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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一天,人力堂的楚默来找李草根,他说:“上面对这次事情的态度是:赞扬见义勇为!但是,不提倡无意义的牺牲!”
李草根道:“哦哦哦。”
楚默接着说:“这次上面给你记八十分。”
李草根道:“谢谢。”
这一天,钱壮严叫李草根到他的房子,说赵温志来了。
三个人谈了一会。
李草根道:“真希望早日能够成为正式弟子,学些好武艺,若是有丁三大侠和木四大侠他们十分之一的武功,那该多好!”
钱壮严道:“首先,你要明白一件事,同为普通弟子,武功水平差别是很大的。胖子和瘦子三岁就入门,学了十几年,加上天赋不错,是普通弟子中的佼佼者。”
李草根道:“哦哦,是这样。”
钱壮严道:“其实,他们比许多有级别的武功还高。上面也有意叫他们起来做管理,或者说做官。他们呢,一个整天琢磨吃,一个整天想入非非。若是升上去,事务繁忙,就没时间啦。所以,他们不肯上,想逍遥过日子。退一步讲,他们这种思想,就算上去,也不可能放在重要位置。等以后年纪大点,看看人会不会变得成熟,明白事理?”
李草根静静听着。
钱壮严道:“我们帮的管理有八个级别。一品爵,二品帅,三品公,四品侯,五品士,六品将,七品尉,八品兵。武功分五个级别:最高级别是专业五段,最低是专业一段,或者叫专业初段。四品以上管理人员要求武艺至少达到专业三段,四品以下的只要通过专业初段就行。胖子和瘦子两年前就通过三段了,之后虽有进步,但没再考试。”
李草根站起来为赵温志和钱壮严斟茶。
钱壮严道:“普通弟子中,还有许多没通过初段的。”他喝了口茶,接着道:“我们韩逸学派几百年来人才济济,考试榜上留下了一些光辉事迹,比如三十年前的韩逸三爵。”
说到这里,赵温志插口道:“你说的是孤竹伯爵、寒松伯爵、和冷梅伯爵三位前辈吗?”
钱壮严点了点头,道:“他们十四岁就考过韩逸武学专业三段,这个纪律一直无人能破!之后有一个叫刘晨光的,十五岁通过三段,挺了不起的。当然,有的是前面乏力,后劲充足,二十多岁才通过初段,然后很快就四段、五段快速通过,例如副掌门人游晓明。”
这时,外面刮起狂风,下起暴雨。
李草根站起来,把周围的窗户关紧。
只听赵温志道:“韩逸三爵在触犯门规后,就消失不见。但他们的传奇故事一直在武林广为传诵,许多后辈都对他们佩服至极。”
钱壮严道:“刘晨光也是一个人才,三十岁就做到三品公,只可惜出差荷兰时,犯下了严重的错误。”
赵温志道:“桃色错误?”
钱壮严点了点头,道:“严重的女色问题,鉴于他曾经为本帮作出许多积极正面的贡献,只是撤销他所有职务,开除出派,没有废除全身武功。他在韩逸的老师,理事内堂的王清河爵士气得一病不起。唉,一个好好的人才……”
那时,有个管事员跑进来,通知李草根立即去白龙会堂。
原来雨水太多,地面积水严重。
在白龙会堂的监工姓曹,四十三岁。曹监工今天跟老婆吵了一架,还被领导教训一番,又碰上这等雨,心情糟到极点,嘴里咒骂累累。他来到东门,看到两个基层派工在搬沙包破布等堵通道,以免水贯入里面。曹监工知道他们的长辈是帮中要人,脸上挤出笑容,说道:“先把外面的物料搬进内堂,淋湿了损失惨重。这水一时半会还高不到哪去,等会再堵也行?”
他们有些惭愧,马上动手去搬正在淋雨的物料。
一个说道:“不好意思,我们没经验。”
曹监工微笑道:“不用放在心上,没遇到过,肯定不懂,很正常。”
曹监工笑了笑,绕到西门去,看到李草根和孙小强正在争分夺秒地堵水。
曹监工对他们就不客气了,他发怒道:“你们两个他妈的蠢货!外面的物料这么重要,还不马上搬进去!水等会再堵!”
李草根两人一听,慌忙跑去搬货。
曹监工破口大骂:“两个脑残的家伙!奶奶的!操()你妈!干你娘!入你母!笨得要死!”
他心情不好,素质也不高,气一上来,就发泄个淋漓尽致!
孙小强道:“不好意思,我们以前主要做田活,没接触过这个,没经验。”
曹监工怒火冲天,吼道:“这要什么经验?任何人一看都知道该怎么做!小孩子都懂!你看其他三个大门的人做得多好!他们也都是第一次接触,立即就知道哪里急,哪里缓!安排得多有条理!事情办得多么迅速利落!”
