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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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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庄君泽伸手扶住吐出一口血后,晕倒过去的秦楚,眼神深处,划过一抹异样的不舍,打横抱起秦楚,向着床榻走去。而后,将怀中的秦楚,轻轻地放在了床榻上。余光,在这个时候,极其不经意的瞥见了秦楚脚腕上,那一个月牙状的小小疤痕。

    浑身,如遭电击!

    庄君泽猛然直起身,踉跄的倒退了一步!

    这……

    这怎么可能……

    极度的难以置信之下,庄君泽急忙拉出自己颈脖间那一块小小的月牙状玉佩,上前,与秦楚脚腕上的疤痕相对比。

    一模一样!

    真的是一模一样!

    庄君泽的面色,霎时微白,整个人,连连倒退了数步,猛然跌坐在身后的石凳上,神情呆滞!怎么会这样?

    许久许久,庄君泽还是无法相信,从衣袖下取出一只小小的瓷瓶,将瓶子内的药丸,全部吞了下去。而后,起身,拾起地上的那一幅画,同时,划开自己的手腕,任由暗红的血液,一点点滴在画上,将画像纸张的洁白处,染成暗红色。

    最后,在床沿坐下,拾过秦楚的一只手腕,指尖,毫不犹豫的在上面一划,任由鲜红的血液溢出来,滴在画像暗红处、自己的鲜血之上。

    片刻的时间,只见画像被染成暗红色的地方,逐渐变成了鲜红色!

    至阴之血的女子,数百年难见,其血液,可以解百毒!面前之人,脚腕上,不仅有与他的幽儿一模一样的疤痕,还是百年难见的至阴之血的女子……

    庄君泽深深地闭了闭眼,他到底做了什么?面前之人,是他的幽儿啊,而他,竟然……竟然伤害了她!

    幽儿……

    庄君泽猛然起身,一拳,狠狠地、重重的击打了在密室的石桌上。

    霎时,僵硬的石桌,四分五裂。鲜血,顺着庄君泽的指缝,源源不断的滴落在地上,可是,他却浑然未觉!

    事情,为什么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

    殿内。

    封若华环视一周,最后,将目光落在了地上的那一小滩血渍上,蹲下身,指尖一点点的触上,心中,忽然泛起了浓重的不安,小姐,你到底在哪里?

    安静的密室内。

    “滴答……滴答……滴答……”鲜血滴落的声音,就像是高山上滴落下来的水滴一样,不断的发出清脆的声响。

    庄君泽回身,缓慢的在床沿坐下,取出一方干净的丝帕,将秦楚手腕上的伤口,细心的包扎了起来,最后,褪去自己身上的外衣,披在了秦楚的身上。手,万分珍惜的抚上床榻上昏迷、面色苍白如纸之人的容颜。

    “幽儿,对不起,阿泽不是有意要伤害你的,阿泽只是一时间气糊涂了!”

    失而复得的喜悦中,带着一丝令人喘不过气来的沉重,如果说,这世间,秦袁的女儿,是他不能爱的话,那么,幽儿,是他更不能爱的人,因为,幽儿不是别人,是他的妹妹,亲妹妹啊!

    幽儿,庄君幽……

    望着面前这一张容颜,庄君泽恍惚间,似乎回到了当年。

    那一年。

    庄君泽七岁,庄君幽二岁,两个人,在失了宠的母妃死了之后,相依为命的生活在冷宫当中。或许,那里面,冰冷的什么也没有,但却是庄君泽这一生中,唯一温暖的存在。

    在那里面,时不时可以看见、听见一个才两岁的小小人儿,满面怒容,双手叉腰的对着比她高出三倍左右的人道,“阿泽,不许叫幽儿妹妹,幽儿已经十岁了,阿泽才七岁,阿泽你应该叫幽儿姐姐。”

    “可是,幽儿,你才两岁,阿泽已经七岁了。”

    “谁说的,幽儿已经十岁了,阿泽以后若是再叫幽儿妹妹,幽儿就生气,幽儿一生气,就不要和阿泽玩了。”

    “可是,幽儿……”

    “哼,幽儿生气了,很生气很生气。”

    “好吧好吧,阿泽以后,再也不叫幽儿妹妹了,就叫幽儿,好不好?”

