们吃完晌饭我陪你去。”马上就要做晌午饭,哪能这会离开啊。
“我不吃晌饭,我抽卖面人的空档再吃饭。”金东凌认为这样省时间。
“……”顾雨娘忽然不知道说什么。
“我陪东凌去。”魅凤驾着马车停到门口。
“好啊,好啊。”金东凌高兴地拍拍手,迅速去准备捏面人用的材料。
最终,魅凤赶着马车,拉着东凌朝镇上而去。
赶着马车的魅凤没有忘记打趣傻子,“傻子兄弟,你去张口闭口都是挣银子,这是为什么啊?”
“我挣银子给我孩子花。”金东凌一脸期待孩子快点来的样子。
“傻子兄弟,你现在就挣银子给孩子花,是不是早了些?不是应该等孩子来了之后再盘算着给他挣银子花吗?”魅凤敢打包票,铁定是顾雨娘跟傻子说了什么,不然傻子不会这样积极挣银子。
以前傻子对银子根本没有任何概念。
“雨娘说现在努力挣银子,那就是现在挣。我听雨娘的,才不要听你的。”金东凌不再吭声。
任由魅凤如何打趣,也不再多说话。
魅凤暗叹,这傻子啊,天生听媳妇话。随便他怎么折腾吧,不依着他,还不定要折腾出什么事来。
到了镇上,金东凌开始出摊捏面人卖面人。
好多天没有在镇上卖面人,金东凌一来摆摊,瞬间被许多小孩围住。
“我要一个猴子面人。”
“我要一只老鹰。”
“我要一对小兔子。”
金东凌异常开心。
来买面人的孩子们越多,他挣得越多。
魅凤帮他买了两个大包子,他顾不上吃。
魅凤站在一旁观察傻子,有些不理解,这傻子上午在家里忽然晕厥,这会又活蹦乱跳的,真是奇怪。
魅凤偷偷试过傻子的脉搏,没有发现什么异常。
*
吃过晌午饭,马大夫和马芳云向众人告辞。
顾雨娘送走马大夫父女后,走进王大娘的屋子。
王寡妇被马大夫嘱咐少出门吹风,她没去送他,更重要的是为了避嫌,现在村子里已经有些闲言碎语。
此时,她正在炕上做针线活。
“王大娘,马大夫嘱咐过,您需要静养,不能累着,做针线活,伤眼睛。”
顾雨娘还没来得及抢走王寡妇手中缝制的东西,王寡妇已然快速去藏手里的东西。
这一举动,引起顾雨娘的好奇心,因为修炼的缘故,她的眼力也有提升,稍微一注意刚才王大娘手中的东西,男人的衣物。
她立马明白,那是王大娘专门为马大夫缝制的衣物。
为了避免尴尬,顾雨娘装作没看到。
尽管雨娘没再说什么,王寡妇还是脸一红,“雨娘,马大夫他们父女回家了?”
“嗯,我送他们走的。马大夫说明天再过来看您。”顾雨娘笑着说道。
“我的病好得差不多了,来不来都行。”王寡妇既盼着马大夫来,又希望他别来。
她怕再这样下去,会控制不了自己的心。
瞅了一眼刚才缝制的衣物,她打算做好后,送给马大夫,以后不再和他有来往。
毕竟她是有儿子的人,一般有儿子的寡妇都很少出嫁,若是出嫁,会被村里人的唾沫星子淹死。
不仅会说她,还会连带到她儿子也被说。
顾雨娘能感知到王大娘心中的矛盾,于是劝说道:“王大娘,有时候不能太在意别人的目光和谣言。若是太在意,活得太累。您这一生,活得已经够苦,难道还要让自己活得再那么累吗?”
“雨娘,我不在意别人怎么说我,我是不想你王大哥将来回来被村里人戳脊梁骨,所以有些苦必须得吃,有些累必须得受。”说话间,王寡妇已泪流满面。
顾雨娘心疼地望着王大娘,或许帮王大娘早日找出她儿子的下落,事情会柳暗花明呢。
“王大娘,其实有些事您不说,我也明白,我只想奉劝您一句,先不要着急作决定,一切等王大哥回来再说。”顾雨娘生怕王大娘会一时冲动跟马大夫断了来往。
这几天马大夫对王寡妇的心思,顾雨娘他们几个都能看出来,只是两个当事人有点当局者迷。
这几天,顾雨娘总有一种感觉,总觉得马大夫和王大娘之间有着什么特殊的联系。
当初无为让她救马大夫,说什么马大夫医术高明,对她有用之类,现在想来,好像无为隐瞒了些什么。
仿佛无为不舍得马大夫挨打……
“雨娘出来一下,过来搭把手。”杜桂花喊道。
“好咧,马上过去。”顾雨娘应声后,对王大娘说道:“您一定好好听我的劝。我先出去一趟。”
王寡妇抹了一把眼泪,点点头。
顾雨娘跨出王寡妇家的院门,忽然看到自家的院门被一堆石头堵住。
“娘,这是怎么回事?”
“刚才有两个人分别推了两车大石头,到了咱家门前,把石头一倒,拔腿就跑,连车子都没来得及推走,看来是扔在这里不要了呢。”杜桂花无奈地摇摇头,这是摆明了找她家晦气。
倒石头也就罢了,问题是每一块石头上都散发着屎臭味。
“娘,那两个人是谁?”
“我们都没注意到,好像蒙着面巾呢。你小叔他们去追也没追上。”杜桂花皱着眉头。
刚才顾雨娘进王大娘家之前,好像注意到有两个人推着两车石头,当时她没有注意。
她闭上眼睛,仔细回想那两个人的眼睛。
原来是他俩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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