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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河如听得怒极反笑。
“李大海，请你告诉我，仓管哪一条条例规定了采购猪肉要肥瘦多少？”
“是不是以后采购肉回来的时候，还得分公猪母猪？是不是要规定猪肉得是下过崽和没下过崽的？”
“这究竟是轧钢厂的仓管，还是你李大海的仓管？明天我就要去找厂领导问问到底有没有这一条条例。”
他选择硬刚。
这不纯纯的开玩笑嘛。
能采购到肉回来就不错了，还会分肥瘦？
李大海听得勃然大怒：“秦河如你不要乱说，小心我告你诽谤。”
这话传出去了对他的形象可不好。
整个轧钢厂谁不知道仓管就是他的一言堂？只是这事你知我知就行，不能拿到台面上来说，毕竟现在是无chan阶ji。
他没想到秦河如一言不合就掀桌子。
有你这样做事的吗？
不应该是你束手无策，说两句好话，服软一下，然后我在大方的放过你吗？
如果说他在这之前只是想找回面子故意刁难的话，那么现在，他就是真的想要整死秦河如了。
大家都规规矩矩的按照章程来做事，伱倒好，两句说不通就掀桌子。
合着你不好过就也想让我不好过？
“这是仓管的人负责的，什么叫我李大海的仓管？有问题就提出来，然后咱们在解决。”
“这个白菜它是不是有问题？它最外层坏了，仓管同志不接收也是为了大家着想，难道你想让大家吃有虫子的蔬菜吗？”
他立马将话题从猪肉上转移到有问题的白菜上。
秦河如此刻正在愤怒上，智商下降了些许，一时间竟没有发觉对方的意图，反而顺着往下说。
“这白菜有什么问题？刚刚不是剥开给大家看了吗？”
李大海反驳：“剥开了才知道没问题，没剥开谁知道有没有问题呢？”
“那你们就剥开看啊！”秦河如简直要被气笑了。
“那谁敢？那不是厂里的财产，谁敢随意去动？万一到时候某些人不认账，非要仓管的人接收呢？”李大海讽刺道。
“今天这个事仓管的同志没有做错，他们是按照流程做事，反倒是你秦河如在这里胡搅蛮缠什么？”
“是你比较专业还是仓管的同志们专业？用得着你在这里指手画脚吗？”
“你在继续带着人捣乱，我马上去请保卫科同志来处理这事。”
“去，现在就去。”秦河如压根不带怕的。
他手指着保卫处的方向：“今天你不去你就是我孙子，我求你去请保卫科的同志来。”
他认为自己没问题，莫说保卫科的同志来，就算是厂领导来了他也有得说。
任何东西在运送处理的时候，都有一定的损耗。
不可能采购的时候是什么样，运送来还是那个样子。
再则，采购的时候，许多办事员都会遇到东西多多少少出现一点问题的情况，只要无伤大雅都会采购回来。
总不能要求所有东西都是在完美的吧？
若真那样要求，只怕采购十年，也不一定能满足轧钢厂一个月所需。
周围人看两人争吵的火药味，纷纷不敢议论，只敢看。
好家伙，副科长怒怼副处级干部，这种瓜他们是头一次吃到。
也正是如此，他们才不敢妄加评论的。
万一惹得对方不痛快，把怒火发泄在自己身上咋办？到时候就是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了。
正当局面僵持之时，打破局面的人出现了。
“科长。”
“科长。”
只听人群里有人这样说着。
秦河如与李大海同时看去。
便见来人是采购的负责人——王富贵。
剑拔弩张的气氛，让王富贵很是头疼。
在三组人请他过来的时候，他就询问过大概了。所以虽然刚来，他却已经了解得七七八八了。
作为局外人，同时是一个过来人，他很清楚这是在针对秦河如。
虽说不知道为什么针对，却不妨碍他作出应对之色。
“这是发生了什么？”他装作一无所知的样子。
“科长你来得正好。”秦河如见他到来，心中的愤怒压下去一些。
一位级别比他高整整两级的人，老实说，他根本压不住对方。
王富贵的到来，让他不禁松了口气。
“就咱们的李chu长，非说今天采购回来的物资不达标，以前都是这个样子，从来没有过问题，偏偏就今天有问题。”
“要是真的有问题我就不说什么了，关键是他这个理由太奇葩了。”
“比如说这个……”
他一边说着，一边弯腰拿出一根尚沾有一点点泥土的胡萝卜。
“你看这上面有一个小印子，这是咱们办事员在采购时为了确认蔬菜是否新鲜所采用的一种方法，结果被仓管的同志判定为有伤痕，不符合标准，不予收购。”
“再说说这个白菜，外面有几个小洞，明眼人一看就知道这个是自然生长然后不小心碰到导致成这样的，非说里面有虫。”
他一下列举了很多。
王富贵一边听着他说，一边上下打量李大海。
他一直在李大海手下做事，故而很清楚对方的为人。
一个笑面虎。
轻易不会去得罪人的。
就是说，一定是秦河如什么地方招惹到李大海了，对方才会这样子做的。
想要解决这件事也很简单。
要么秦河如道歉，要么找出秦河如得罪李大海的事，然后解决掉。
不然他今天处理了，明天还会有类似的情况发生。