    七岁的庄君泽,认真的看着自己面前才两岁大的小小人儿,止不住的笑出声来,心中,怎么也不明白,为什么面前的人,一定要说自己已经十岁了。

    明明,她才两岁而已。

    一日。

    七岁的庄君泽,疑惑的伸手,指着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一直围绕在小小人儿身边的红色狐狸,对着小小的人儿问道,“幽儿,这一只狐狸,是从哪里来的?”

    “幽儿也不知道,是它自己来的。”小小的人儿摇了摇头,伸手,拉住七岁的庄君泽,让他看向狐狸,道,“阿泽哥哥,这一只狐狸,口中会吐出一颗白色的珠子,那珠子好好看。”

    七岁的庄君泽,顺着小小人儿手指的方向望去,但是,除了那一只狐狸,什么也没有看到,“幽儿,哪里有什么白色的珠子?”

    “就在狐狸的头顶啊,阿泽,你看,它将珠子吐出来了,就在头顶。”小小的人儿目光在七岁的庄君泽和狐狸之间不停的转动,心中怎么也不明白,自己身侧的人,为什么就看不到那一颗那么美丽的珠子呢?“阿泽,你看,就在那里!”

    七岁的庄君泽,什么也看不到,最后,只是笑了笑,以为小小的人儿是在骗他,道,“幽儿,这只狐狸,很是罕见,若是你真的喜欢,就不可以让它出去,知道么?要不然,它会被别人抓走的。”

    “恩,阿泽,幽儿明白了!”

    小小的人儿,煞有其事的点了点头。

    冷宫,两个孩子,经常是朝不保夕,宫女,几天才会偶尔想起送一些扔掉的食物过来。本以为,莫名而来的狐狸,会要两个孩子分心思照顾,不想,最后,生存,几乎都是靠火狐去外面叼食物回来。

    冷夜,两个孩子,经常是相拥在一起,在寒冷中、颤抖中沉沉睡去,又在寒冷中、颤抖中,迷迷糊糊的醒来。

    雨天,外面下大雨,里面便下小雨。

    “阿泽,这里真好,我们在屋子内就可以看到雨景了。”

    两岁的小小人儿,坐在地上,双手撑着头,笑着对着七岁的人儿说道。七岁的人儿没有回答,而是伸出双手,一点点搂紧了自己面前的小小人儿,低低的道,“幽儿,阿泽一定会带着幽儿离开这里的,一定会。”

    “阿泽去哪里,幽儿就去哪里,幽儿这一辈子,都不要与阿泽分开!”

    七岁的人儿闻言,眼中,闪过什么,认真的对着两岁的小小人儿道,“如果阿泽要去地狱,幽儿也跟着么?”

    “跟着!”

    两岁的小小人儿,步伐不稳的站起身来,发誓一般的将手,举至头顶,郑重其事的道,“不管是天堂还是地狱,阿泽去哪里,幽儿就去哪里!”

    “可是,如果可以,阿泽希望,幽儿可以去天堂,地狱太冷,让阿泽一个人去就好!”

    “阿泽,天堂,就算再好,可惜,一个人,会孤单。地狱,就算再冷,两个人,也会是幸福的天堂!”两个人的地狱,远好过一个人的天堂,“阿泽,幽儿什么都不怕,幽儿只怕孤单,幽儿不想一个人,阿泽不会离开幽儿的,是不是?”

    “是,阿泽要与幽儿一辈子在一起!”

    “我们拉钩!”

    “好,我们拉钩,一辈子,不变!”

    天外的雨,还在下着,殿内的雨,也还在下着,但是,寒冷,已经不复存在,有的,只是无限的温暖!

    冷宫,在那个时候,就是两个小小人儿的天堂!

    直到有一天……

    七岁的庄君泽,突然毫无征兆的浑身疼痛,甚至,在地上,不停的打滚,恨不得立刻死去。两岁的庄君幽,害怕之下,跌跌撞撞的跑出冷宫,就要去找御医。

    而所有的一切,在那一刻,开始改变!

