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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一大早,陈开父子收拾行囊,准备返家。
周大宏见了,劝道:“这里房间多的是,依我看,就别回去啦,一家人住在一起多好。”这番话说的毫不做作,甚是真诚。
陈开很是感动,此番前来虽是被逼无奈,但结果总是好的,他和老爹有了一个靠山,自己还有了一个真心对待自己的义父。
只是他还是要走。
陈开看得出来,义父和周掣真心诚意,想让他们父子二人留下。但也有人视他父子二人如洪水猛兽,昨日他已遭受了不少白眼,外人他倒不甚在意,可周掣的哥哥嫂嫂们也用那样的眼光看过来,自尊心极强的陈开说什么也难以忍受。
退一步讲,就算周家所有人都倾心接纳,他留在了周家,将周家的产业不断壮大。但以后呢?
他素来是一个不受束缚的人,在别人手底下做事,即使那个人是义父,他心里总还是不舒服。时间一长,受时代的局限影响,定然会被人处处掣肘,难成大事。
陈开已下定决心,发展自己的势力,前提是自己拥有绝对的掌控力,只有这样,自己超前的思想和知识,才能发挥最大作用。
他向周大宏躬身行礼,道:“多谢义父的好意,只是小子心意已决,还望义父成全。小子并非狂妄自大,只是想依靠自己的双手,在乡里闯一闯,以后还有许多麻烦义父的地方,届时还请义父伸以援手。”
周大宏拍了拍陈开肩膀,道:“好小子,有志气!不过既然是一家人,你也不用太过客气。你以为义父年纪大了,什么也看不到了是不是?那些不中用的东西,给你脸色看,他们还以为我不知道,等会我就好好收拾他们!”
陈开笑了笑道:“防人之口,甚于防川。许多人都这样说,也难怪哥哥嫂嫂们心存疑虑,这也是人之常情。我必须得回去,得让那些诋毁我的人知道,我不依靠周家的产业,依然可以出人头地!”
周大宏看着陈开眼中笃定的目光,仿佛看到了年轻时的自己,点头道:“好,你尽管回去,我让掣儿定时去看你们,谅那族正也不敢拿你们怎样,谁敢动我的家人,我便是倾家荡产、粉身碎骨,也要跟他拼命。”
这番话是咬牙切齿说出口的。
陈开吃了一惊,他所看到的义父,一直都是温文尔雅、和善可亲的模样,还是第一次见他流露出如此阴森可怖的面容。
原来义父竟如此护犊子!
便在这时,一个焦急的声音远远传来:“别走,先别走!”
人未到,声先至。正是周掣。
他见到陈开,喘着粗气道:“怎么回去的这么急,再住几天呀,依我看,你和陈老爹干脆就住在这里。”
陈开摇了摇头,知道一时半会跟他也说不清,眼神求助义父。
周大宏大声道:“什么事都毛毛躁躁的,能有什么出息,你应该学学你开哥儿,遇事临危不乱,做事沉稳老练。这是开哥儿自己的主意,马上便要启程。”
见小儿子一脸的不舍,泪水在眼眶中转来转去,终是于心不忍。
“好了,整日哭哭啼啼的,成何体统!今日就由你负责,护送开哥儿回去,必须将他们安全送到家,途中出了差池,回头拿你是问!”
周掣当即破涕为笑。
原来周大宏对这个小儿子甚是宠爱,又知儿子天真无邪,没什么心机,担心儿子在外会被人欺负,因此很少让他出门。
那日他要去跟族正谈生意,小儿子苦苦哀求之下,他才同意周掣同行,这才正好帮了陈开的大忙。
此刻周掣听说父亲主动让自己出门,当真欢喜无限。
周大宏低声在陈开耳边道:“我已下了请柬给族正,他此刻知道我收你为义子之事,我再让掣儿陪你回去,让他确信无疑,轻易不敢对你动手。
不过你仍要时刻小心在意,我常跟他打交道,知道此人颇为阴险狡诈。倘若他实在逼得太紧,你就回来,周家的大门时刻为你和陈老哥敞开。”
陈开又郑重致谢一番,这才出门。周大宏担心幼子,又派了两个伙计同行,五人出了城,翻身上马,快速向村子进发。
此时问题已经解决,陈开心情颇好,有意放缓速度。五人疾驰一阵,按辔徐行一会,边走边领略沿途自然风光,别有一番滋味。
周掣往日被周大宏禁足,出门最少。五人当中就属他最为活跃,似乎看什么都觉得新鲜,口中更是一刻不停,叽叽喳喳的像个麻雀。
陈开看着天真活泼的周掣,觉得他真是幸福。不用为生计发愁,不用思考未来,什么事都已有人替他铺好了路。
而自己却不同,什么都要依靠自己。
到底该怎样解决族正接下来的报复呢?
眼下族正得知我已是周大叔的义子,短时间内应该不会行动,但时间一长呢?或者他坚持要报仇,冒着得罪义父、甚至与义父为敌的风险,也要报仇呢?
