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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师父……”胡十九又是惊喜,又是自责,鼻头一酸,就不知该说什么,只是瘪着嘴差点就哭了出来,双脚,更是不由的转向秘密酒窖的方向。
这个傻孩子……
虽然一开始就想要学习酿酒,却在自己让她做了这么多天的清扫洗碗的工作后也没有丝毫怨言,只是,这一次,乍听到得偿所愿,这孩子心里的委屈,也都得到了纾解吧……
看着胡十九这副滑稽模样,老人丝毫不觉得好笑,反而为之动容。
实际上,酒窖里的活儿要比醉翁楼内的活儿还要辛苦许多,因此,很多伙计宁愿在醉翁楼拿着相对酒窖那边来说,稍逊一筹的月钱,也不愿意去那里吃苦受累。
这也是为何起初老人对胡十九避而不见,更暗中授意孙五将胡十九当做一个男孩子,让她在醉翁楼里将苦活累活全都做遍的原因。
只是,孙五后来的所作所为,却是老人没有料到的。
这般看上去几近苛刻的行为,为的就是如若胡十九意志不坚,便让她知难而退。到时,只在醉翁楼里为她寻个差事,护她周全即可。
虽然,胡十九在老人的眼中是个“奇才”,但正是因为她的天赋异禀,老人才对她进行了诸多考验。如若难以吃苦受累,那日后便更容易为物质妥协。
才能,一但用错了方向,将是后患无穷。
因此,在经过重重考验之后,老人终于决定让胡十九去酒窖学习酿酒。
“十九,你先去醉翁楼的那个酒窖上工。”老人耐心的说道,生怕一个不小心,让这孩子的满心期许再次化为失望。
胡十九却不知道老人的一片苦心,她只是远远张望着小院的方向。
“酒窖。”她欢喜的不知该如何是好,这些天在醉翁楼虽然干的比其他人多,比其他人重,可是,胡十九从内心感激老人给了她一份能够自食其力的工作,如今,又能让她学会一技之长,这份惊喜来的太突然,几乎让她有些目眩耳鸣。
她懵懵懂懂的不停点头。
“不是这里,”老人笑着摇头,来到胡十九面前。
正所谓大喜过望,大智若愚,或许,说的就是这孩子此时的情态吧。
“你先去出了醉翁楼右拐的那个酒窖上工。”老人带着征询的意味看着胡十九。
胡十九终于听明白老人的话,她后退一步,神情复杂的盯着老人。
这孩子,难道是后悔了?
“十九,多谢师父!”她语不成声,郑重其事,深深下拜。
老人忙上前虚扶胡十九道:“不可不可。”
“你在那个酒窖能学到的,和这里是一样的。”回想胡十九刚才的情态,老人担心她会失望,又补充一句说道。
“是,师父!”胡十九彻底缓过了神,忙点头不迭,“十九明白!”
能在这么短时间就可以学习酿酒,这对胡十九来说,本就是曾经想都不敢想的奢望。
至于要去哪个酒窖,她都会觉得很满足。
“说起来,这秘密酒窖同醉翁楼的那个,只是在水源上有所差别啊。”老人慢慢向前走去,似乎自言自语的说道。
水源?
怎么又是水?胡十九彻底的糊涂了,这醉翁楼卖的到底是酒还是水呢?
老人不由笑道:“是酒,也是水。”
酒?水?
“十九啊,既然你这么爱听故事,那为师就再给你讲一个吧。”
此时,满天碎银子般寒星,镶嵌在深邃辽远的夜空,如倒映在海面的渔火,清光明灭,闪烁不定。
老人抬头远望,时间啊,这一辈子都在和你赛跑,总是要再多给我一点才好……
当年,从桂茹她们娘俩的墓前回来,尽管那时的徐茂心有不甘,但是又苦于毫无证据,曾经,他也数次在杏花楼门前试图堵截吴家那两个禽兽。然而,每次还未靠近对方,自己却在那两人身旁的打手那里吃了不少拳脚。
也因此,当日自己万念俱灰,才想到在亲人的坟前了结残生。
但是,徐安的一席话点醒了他。这样窝囊的死,又有何面目去那阴曹地府与无辜枉死的桂茹母女相见!
更何况,既然能豁出一死,这世间还有什么可怕的,他不甘心,饱含他与桂茹心血的醉翁坊就这样化为一抔焦土。他不甘心,徐家酒就这样断送在自己手里。他更不甘心,桂茹、阿宁就这样白白送了性命,而那作恶多端的凶手却夜夜笙歌,逍遥法外!
他恨,却无能为力。
在一个深夜,鬼使神差般的,他来到了曾经的小院,他想看看当年居住的地方,似乎,一推开院门,就能听到阿宁清脆的呼唤,就能看到桂茹灯下的身影。
可是,当推开院门的瞬间,眼前的一切都烟消云散。
蛛网遍结,人去楼空……
他没有勇气再踏入小屋,只是沿着院子走了走,来到曾经那口酿出无数美酒的水井。
那口井,看起来就像是新打磨的一般,光滑的青砖井沿,每一道缝隙,似乎都被人仔细的擦拭过。
是桂茹吧,每一次,即使她不赞成自己的决定,却总是默默支持。
徐茂抚摸着井沿,似乎一切都未曾改变,然而一切却已物是人非。
吃力的将木桶从井中拉出,徐茂累得瘫坐在地。曾几何时,一次打上七八桶水对自己而言都轻而易举。
看着自己瘦骨嶙峋的手臂,桂茹要是在,肯定又要唠叨自己不爱惜身体了吧。
心里总是觉得堵得慌,他将木桶用力高举,“哗”的一下从头浇了下来。
“呵……”井水刺骨,心中的烦闷也被这寒意驱散些许。
徐茂用手擦了把脸,再次将木桶投入井中。
这一次,似乎要轻松一些。
借着月色,清澈的井水倒映出一个人影。
“谁!”
“砰!”徐茂扔下木桶,猛回头,大声喝道!
院中,悄无声息。
他顺着拾起一根枯枝,紧紧握在手中。莫非那些贼人还不死心?来吧,有种你们就弄死我!我徐茂就是死了,也要化作厉鬼,让你们日日夜夜不得安宁!
如此想到,心中胆气愈壮。
徐茂大步将院中每一处都搜索了个遍,可是,莫说是人影,就连以前常在院中筑窝的兔子也没有半只。唯有夜半的冷风将院中的杂草吹得漱漱作响。
“出来啊!出来!”
他拎着枯枝,在空中狠狠划过,似乎要将这呼啸而过的风劈成两半。
万籁俱寂,远处,有村里不知谁家的狗叫了两声。
徐茂舔了舔裂着血口的嘴唇,剧烈的喘息,像一匹饥饿的狼在搜寻着四周。然而,直到他精疲力尽,井中倒映出的人影也再没有出现。
莫非是自己太累,所以眼花了?
刚才又惊又气,此时松懈下来,便觉得舌干唇焦,这些日子,身体早已是一具残败的驱壳,只有复仇的恨意在支撑着徐茂。
他丢下树枝,拖着疲惫的步子来到井边,清澈的井水,倒映出一轮圆月。
徐茂抓住麻绳,向下探身,准备将木桶再次打满井水时,然而,他惊恐的看到,那个人,又出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