    那一日,庄君幽没有找来御医,但却带回来了向着冷宫而来的萧皇后,也就是如今的萧太后。

    箫皇后来了之后,庄君泽身上的疼痛,立刻就好了。但是,也就是从那一天开始,两岁的庄君幽,开始贪睡,再不与七岁的庄君泽一起玩耍。

    有时,两岁的庄君幽,从白天睡到晚上,在箫皇后派来的宫女摇醒后,跟着宫女离开,每一次,都会去一个时辰左右。回来的时候,都会带回很多很多好吃的东西,自己不吃,看着七岁的庄君泽吃,然后,在看的过程中,不自觉中的沉睡过去,任由七岁的庄君泽,如何的轻唤,就是不醒来。

    贪睡的情况,越来越严重。

    一天十二个时辰,有时候,两岁的庄君幽,会睡上十一个时辰!

    七岁的庄君泽,在两岁的庄君幽醒来的时候,都会一遍又一遍的问她,萧皇后叫她去,到底是干什么?

    可是,两岁的庄君幽,一直都不愿回答。

    一天,宫女再次将两岁的庄君幽带走,七岁的庄君泽,偷偷地跟在了后面,一路跟了去。于是,他看到了那一幕:看到了数个御医,围着他心中最重要的小小人儿,用刀子,冷漠的划开了她的手腕,用碗,接住了她手腕上流出来的鲜血,捧到那一个高高在上的女人手中。

    那一刻,在外面看着一切的庄君泽,恨不得杀光殿内所有的人,指甲,在殿的窗户上,留下五个深深地指印!

    冷宫中。

    两岁的庄君幽,如往常一样的带回了很多很多好吃的食物,献宝似的送到七岁的庄君泽手中,却不想,被他狠狠地打落在地,并且,用力的碾碎。

    “阿泽,你干什么?”两岁的庄君幽,有些害怕的看着突然变得陌生的小人儿。

    “幽儿,将手给阿泽。”

    两岁的庄君幽闻言,后退了一步,将小手,藏到身后,不让七岁的庄君泽看,“阿泽,幽儿已经说了,幽儿是女孩,阿泽是男孩,阿泽不可以随便看幽儿的身体。”

    “阿泽是幽儿的哥哥,阿泽与幽儿一起睡,幽儿的身体,阿泽之前可以看,现在,为什么不能看?”

    “因为幽儿长大了呀。”

    七岁的庄君泽,一步步向着后退的小小人儿走去。

    小小的人儿,退到角落,在七岁的庄君泽伸手拽住她手腕的那一刻,突然哭了出来,“阿泽,你坏,你欺负幽儿。”

    泪,一滴滴的砸在七岁的庄君泽的手中,深深地灼伤了他的心。

    那一刻,七岁的庄君泽,后退的往冷宫外跑去。

    第二日。

    浑身鲜血、狼狈不堪的庄君泽,跌跌撞撞的回到了冷宫。

    如往常一样的,两岁的小小人儿,还卷缩在简陋的木床上,沉睡。

    庄君泽在床沿坐下,静静地对着沉睡的人儿道,“幽儿,阿泽昨天晚上,亲手杀了那些伤害了你的御医!”没有人知道,一个才七岁的小孩,在当时,到底是怎么办到的。那一夜,那些在殿内出现过、伤害过庄君幽的御医,全都死了,并且死相,极其的惨,有甚者,尸体,支离破碎。

    “幽儿,还有一个人,还有那一个皇后,阿泽今天晚上也去把她杀了,幽儿,以后,再没有人可以伤害你了,再没有!”

    庄君泽一眨不眨的望着床上沉睡的人儿,许久许久,身体,忽的一软,倒在了床上,与床上的人儿,一道沉睡了过去。

    那一夜,箫皇后没有派人过来接庄君幽,也许,也因为那些御医都死了的缘故。

    夜幕降临,七岁的庄君泽醒来,但无论他怎么摇床上的小小人儿,小小的人儿都没有丝毫的反应,于是,不由得急了,“幽儿,幽儿,你醒醒……”

    小小的人儿,没有丝毫的反应,就好像已经死去了一样!

