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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洄被一辆黑色的轿车接走了。
没人知道他去了哪里。
蓦然然清楚的听到班主任和一个身穿黑衣的男人说:“管先生,你也知道,像唐洄同学这样患有自闭症的学生,我们这种教育机构一般都不收的,现在他惹出这么大的事来,恐怕……”
自闭症?
蓦然然当天拿出了词典,查了半天才查到,那上面说这种病又叫孤独症,有些人是先天性的,有些则是受到严重的刺激后,无法自我保护或者排遣悲伤时,而不断对自己进行心理暗示,将自己陷入假想的安全状态中。一旦有对其心理的刺激因素出现,他就会表现的歇斯底里。
那时候,蓦然然只有十三岁,这些大量的词汇量在她脑子里根本没有什么画面感。
当她再次看到唐洄时,才明白了那种病为什么会叫孤独症。
那一天,雨下的很大,电闪雷鸣间,蓦妈妈接了一个电话,说是唐洄人不见了。
蓦然然跟在她家老佛爷身后满小镇的找,几乎把每个胡同都翻遍了,还是没有找到唐洄的影子。
蓦妈妈见天暗了,就把她打发了回去,跟着一队黑衣人继续这跑那跑。
蓦然然怎么坐的住,铁门锁着,她翻了墙头出去,划了条小木船,跑到了学校。
果然,他在那里。
唐洄蜷缩着身子,穿着医院里的衣服,一手抱着自己的膝盖,一手拿着被雨淋过的糖人,就像是一个别人遗弃的孩子,孤独的,安静的,漫无目的。
“喂,唐小洄,你是不是傻了!”蓦然然着急的跑过去,想要拉他起来,那条本来就清瘦的胳膊上,布满了针孔,有些狰狞,又有些面目全非的味道。
他却没有起来,蹲在石头旁,抬起头,冲着蓦然然张了张嘴,然后那双空洞的眼睛变红了,豆大豆大的泪滴从里面掉下来,打在两人的手背上,委屈的天翻地覆。
蓦然然轻轻让那人靠着自己,双臂张开,心窝子疼的不可思议:"对不起."
那个时候,她该站出来保护他的.
那个时候,是她先放弃了他.
所以,唐小洄,对不起.
"我们回家."她牵过他的手,吸着鼻子一笑,唐狐狸,我是多么庆幸当初找到你的人是我。
两孩子淋了雨,回去就给感冒了。
唐洄更是烧的不轻,被一个黑衣人抱进了医院。
那间医院很恐怖。
每间病房的窗户都被钉的死死的,上面还镶嵌着铁栏,透过铁栏,蓦然然看到一个个穿着白色病服的人在里面游荡着,像是外公提起过的孤魂野鬼。
他们没有名字,后背上贴着各种数字。
看着看着蓦然然就打起了喷嚏,脸也红了起来,可她却不愿意走,总觉得自己不该把唐小洄丢在这么让人害怕的地方。
护士走过来,呵斥铁栏杆里面的人:“007不许抓031的头发,说过你多少次了,怎么没就是不听呢!”
蓦然然还以为她是在训不懂事的孩子,便扭头看过去,只见两个比她还大的成年人,扭打成了一团,傻傻笑着,你抓我一下,我挠一下,丝毫不在意手指里一大把一大把的头发。
唐小洄他,这些天都是住在这种地方吗?
蓦然然说不出心里是什么感觉,她只觉得眼睛疼,手脚也疼,大腿也疼,全身都是疼的。
“她在发烧。”
有人在她耳边说话,她却将那人推开了,攥着小拳头喊:“唐洄呢,唐洄呢!”
"我的小祖宗喔,你安分点成么?“
是她家老佛爷,蓦然然听出来了,头还有些晕:“老佛爷,唐小洄呢?就我那同学。"
“唐洄他……"蓦妈妈欲言又止,嗓子有点沙哑:”现在正接受治疗呢。“
”治疗?什么治疗”蓦然然觉得眼前的柱子再晃,一把将它抱住:“我要见他。”
蓦妈妈心疼的摸着自己闺女的额头:“你这傻孩子,咱先让医生帮你输液,一会再去。”
“不行,我就要现在去,就要现在去嘛!”蓦然然蹭着脚,使出了绝招。
那医生叹了口气:“蓦女士,要不就让你女儿过去看看吧,或许对049的病情有帮助,那孩子前段时间总张着嘴要糖人,恐怕这次出去也是因为你女儿。”
蓦然然烧的糊涂,只听到糖人两个字,一打滚的从地上站起来:“没错,糖人是我买给唐小洄的,没错!”
蓦妈妈看了她一眼,长长的叹了口气:“好吧。”
可他们并没有带蓦然然进病房,烧的眼睛疼的她,只看到了一扇玻璃。
那玻璃里,有一个男孩被护士压在身上,强行注射着镇定剂,男孩疯了似的嘶吼,由于长时间不与人交谈,他只能发出类似一种呜噎的声响,就像是好端端的人突然变哑了一样,他咬破了嘴唇,大着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拼命的向地板上伸着手,手上扣着绳子,每磨一下,蓦然然的眼就瞪大一分。
她听不见里面的声响,护士按住她的男孩,大声的嚷嚷着什么,看嘴形却清楚的知道:”你这个傻子。“
蓦然然暴走了,小手拍打着玻璃,不断的哭,不断的吼:“我们唐洄不是傻子!“
她知道的,他只不过是想拿地上的糖人。
她知道的,她的男孩,从来都不会平白无故的伤人。
她知道的,她统统都知道!
“宝啊,你干什么!“蓦妈妈使劲的抱着蓦然然的腰:”快住手,住手啊!“
蓦然然却不听,头晕脑胀的她只想冲进去,把那个欺负唐小洄的护士,狠狠的揍一顿,揍的连她妈都不认识她!
"蓦然然!”蓦妈妈生气了,这么多年来,她第一次叫蓦小人的全名,手下的力气也大了,一把将她拉起来:"我看你是烧糊涂了!"
蓦然然拧着,拧的手掌都拍红了。
蓦妈妈一气之下,把孩子给打了,带着哭音骂:“你怎么就这么倔呢,啊!”
“妈!唐小洄,我那朋友被人欺负了!”蓦然然擦着眼泪,小身子被医生架了起来,她一愣,回头:“你们干嘛,把我放下来,把我放下来!妈!妈!”
蓦然然看着那块玻璃离自己越来越远,远到她怎么够都够不到,远到她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唐小洄被人捆在了病床上,远到她第一次尝到了眼泪的味道,涩涩的绕在舌尖,吃多少糖都没有用,她根本……保护不了她的男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