曹监工知道现在他是领导,他是官,话该怎么说全由他做主,所以肆无忌惮,好好教训这两个无脚螃蟹:“只有你们两个乱七八糟!做事一塌糊涂!我这个监工,遇到你们,迟早吐血身亡!”口中粗言恶语如炮仗爆燃,狠狠吼个彻底!
李草根两人一言不发,只是加快速度做事。
曹监工感到从老婆和领导受的气发泄完了,便停了下来。这时,声音已经嘶哑。
忙了半个时辰,事情才总算结束。
孙小强和李草根全身湿透,马上回去洗了个澡,穿上干净衣服。
坐在宿舍里,孙小强心中郁闷,恨恨不平道:“那家伙就算吃了火药,也不该这样臭骂我们。真气人!就算那里不对,说清楚不就行了,凶成这样子!将来我若飞黄腾达,一定要他好看!”
李草根一言不发。
孙小强接着道:“唉,我们现在本事不大,在这世界,在许多事情里,我们连配角都称不上,总是看人家表演!这个曹监工,就是看我们没本事,没背景,所以经常想骂就骂!气死我了!迟早要给他点颜色!”他看着李草根,道:“草根,要不我们想个法子教训他一下。”
李草根淡淡一笑,摇了摇头。
孙小强问道:“你不生气吗?”
李草根道:“这点鸡毛蒜皮的事,有什么好气的?一笑了之。”
孙小强呆了呆,笑道:“我真想也像你一样,心胸宽广,对许多事情都不计较,若是我和其他人,定会耿耿于怀。”
李草根笑道:“我对生活要求不高,有个安定的住处,有饭吃,有衣穿,就很满足了。其它的,只不过是锦上添花。”
孙小强哈哈一笑:“那么,我们去食堂,看看还有没有东西吃。”
……
第二天,人力堂的人叫李草根去饶平的百货铺帮忙。这间百货铺是韩逸学派开的,经营各种日常用品。百货铺的清洁工老马生病了,请假几天,所以叫李草根来顶。
李草根勤快地打扫卫生,卸货搬货摆货,每天都是最晚收工。那天,他还买了水果去看望老马。
老马并非很老,四十出头,他是外国人,中等身高,挺结实,来潮汕打工几年了,一直在百货铺搞清洁。他躺在床上,对李草根说:“辛苦你了。我身子一直挺好的,几乎没请过假。想不到,最近这个腰越来越不行,不得不歇息几天。”
李草根道:“没事,你好好休息,身体要紧。”
老马咳嗽几声,不停道谢。
……
一转眼三天过去了。
那天深夜,李草根躺在床上,发现一点睡意也没有,便到外面闲走。不知不觉,来到一片树林附近。有些脚酸,他找了棵大树坐下,倚靠着它打个盹儿。
不知过了多久,突然前面闪出一人,落到空地上,他抬起头望着一棵大树顶部,道:“大姐,你来了吗”
话音甫落,大树之上一人娇笑起来,道:“三弟,你挺准时的。”身形闪动,一个外国女人飘落下来。她长得很高,有一米八以上,身材均匀,古铜色肌肤,虽是半老徐娘,仍然娇媚动人,散发出一股外国女性诱人风韵。
她的这阵笑声立即吵醒李草根,他愣了愣,悄悄爬起来,远远望去,一见到那个男的,心中一震。
那个男的居然是本该卧病在床的老马。
只听老马说道:“大姐,你不在阿根廷享福,跑到东方来干吗?”
那女人道:“三弟,这都要托你的福啊。五年前你一声不响便离开,还把总舵主夫人的《水中之圣》带走,整个‘仙掌会’都在找你。”
老马道:“大姐,小弟既然已经离开,便跟仙掌会再无任何关系。我隐姓埋名,在杂货铺做清洁,就是想默默过完余生。你们又何必苦苦追寻?”
那女人道:“三弟,你的记性可真不好。”
老马道:“哦?”
那女人道:“在入会之时,你可曾郑重宣誓过:一入仙掌会,永为仙掌人,至死方休?”
老马道:“那是年轻时的事,我都忘记了,大姐何必再提?仙掌会既然不适合我,那我离开未尝不是好事,就当没我这个人不就行了。”
那女人道:“话说得容易。三弟你进入仙掌会,受总舵主欣赏传授‘索比刀法’,担任五大堂主之一。这些东西怎能说结束就结束呢?何况,你还带走了《水中之圣》。”
这老马本是阿根廷“仙掌会”的第三位堂主马克尔斯,那女的是五大堂主之首的塞玛尔。
只听马克尔斯道:“我在会中这么多年,没功劳也有苦劳,有些好处是应该的。再说,那《水中之圣》本是我从一位异人手中得到的,克里娜那贱人想把它占为己有,当别人是什么啦?物归原主,我只是拿回自己的东西。”
塞玛尔道:“三弟,这《水中之圣》只有女子才能修炼,你拿着也没作用,不如给我吧。这等阿根廷奇功,不该流落外域,你说是吗?”