    “幽儿……”

    七岁的庄君泽,心中,从未有过的害怕,猛然掀开被子,就要抱起小小的人儿,出宫去找大夫。但是,就在他掀开被子的时候,他蓦然发现,被子下面,一大滩刺眼的血渍,那一只毫无生气的小手手腕上,还在隐隐约约的渗着鲜血。

    “幽儿……”

    那一刻,庄君泽甚至不敢伸手碰一下床上的人儿,无限的绝望,一瞬间将他淹没。

    但是,所幸的,这个时候,小小的人儿,手指,轻轻地动了动,羽扇般的睫毛,如垂死的蝴蝶羽翼般,一点点的掀了开来。

    “阿泽……”

    醒过来的庄君幽,猛然扑入庄君泽的怀中,浑身的颤抖,眼泪,止不住的留下来,“阿泽,你不要生幽儿的气,阿泽,你不要离开幽儿,你要是不要幽儿,幽儿会死的,幽儿会死的,一定会死的。”

    “幽儿……”

    庄君泽紧紧地抱住怀中不断颤抖的小小身躯,无限的绝望当中,倏然融入了一丝无限的生机。

    “阿泽,幽儿给你看手,幽儿听话,阿泽不要生气,好不好?好不好?”小小的人儿,拼命的将已然麻木、毫无知觉的手,伸出来,给面前之人看。

    那上面,鲜血,还是不断地渗透着,肌肤,苍白的恍若透明。

    “幽儿,告诉阿泽,你为什么要让他们取血,告诉阿泽,你为什么不反抗?幽儿,你知不知道,这样,你会死的,你说过,要一辈子陪在阿泽身边的,幽儿,告诉阿泽,告诉阿泽好么?”

    “阿泽,如果幽儿不给他们血,阿泽就会死去。箫皇后她没有孩子,她在阿泽出生的时候,就在阿泽的身上下了苗毒,她要将现在皇上的所有孩子都杀死,然后,让阿泽做皇上,然后,再控制住阿泽。阿泽,幽儿不要阿泽死,幽儿要阿泽好好地活着,阿泽,你若是死了,幽儿也会跟着死去的。”

    “笨蛋,笨蛋,幽儿你这个笨蛋。”紧紧地、紧紧地抱住怀中的小小人儿,泪水,隐入怀中之人的衣服之中。

    “阿泽,幽儿笨,幽儿不好,阿泽,不要离开幽儿,不要不要幽儿,好不好?好不好?幽儿不让阿泽看,是不想阿泽担心,阿泽,不生气,不生幽儿的气,好不好?”

    “阿泽生气,阿泽生自己的气,是阿泽没有用,才让幽儿被人伤害。”七岁的人儿,眼底,再次浮现出了前一夜杀人时的嗜血眼神,他一定要杀了那个女人,一定要,他要将她千刀万剐、挫骨扬灰。

    “阿泽,不生气,不生气,幽儿会好好地,一直好好地,阿泽也要好好地,一直好好地。”小小的人儿,无力的手,抚着七岁人儿的胸口,渐渐地闭上了眼睛,“阿泽,幽儿好累,幽儿好想睡觉,你让幽儿睡觉,好不好?阿泽,幽儿睡着了,阿泽也不可以离开,好不好?幽儿害怕一个人,幽儿害怕孤单。”

    七岁的庄君泽,看着怀中气息薄弱的小小人儿,暂且压下了眼底的杀气,抱起小小的人儿就往冷宫外而去,“幽儿,阿泽发现西门那边,有一个洞,阿泽带幽儿离开皇宫,然后,我们去看大夫,幽儿一定会没事的,一定会的。”

    夜空下,空无一人的街道上,七岁的孩子,怀中抱着两岁的孩子,脚边,跟着一只通体火红的狐狸,拼命的跑着,身后,一行人,紧追不舍。

    两岁的小小人儿在震荡中醒来,带血的手腕,吃力的伸起,触上七岁人儿的脸,“阿泽,不要跑了,我们跑不掉的。”

    “不,一定可以离开的,幽儿不怕!”

