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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么说,小郡主真的还活着?”那属下听出了言外之意,登时喜出望外,可下一瞬,笑容却又陡然敛起,“郡主的意思是……不与属下等一道?”
被称为郡主的女子不是旁人,正是齐杳的阿姊,唤作齐晏。她面具后一双明眸忽而转黯,“我、自有我的去处!”冒险来一趟百江县,却还是来晚了,可这身紫皮一穿,虽是方便,却也是后患无穷。即便杳杳此时还在百江县城,她也不能留下,只有她离开,且越是大张旗鼓,杳杳才会愈安全。
“郡主……”她那属下却显然并不赞同。
“齐鹏,无需多言,方才我说的话,你千万记住便行!我只带凌风和负雪二人便是,剩下的人由你统一调派,务必要寻到杳杳,护好她。往后……”齐晏顿住话头,深缓了一息,清冷的嗓音里渗进了一丝冰锐,“齐鹏,这是军令,不得再议!”
齐鹏不敢再言语,一个堂堂男儿,眼角似有泪光闪烁,却是拱起手哑着嗓应道,“属下……得令!”
齐晏举步走到门口,却又停了步,目光往着才抬进来的那几具尸身一侧,“他们护杳杳一遭,都算得平南王府的义士……厚葬了吧!”
“是!”
这一队在夜里消失无踪的紫衣卫在第二日又出现在了城内,却很是嚣张地一路纵马从闹市疾驰而过,让不少百姓都瞧见了。好在,不等传到明府耳中,便直接穿过闹市,出了城门,一路打马东去,离开了百江县。
这回这帮煞神算是彻彻底底离开了,明府这一口气还不及松下,却听说又来了一队紫衣卫,登时一个屁股墩儿跌回了椅子上。
这怎么刚走了一拨,又来了一拨,这还有完没完了?世道艰难,他们这么一个偏安一隅的小县城也流年不利了吗?
腹诽归腹诽,明府却不敢有丝毫怠慢,忙带人出去迎接。谁知,这队紫衣卫却是将昨日发生的事情又细细盘问了一遍,之后又查了一圈儿,查到了义庄……再后来,便又是不顾夜色已然沉降,又如来时一般一阵风卷出了百江县,这一回,总算未再去而复返。
到底是为何人何事,明府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但也隐隐猜到,定是有什么了不得的大事儿发生。
不过,这些都是后话,此处暂且不表。
时间拉回到头一日的晚上。
赫连恕一路跟在齐杳身后,见她虽然每走到岔路口便会停下思虑片刻,却每每都能走对方向,眼见着三两邸店在夜风中微微晃荡着的灯笼已经在望,赫连恕心里终于确定了,这位小娘子,虽然有些奇怪,但不是不认路。
他其中的一个手下,就是那个满脸络腮胡的高壮汉子早就等在了邸店门口,见得他,便是远远迎了上来,“郎君?”目光落在邸店门口驻足的齐杳身上时,却满是疑虑。
“先进去再说!”三两邸店不大,不过因着近来世道越发艰难,来往的客商也少了,百江县这么一个小县城往来的人更是少,这邸店的生意有些冷淡,半个月了,才开张迎来了这么一个胡人商队。
进得邸店大堂,齐杳明显感觉到好些道带着或是好奇或是探究的目光纷纷往自己这处望了过来,她脸色下意识地一白,脚步滞了滞,垂在身侧的手紧紧拽住了身上的衣裳,这才勉强克制住了没有往边上躲去。
赫连恕随后而入,感觉到大堂内诡异的沉寂,瞥了一眼面色死白的齐杳,淡淡道,“狄大,去与店家说一声,再开一间房!”又转向齐杳,“姚七娘子,天色不早,明日还要早起赶路,先去歇息吧!”
齐杳不敢去看这满堂的男人,垂下眼去低低应了一声。
正好店家听了消息,听说是个小娘子,特意让自家的婆姨来引路,齐杳便随在其身后,敛裙上了二楼。
但她还是能够感觉到满厅随她而动的目光,背对着他们,她轻轻咬住了下唇。
“别的不说,这些大魏贵女行止之间是真真动静相宜,端庄优雅啊!”赫连恕身旁走来一人,望着她的背影,啧啧了两声,只那语气听不出是赞赏还是其他。
赫连恕的目光淡冷,三言两语将齐杳之所以出现在此处的原因说了。
听了他们之间的“交易”,狄大啧啧了两声,“居然敢跟阿恕你谈交易,这小娘子真……”满脸络腮胡的鲁汉子想不出好的说辞,干脆举起手来,竖起了大拇指。“不过,她一个小娘子怎么想的,回家而已,自己不行吗?”
与狄大不同,方才那个一眼从齐杳的谈吐中看破她出身的男子却摩挲着下巴,扭头一望赫连恕道,“这小娘子有些不简单啊!”
看她这样子应是出身不错,平日里出门定是仆从前呼后拥,自己一个人上路,能平安走到平梁城?再说了,她只怕还有不少的麻烦在身。
能够在那么短的时间里做出决断,甚至拿捏住了筹码,与阿恕谈起了交易……可不就是不简单吗?
“不简单?苏勒你眼瞎吗?没有瞧见她刚才那副胆小的样子,见到人就跟草原上那些瞧见虎狼的小兔子似的……”狄大哼一声,毫不掩藏的不屑。
没有人理他!苏勒笑着望向沉敛着眸色,不知在想些什么,侧颜显得有些端凝的赫连恕,“阿恕,你怎么想的?真要被她拿捏着交易一场?”
赫连恕没有说话,抬眼望了望二楼那间透出烛光的客房。
房门被齐杳从里拴上,她背靠着门,缓缓滑坐在了地上,屈起双臂紧紧环抱住自己,即便如此,却还是控制不住地浑身发着颤。
方才在小巷里,那个叫赫连恕的男人问她是胆小还是胆大,是觉得她居然敢与他提条件,谈交易,自然是个胆子大的。可她本就是个胆小如鼠的,她怕,怕极了,可是又能怎么办呢?她只是别无选择了!
芫娘、阿印、习秋……还有……
“阿耶,阿姊……”她低低唤着,没有人了……没有人在她身边了,她只有自己!
眼里陡然湿润起来,她将头埋进双臂之间,让那件粗布衣裳将她的泪点点吞没,也一并吞没了那几乎冲口而出的声声呜咽……
“咚咚!”房门在这时被人轻轻叩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