因此我下一步的行动,是要尽快的发展自己的势力,只有这样,才能真正做到无所畏惧,始终屹立不倒。
首先,我要开始养马,大规模的养马,只有拥有足够多的财富,你才能有话语权。
其次,我要多方走动,尽量结识贵人。要求也不用多高,只要能攀上清水县令这一县之长,到时便是给族正一百个胆子,他也不敢对我怎么样。
可倘若没钱,如何投其所好,如何讨好这位新任县令?
问题又回到原点,还是要赚钱,而且是赚大钱。
赚钱需要门路,现在门路有了,那便是养马,可养马的人手呢?
陈开陷入沉思当中,渐渐落在了最后面。
哪里有压迫,哪有就有反抗!
小魔王如此横行无忌,鱼肉乡里,附近的村民哪个不是恨之入骨?可他爹是族正,谁又敢有半句怨言?
老人们总会长叹口气,言道:哎,算啦,算啦,咱怎能斗得过族正,老老实实过日子才是正事,多忍忍吧。
有些年轻人却不服气,但他们也只是不服气而已,最多发几句牢骚,亦或者背地里咒骂小魔王两句,要让他们真的动手反抗,他们大多数人都会犹疑难决,裹足不前。
但青少年正处在血气方刚、激情澎湃的阶段,倘若有人振臂一呼,他们或许当真就敢反抗。
只是毕竟都是年轻人,激情来的快,去的也快,如何约束他们,让他们时刻保持亢奋的状态才是关键。
老人们逆来顺受惯了,又有了子女的牵绊,想让他们不顾一切反抗,当真难于登天。
青少年却大大不同,他们可以一往无前,也可以义无反顾。但物质似乎并不能完全打动他们的心。也就是说,就算许他们以后衣食无忧,他们未必会铁了心的跟着你干。
他们血气方刚,他们富有正义感,他们面对小魔王的欺辱,他们生气,他们怒不可遏,似乎需要一个高大上的理由,才能真正打动他们的心。
比如说一个信念?比如说一句响亮的口号?
咱们这是匡扶正义!
咱们这是惩奸除恶!
咱们这是为国为民!
咱们这是……
陈开觉得自己已想到问题的关键,不自禁的露出微笑。
便在这时,一个宏亮的声音传来,将他从沉思中拉了出来。
“开哥儿,你快点,快点跟上!”正是周掣。
陈开脚踢马腹,鞭抽马臀,迅速追上了前面四人。五人快马加鞭,没过多久,便回到了村里。
五人才刚刚进村,族正便已得知了讯息。
郑仕杰恨恨的道:“周掣那小子跟着过来,看来周大宏当真收了那病秧子作义子。哼,收了便怎样,以为咱们怕他周大宏不成!”
族正沉吟道:“咱们自然不怕,只是周家有些产业,在县城又经营多年,轻易动不得。”
郑仕杰以为父亲要放弃为自己报仇,急道:“爹,咱们既然不怕他,那病秧子是他义子又如何,咱们照样收拾,这病秧子一日不落入我手,我便一日也睡不好觉。”
族正愠道:“急什么急,这个仇咱们非报不可!只是既然周大宏不知好歹,非要强行出头,硬要掺和此事,咱们就连此人一起办了,到时他周家的诺大产业,还不乖乖落入咱们父子手中。”
说完,哈哈大笑,仿佛周家产业已然落入自己手中一般。
郑仕杰听了,也是大喜,迫切的道:“爹有法子对付周大宏?”
族正捻须道:“先前你在县城待了数月,不是上下都打点了吗,其中一位县尉大人,已收了咱家的重礼,有县尉做咱们的靠山,我要先让周大宏在县城无法立足!”
郑仕杰附和道:“不错,不错,这还是咱们的老朋友、司户佐大人引荐的。只可惜新任县令似乎对钱财不屑一顾,只对骏马良驹感兴趣。咱们家的马虽多,可惜却没有良马。”
忽然想起一事,遗憾的道:“当初要是能把那病秧子的枣红马,弄到手中就好了。枣红马虽不是什么绝世好马,想必也能入县令的法眼,只是那病秧子太不识抬举,竟然不卖给我,偏偏卖给周大宏那厮。”
说着愤恨不已,污言秽语、歹毒咒骂张口就来。
族正早就听说了陈开卖枣红马一事,也觉可惜,道:“事情既已过去,后悔亦是无用。况且如你所说,枣红马并非是绝世良马,即便周大宏送给县令,也不一定就能得县令的青睐。
从今日起,咱们四处搜寻好马,一旦找到,即刻献给县令。”
郑仕杰问道:“那病秧子父子怎么办?”
族正从椅上站起,双手背在身后,踱了几步,道:“先不要动他们,原先的计划暂且搁置,等看看动静再说。”
郑仕杰哪肯愿意,但知道此刻劝说也是无用,又气又怒,却又不敢反驳,极不情愿的答应下来。
走出房门,见到狗子正在门旁侍候,上前便是一脚。直将狗子踢下了台阶,倒在地上。
郑仕杰还不解气,走下台阶,又重重踢了几脚,这才消了气。
狗子全身痛的厉害,咬紧牙关硬撑,始终不敢出声呼痛,见郑仕杰走开,忍着全身剧痛,站起身来,畏手畏脚的跟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