    “阿泽,没有箫皇后的解药,阿泽会痛死的,阿泽,我们回去吧。”

    “若是要用幽儿的血来换解药,那阿泽宁愿死。”

    “阿泽,幽儿不要你死……”

    “幽儿,你说过,即使是地狱,也跟着阿泽去,是不是?”

    “是,即使是地狱,幽儿也永远与阿泽在一起,永不分开!”

    闻言,七岁的人儿笑了,抱着怀中的人儿,快速的便闪躲进了拐角的弄堂,将怀中的人儿轻轻地放下,“幽儿,天堂与地狱,我们都不去,我们就活在这个世间。幽儿,你在这里等着阿泽,阿泽很快就会回来的。”

    “阿泽,你要去干什么?”小小的人儿,双手,紧紧地拽着面前之人的衣袍,怎么也不愿松开。

    七岁的庄君泽,在两岁的庄君幽额头上,轻轻的落下一吻,“幽儿,等着阿泽回来。”

    “阿泽……”

    衣袍,一点点的滑出小小人儿的手心,小小人儿想要站起身,去追那一抹远去的身影,但是,她根本一点力气都使不上,甚至,连拼命出口的呼喊,都是恍若蚊子声一般。

    火狐,绕着小小的人儿,不断地转着。

    而,这一次的离别,竟就是永远!

    当七岁的庄君泽,引开紧追的人,再次回来的时候,弄堂中,已经没有了小小人儿的身影,只留下一小滩血渍。

    “幽儿……”

    疯狂的寻找,疯狂的呼唤,恐惧,顷刻间满满的占据了七岁的庄君泽的心底!

    一行人,在这个时候,在另一条街道上,缓缓的经过。

    七岁的庄君泽,急忙跑上前去,想要询问什么。只见,为首的那一个人,刚毅的俊脸、笔直的身躯、浑身上下散发着一股冷冽的锋芒,让人不容直视。

    “你们,有看到一个两岁的孩子么?她的身边,还跟着一只红色的狐狸。”

    为首的人,打量着七岁的庄君泽,那目光,让七岁的庄君泽,止不住想要后退,但又硬生生忍住。

    半响,只听为首之人平静的问,“你和那一个孩子,是什么关系?”

    “她是我的妹妹!”

    为首之人闻言,沉默着,周围的空气,都随着他的沉默,而一丝丝的凝固了起来。

    这时,一个人,怀中抱着一具小小的尸体,从远处而来,对着为首之人道,“将军,小孩子的尸体……”

    那人说到一半的话,在为首之人的一个眼神下,停了下来。

    为首之人接过那一个人怀中的小小尸体,送到七岁的庄君泽面前,冷漠的道,“这就是你要找的人,你的妹妹。”

    那一具小小的尸体,血肉模糊,什么都看不清楚,但那一件衣服,却是之前那一个小小的人儿穿在身上的。

    “幽儿……”

    双手接过那一具小小的尸体,那一刻,七岁的庄君泽,只觉得整个世界,天塌地陷,眼前,一片黑暗。

    手,从未有过的颤抖!

    泪,硬生生压制在眼眶中,不让落下!

    “我的妹妹,是怎么死的?”说出这一句话的时候,七岁的人儿身上,散发出了一层嗜杀的戾气。

    “我杀了她!”

    为首的人,声音冷漠依旧!

    七岁的庄君泽猛然抬起头来,抱着小小尸体的手,双手紧握成拳,双眼,以肉眼看得到的速度泛红。

    “我叫秦袁,是我亲手杀了她,若是你想报仇,就好好地活下去,再到东华国来找我吧,我等着你!”为首的人,面带不屑的望了一眼面前充满了恨意的孩子,转身,头也不回的离去。

    雨,不知不觉下了起来!