马克尔斯道:“我的东西,自会妥当处理。”
塞玛尔突然笑了笑,道:“我知道,你是想送给韩逸学派的章美洁,她在阿根廷留学时,你爱上她。只可惜红颜薄命,她匆匆离世,留下多情的三弟忧伤孤独。”
马克尔斯脸色一黯,道:“能遇到章女士是我一辈子最幸运的事。这个秀外慧中的潮汕女孩,在阿根廷时就有不少的追求者。我一介凡夫俗子,不敢高攀,能远远望她一眼就心满意足了。”
塞玛尔格格笑起来,道:“真是令人感动!”
马克尔斯神情黯然。
塞玛尔道:“三弟,不管如何,为了避免伤和气,你还是跟我回阿根廷一趟,见见总舵主吧。”
马克尔斯道:“大姐,此言差矣,我若想回去,又何必出来?”
塞玛尔叹气道:“这可让你大姐为难,三弟和我的交情最深,但正所谓公事公办,三弟若不回去,作姐姐的无法向上面交待。”
马克尔斯道:“大姐说得也是,难道没有其它办法?”
塞玛尔道:“三弟不回去也可以,你把《水中之圣》交出来,自断右臂,大姐拼着被总舵主臭骂一顿,让三弟走便是。”
马克尔斯道:“大姐想得真周到,但三弟现在是靠搞卫生混口饭吃,若是失去右手,以后怎么能做好工作?”
塞玛尔叹气道:“难道我们姐弟俩一定要拼个你死我活吗?”
马克尔斯也在叹气。
塞玛尔道:“三弟,还记不记得,当年我在科尔多瓦时受人欺负,是三弟你路见不平拔刀相助,免大姐遭人羞辱。”
马克尔斯笑道:“当时我的武功还很差,打不过只能拼命。有谁会想到,我居然杀了三个大淫贼?看来,一个人若是肯拼命,力量会增加不少。”
塞玛尔笑道:“这份情作大姐的一直记在心里,当时我还是个女孩子,白纸一张,若是被人糟蹋,可能会寻短见。三弟,你不但救了我的贞操,还救了我的性命。后来到了仙掌会,是三弟你一直照顾我。选举五大堂主时,也是三弟大力支持,作姐的才如愿以偿。有一次作姐的错杀了人,三弟代我认罪,受了三刀之罚。三弟帮过我的事,真是数都数不清。”
马克尔斯笑道:“既然数不清,那就不用数了。”
塞玛尔道:“我说这些,只是不想让三弟以为作姐的是个忘恩负义之辈。”
马克尔斯把弯刀抽出,笑道:“大姐是人中龙凤,三弟过去能帮您一些小忙,是我的荣幸。”那弯刀纯正金品玄铁打造,在月光照耀下发出森森寒芒,似乎有股股杀气风涌云集。
塞玛尔荡了荡手,调动丹田真力到双臂,两只袖子开始飕飕作响,她笑道:“只可惜做姐的一直无法报答。”
马克尔斯满神戒备,左手垂下,一把锋利的匕首悄悄溜到掌心,他微笑着说道:“大姐说笑了,在过去,你也帮过我不少忙,我这个做弟弟的一直铭记于心。若真要计算,只怕我欠的情更多。”
塞玛尔缓慢移动脚步,选了一个顺风之处,双脚微微振动,集贯真力,她哈哈一笑,道:“那些许小事比起三弟的救命之恩,可谓天差地别。”
马克尔斯身子下沉,站了一个坚固马步,笑道:“我妈妈那次受了蛇毒,大姐你一夜奔驰三千里路,取得白桃花救了我母亲,从那以后,我就把你当成亲姐姐了。我母亲临终时,还要我多照顾你。”
他弯刀伸出,蓄势待发,四周杀意盎然。
塞玛尔十指一伸一缩,关节格格作响,左手右掌暗中聚劲,紧盯对方,准备一击致命,同时笑道:“我也一直当你是亲弟弟,你母亲,就是我母亲。都是一家人。”
她微微踏前一步,右脚轻轻在地上划个半圆,凝神戒备。
远处阵阵寒风呼啸而过,刮得四下树木沙沙寂响,为那浓厚的死亡气息,隆隆的凶险情势,更增添了几分悲凄苍凉!
马克尔斯瞥了地下一眼,心中提防之意更盛,盘算如何快速先打断她的右腿,他笑着道:“大姐进年来功夫可有进展?”