    消失了的狐狸,从街道的尽头,缓慢的走来,最后,在跪在磅礴大雨中默默流泪的孩子身侧,蹲了下来。

    “你不是一直陪在幽儿身边的么?你为什么会让她受伤?”漫天的绝望,席卷着庄君泽每一根神经,庄君泽狠狠地一拳,重重的袭向身侧的狐狸。

    狐狸迅速的一窜而起,最后,在跪在地上的人周围,连续绕了数圈,缓缓地消失在了雨幕之中。

    七岁的庄君泽,紧紧地抱着怀中的尸体,那尸体,浑身上下,没有一块肌肤是好的,仿佛全身的皮,都被人硬生生剥掉了一样。

    鲜血,流在地上,融进水中。

    “啊……”

    一声震天的怒吼,恨,成为了那一个在大雨中跪了整整一夜的孩子,活下去唯一的动力。那一刻,那一个孩子发誓,他一定要杀了那一个人!

    雨,还在继续下着,仿佛永远不会停似的!

    磅礴的大雨,无情的击打在那一具紧抱着怀中尸体的小小身躯上!

    “幽儿,你为什么要食言,你说过,会一直陪着阿泽身边的,幽儿,你这个骗子,幽儿,等着阿泽,等阿泽杀了所有伤害过幽儿的人后,阿泽就去找幽儿,不管是天堂还是地狱,阿泽一定找到你,再不让你离开阿泽了……”

    雨,越下越大!

    狂风,席卷而来!

    最后,之前那一行紧追的人,返了回来!

    最后,七岁的孩子,如行尸走肉般的跟着那一行人回到了那一个冰冷的皇宫!

    最后,七岁的孩子,搬出了冷宫,认了当时的箫皇后为母后,住进了箫皇后的寝宫。身上每个月都会发作的苗毒,解药,萧皇后都会在七岁的孩子疼上六天六夜、在最后的那一天,给他准时的服下。

    最后,那一个孩子,养精蓄锐,一步步踏上了北堂国的皇位。

    最后……

    手,轻轻地、轻轻地、万分珍惜的抚着床榻上昏睡之人苍白的脸,思绪,缓缓地从遥远的记忆中挣脱出来。

    庄君泽怎么也不明白,当年,秦袁为什么要骗他说杀了他的幽儿?不明白秦袁为什么要带走他的幽儿,不明白……

    “幽儿,阿泽真的不是有心要伤你的!”

    眼眶,不知不觉的泛起了一丝水汽,庄君泽深深地闭了闭眼,手,一点点抚上床榻上昏睡之人的手,而后,将她的手抬起,触上自己的眼眸。

    “幽儿,你可知,阿泽这些年,有多么的想你!”

    “幽儿,阿泽不知道你就是幽儿,之前,那般的伤害了你。”

    “幽儿,如果阿泽知道是你,阿泽宁愿自己受百倍千倍的疼痛,也不愿你受一点点的伤害!”

    “幽儿……”

    “只是,幽儿,你既然活着,这么多年,为何不回来找阿泽呢?”

    “幽儿……”

    昏迷的人,沉沉的睡着。

    庄君泽一遍又一遍的抚摸着沉睡之人的容颜,从额头到眉毛,从眼帘到鼻梁,从苍白的唇到下颚,再从下颚到苍白的唇,从鼻梁到眼帘,从眉毛到额头……如此周而复始,仿佛想要将这一张容颜,深深地刻入心底最深处……

    小小的密室,弥漫着弄得化不开的哀伤!

    一直以来,她都是他生命中,最要的人,但没想到,他竟那般不予余力的伤害了她……

    殿内。

    封若华找不到秦楚的身影,怎么也找不到,就连庄君泽,也找不到他,他们,就像是在人世间消失了一般。

    最后,封若华转身离去,准备到其他地方去寻找。

    小雨找遍了整个皇宫,也没有找到自己要找的东西,恼怒之下,一把推翻了烛火,任由细小的火苗,四处乱窜,蔓延开来。

    那东西,既然她找不到,那么,她也不让任何人得到!

    不知道过了多久。

    庄君泽感觉到密室的温度,不同寻常的高了起来,余,光透过那一个小小的洞口向外望去,只见,殿内已经火光一片。

    “幽儿,我们出去!”

    庄君泽快速的将披在秦楚身上的衣服,给秦楚穿上,抱着昏迷的秦楚,打开密室的门,直直向着外面而去。

    偌大的宫殿,已经沦陷在一片大火当中。

    房梁上,烧了一半、还在不停燃烧着的梁柱,纷纷掉落下来,茫茫大火中,庄君泽护着怀中的人,任衣摆的一角,被火光点着而没时间理会一下。

    小雨在放了火之后,头也不回的转身离去,去寻找之前从殿内出来的那一抹白色身影。

    皇宫。

    侍卫、太监们,忙于灭突然在宫内猛窜而起的大火,渐渐地,混乱一片。

    “封公子,封公子……”小雨没用多长的时间,便找到了封若华。一边大声的喊着封若华的名字,一边快速的跑上前去,双手,颤抖的拉住封若华的衣袖,身形,带着一丝明显的摇摇欲坠,喘息的道,“封公子,幸好……幸好找到你了,封公子……”

    封若华看着面前的白衣女子,之前,怎么找也找不到她,现在,不找的时候,她反而自己出现了。心底,划过一丝细微的怀疑,平静的道,“小雨姑娘,现在宫内混乱,你自己先出宫去吧。”

    “那你呢?”

    小雨拉着封洛华衣袖的手,怎么也不愿松开。

    “我要找小姐,小雨姑娘,你放手。”封若华感觉到小雨的双手,紧紧地拽着自己的衣袖不放,于是,不由得微微皱了皱眉。但,正想要拂开之时,忽的考虑到她毕竟曾经救过秦楚,于是,暂且压下心中的那一股焦急,再次说道,“小雨姑娘,你自己先出去。”

    “楚姐姐不见了么?不,我不要先出去,我要留下来,我要与你一起去找楚姐姐。”小雨闻言后,越发拽紧了封若华的衣袖。

    “小雨姑娘……”

    “封公子,你和楚姐姐是怎么分散的?你们有约好在哪里见面么?”小雨感觉到封若华隐忍的那一股不耐,急切的说道。

    闻言,封若华忽然记起,之前,他和秦楚约定,一个时辰后,不管有没有找到小雨,都在南宫门相见。

    秦楚,她会不会已经去那里了?

    毕竟,此刻离约定的时间,早已经过了一个时辰!

    微微思忖了一下,封若华向着远处的茫茫大火望去一眼,带着小雨,快速的向着南宫门而去,道,“我们现在就去南宫门。”

    小雨紧跟着封若华的脚步,唇角,划过一抹不易被人察觉的异样弧度。

    火,越来越大!

    身在火海中的人,恍然有一种被大火烧烤的感觉!

    昏迷的秦楚,忍不住轻轻地咳嗽了一下,但紧闭的眼帘,并没有因此而掀开,神色中,不自觉流露出一丝痛苦的轻皱。

    “幽儿,莫怕,有阿泽在,阿泽不会让幽儿有事的,绝不会!”庄君泽抱紧了怀中的人,不让四周的火光,触到怀中之人一分一毫!

    秦楚的脑海中,模模糊糊,什么也不清楚,只是感觉到有一个人,紧紧地抱着自己,那感觉,似乎似曾相识,于是,不由自主的唤道,“洛华……”

    庄君泽霎时浑身一僵。

    “洛华!”

    朦胧的意识,让昏迷的秦楚,分不清此刻抱着她的人,到底是不是封若华,但是,那种保护的感觉,除了封若华,还能有谁呢?是啊,还能有谁呢?双手,在迷离中,搂紧了抱着自己之人的颈脖,“洛华……”

    庄君泽望着怀中之人,深深地闭了闭眼,苦笑道,“是,我就是洛华,莫怕,没事的,我这就带你出去。”

    “恩,有洛华在,阿楚不怕!”

    “恩,有阿泽在,幽儿不怕!”

    此刻的一句话,突然和当年的那一句话相重合,只是,话语中的名字,早已经换了一人,庄君泽搂着秦楚的手,不自觉的一点点收紧,悲伤的气息,止不住一点点散发出来!