塞玛尔叹了一口气,道:“天赋所限,练来练去都是那样。去年总舵主派我去杀哈卡上人,虽然最终成功但还是受了伤。总舵主说我内力进步不大。”
此话一出,马克尔斯面容骤变,大惊失色,颤声说道:“你、你、你杀了哈卡上人?你的武功居然练到这种地步?”
他本来一直心平气定,安然自若,但这时候声音里面却充满恐惧。
寒风吹得更急,树叶颤栗得更加猛烈。
塞玛尔看着马克尔斯,笑了笑,道:“三弟不用担心,我靠暗算偷袭成功的,并非货真价实的对打。”
马克尔斯松了一口气,道:“原来如此。若是你能杀了哈卡上人,三弟只怕难以在你手上走出十招。哈卡上人这等武功,就算总舵主亲自出手也未必能胜。”
塞玛尔笑道:“总舵主武功盖世,他若肯出手至少有八成把握。”
马克尔斯道:“大姐,我们的话说完了,开始吧。”
塞玛尔道:“真的要吗?”
马克尔斯道:“既然大姐不肯向弟弟的先出手,那我就先来献丑。”身子腾空而起,那刀闪电般劈出!阴森的刀气流窜四面八方,罩向塞玛尔。
塞玛尔眼神一凝,右手疾出,快捷向弯刀架去!
李草根大感奇怪,难道她练成铜手铁臂不成,居然以手挡刀?
只听当的一声,二人身子尽皆震动,各退三步。
塞玛尔手中多了一条黑黝黝的长物,寒铁制造。
马克尔斯脚尖一点,身子凌空飞出,向塞玛尔接连劈出几十刀。
一刀快胜一刀,阴森的光芒瑰丽辉煌,散发的杀气夺人心魄。
塞玛尔冷冷盯着,手中铁条接连刺出,叮叮叮爆响,打碎所有进攻。
马克尔斯身在半空,并不落地,飕的一声盘旋转移左面,跟着如利箭一般疾射对手下盘。
塞玛尔身子下弯,铁条左点右戳,不停后退,一连串的金铁爆鸣声中,挡拦三十招。
马克尔斯左手在地面一拍,身子美洲豹般暴升三尺,向敌人上身十八要穴发动凶猛进攻。
塞玛尔以铁条作剑,急速抖动挥刺,带起一股强劲气流,在月光下狂旋乱舞!
两人兵刃热烈接交,叮叮叮声猛响,密如碎石掉盘。
李草根只看得目眩神摇,合不拢嘴。
塞玛尔和马克尔斯各出真才实学,你一刀来我一剑往,斗了二百多招。
马克尔斯脚尖一点,身子旋转而起,倏地激射冲敌,弯刀在空中迅猛飞劈急砍,道道寒流震荡四方,光辉灿烂,骇龙惊虎。左面八刀,右面八刀,封住两翼,逐渐收拢。
塞玛尔武艺扎实,内功颇深,铁条招式极是精妙,在马克尔斯的暴雨般的轰击丝毫不处下风,稳稳见招拆招,全数接下。
突地空中冷光一闪,马克尔斯左手多了一把短软刀,以黑色闪电的速度横空掠来。
此刀说来就来,事先毫无半分征兆。又快又急,破空之声尖锐刺耳!
那塞玛尔却似早有准备,左手平平伸出。
当!
双方各退两大步。
却见塞玛尔左手中多了一根青色铁条。
马克尔斯哼了一声,脚踏七星,左刀掠,右刀扎,专打死穴。
塞玛尔脸色渐寒,全神贯注,谨慎应付,左腾右闪,上刺下戳,把门户守得严严紧紧,密不透风。
蓦然,马克尔斯在空中做了一个古怪的转体,双刀从奇特的角度挥出。
塞玛尔两根铁条犹如两条灵蛇般转动,准到极点,妙到巅毫,架住双刀。
倏然,马克尔斯手掌疾速甩荡一下,掷刀坠地,双手闪电般翻出,瞬息间扣住对方两个手腕,同一时间双脚快速敏捷打弯,勾缠塞玛尔背部,紧密结实地锁住对方,那是大摔跤功夫。
二人立即堕地,紧密缠绕锁扣,在地面迅急翻滚。一滚,二滚,三滚,突听“崩”的一声,人影骤分。
马克尔斯胸前插着一把尖刀,脸色惨然,一双眼睛满是血丝。
塞玛尔捂着胸部,连续吐出几口鲜血,道:“三弟,你好狠的心,居然想来个同归于尽!”
马克尔斯惨笑道:“我想不到大姐还有胸部尖刀这一招,佩服,佩服。”
塞玛尔又咯出一口血,挣扎着,摇晃着,勉力向西边行去,一步,两步,终于消失在夜色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