    在整座宫殿倒塌的前一刻,庄君泽终于带着秦楚,安全的出来。

    月光下,那站立之人身上的白衣,早已经乌黑不堪,有的地方,更是被烧掉了边边角角,然,站立之人的怀中之人,白衣,依旧如雪般洁白!

    南宫门。

    封若华并没有找到秦楚的身影,心中的担忧,一时间,几乎快要将他淹没,顾不得什么,抬步就向着宫内而去。

    “封公子,你要去哪里?”

    小雨从身后,紧紧地拉住封若华的衣袖,问道。

    “小雨姑娘,这里,已经安全了,你可以离开,我要进去找小姐。”

    “封公子,楚姐姐也许等一下就出来了,我们在这里等吧,要不然,错过就不好了。”小雨并不松开手,建议着说道。

    封若华微微皱了皱眉,毫不犹豫的拂开小雨的手,向着宫内而去。

    小雨望着封若华头也不回离去的背影,美眸,缓缓一眯,抬步,紧跟着封若华而去。

    一场突如其来的大火,皇帝始终不见身影,北堂国四处泛滥的战事、纷纷传来的急报环绕在皇宫的上空……一系列的事情,全都加到了一起,一时间,令整个皇宫,完全的混乱了。

    庄君泽抱着始终昏迷的秦楚,来到御花园安静的凉亭中,再将秦楚轻轻的放下,目光,落向皇宫内还在四处蔓延着的大火之上。他知道,此刻,只要他出现,一定可以马上稳定住局面,但是,缓缓地收回视线,落在了昏迷之人的身上。

    蹲下身,庄君泽的手,轻轻地抚上昏迷之人苍白的脸,“幽儿,若是你想毁了北堂国,那么,便毁了吧,它对于阿泽而言,在知道你活着的那一刻,就已经失去了任何的意义。”

    化不开的哀伤气息,如一张无形的网,密密的包围在庄君泽的周身,“幽儿,阿泽的一切,都是幽儿的,只要幽儿要,阿泽什么都给幽儿。只是,幽儿,阿泽的命,就先留在阿泽的身上,好么?因为,阿泽想了幽儿很多很多年,因为,阿泽还想多看幽儿几眼,因为,阿泽还想看着幽儿快快乐乐的生活,因为,幽儿在这个世界,阿泽便不想去别的世界了!因为,阿泽舍不得幽儿,怎么也舍不得……”

    当初,回皇宫,一步步踏上北堂国的皇位,为的,就是给面前之人报仇,如今,面前之人还活着,那么,所有的一切,还有什么意义……

    “幽儿……”

    “封公子,那边的亭子中,好像有人。”

    一道突然响起的声音,突兀的打断了亭子内的安静,也打断了庄君泽的话。

    庄君泽微微皱了皱眉,眼底,有着一丝被打扰的不悦,伸手,就要抱起面前之人,离开此处。然,面前之人唇角无意识溢出的那两个字,却让他的手,硬生生止在了半空中。

    只听,面前之人喃喃的唤道:洛华!

    庄君泽的手,一点点收回,深深地、深深地望了一眼面前之人,之后,缓缓地转身,离去……幽儿,如今,你最想要的人,已经不是阿泽了……幽儿,既然你已经不记得以往的一切,那么,便永永远远不要再想起来了……幽儿,因为阿泽,不想你对阿泽失望……

    小雨远远地看到亭子中,有一抹白色的身影,于是,对着远处、离自己甚远的封若华唤道。而后,快步的向着亭子而去。

    在步入亭子,看到亭子中的人后,小雨向着亭子外、飞速而来的封若华望了一眼,红唇微勾,上前,微微解开秦楚身上的衣服,令她领口处的那些吻痕,清晰的展现出来,旋即,伸手,微微的摇晃起昏迷的秦楚,担忧的唤道,“楚姐姐,你醒醒……”

    封若华踏入亭子,一眼望去,除了望见亭子内、昏迷之人的容颜外,她颈脖间那些刺眼的吻痕,也在同一时刻、丝毫不漏的落入了眼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