想通后，王富贵就知道该怎么做了。
他先是示意秦河如别说了，以免对方下不来台，真的执意如此。
那样一来，就是两败俱伤。
“海哥，我看情况没那么严重吧？”
一直以来，他都是称呼李大海为李处长或者处长。
随着采购科即将独立，权利逐渐被他掌握在手里后，称呼也跟着慢慢发生了变化。
两人同级之后，这个称呼就没什么问题了。
“你看……这些同志为了采购这些东西忙前忙后的，累了一天呢，不然就收了吧，免得耽误大家的下班时间。”
“以后让他们注意一下就成，今天通融通融一下，咋样？”
他没有秦河如那样的年轻气盛，上来就摆正态度，以略低对方小半个头的口吻说道。
事实上有理的时候他比秦河如更傲，这不没搞清事情的来龙去脉嘛。
而且在外人眼里，他如今依旧是李大海的手下，这么说并不存在没了面子。
王富贵说话的语气一和秦河如对比，就显得前者非常通情达理并且懂事。
李大海表示很受用。
说真的，他很久没遇到像秦河如这样敢直接顶撞他的人了，以至于从昨天到现在，他不止一次怀疑是不是自己不行了，要不然是怎么敢的呢？
总而言之，李大海不好的心情，被这么一说，变得好多了。
只是要想让他就这么放过秦河如，那是不可能的。
“富贵，家有家规，厂有厂矩，这是厂里的规矩，我也更改不了。仓管的同志只是负责按照流程做事，谁来说都没用。”
“要是你们觉得哪里有问题，可以指出来。”
“你们觉得你们的物资没问题，可以啊，现在就一个一个拿出来让仓管的同志检查，等检查完，把问题解决好咱们在下班。”
他最后这两句话是对着秦河如说的。
“发现问题就要及时解决问题，说不定这是仓管同志的失误呢？”
他面露嘲笑。
我是顶得住的，就是不知道你顶不顶得住。
仓管的人都是他安排的，别说下班时间晚一些，就是让他们晚上八九点在下班，也没人敢有怨言，起码不敢当着他的面说。
反观秦河如呢。
刚上任三组副科长不到半年，半年的时间能做什么？恐怕只能把人认全吧。
如此，指望着三组的人没有怨言，那怎么可能。
而一旦三组的人有怨言，他就可以趁机挑拨离间，运气好，说不得能一举把秦河如赶下副科长的位置。
他奉行的理念一向是，要么你在我这边，大家一起好，在我对面，就搞死你。
他不允许表哥的地位受到威胁。
厂长只能是我表哥。
这么一想，李大海的意志变得坚定起来。
王富贵暗自叹息。
现在他明白了，肯定是秦河如得罪了对方，而且是得罪死了的那种。
李大海他在清楚不过了，属于要么不出手，出手就一定让你难过的那种。
“但是我看这些没太大问题，一个一个检查耽误大家时间，没必要吧？”
按理说，为了一个秦河如去得罪自己的上司是极其不理智的做法。
但是……
王富贵想起了朱老二被辞退的情景。
厂长和他说过，秦河如不是他这边的人。而李大海这副态度，也表明了不是李副厂长的人，再则李大海他们也没那个能量能辞退一位副科长。
所以，秦河如身后的人，很可能是区领导。
既然知道了秦河如背后的能量不小，他自然要力保。
“有必要，非常有必要。”
李大海表情夸张：“这些食材都是要吃进肚子里的，要是出了事谁去负责，谁能负责？”
“我看就是在小心谨慎一万倍都不为过啊。”
秦河如忍不住反驳：“但是你这也太小题大做了吧，都像你这样子，以后谁敢采购？”
“是不是以后采购还得先问问你们什么可以，什么不可以，分公的母的，肥瘦如何？”
李大海摆摆手，止住他要说的话：“你要是做不到就自己写报告给领导，能力不行就不要怨天尤人，多想想自己的问题。”
他这么一说，秦河如也来气了。
“行，你不是要检查嘛，那就检查啊，一个一个的检查，检查完了大家在下班。”
“从今天开始就这么做，我天天陪着你们检查，直到把问题彻底解决好。”
反正他爸妈和姐姐都在医院，不回去，他早一点晚一点回去没有什么大碍。
谁怕谁啊？大家互相伤害。
于是他转身对着三组的人说道：“大家可以先下班了，这里我来处理就行。”
“哎，这可不行啊。”李大海阻止。
“东西是他们采购的，出现问题他们不能走，等解决好了才能走。”
秦河如面无表情看着他：“那你呢？”
“我？”李大海反手指着自己，大笑起来：“我留下来做什么？这是仓管同志负责的。”
“你是后勤负责人，出了这么大的事，你不留下来处理？忙着回家？呵，你这级别是怎么升上去的？”
秦河如嘲讽道：“我听说某人的表哥好像是副chang长呢，不知道这位置是不是靠关系坐上去的。”
不让自己等人走，却想一个人溜走，哪有这么好的事。
要么大家和和睦睦下班，要么都留下来互相伤害。
“秦河如你不要血口喷人？你这小同志思想觉悟有问题啊。”李大海先是反驳，而后歌颂自己的功劳。
“我这是没日没夜矜矜业业，是厂领导看中我才让我当的，全靠我的能力。”
“我再重申一遍，你要是对我有什么不满的，完全可以去领导那里投诉我，随时欢迎。”
“呵，那谁知道呢。”秦河如不屑一笑。
不靠关系，可能吗？
李大海不再去看秦河如。
他算是看出来了，这家伙初生牛犊不怕虎，什么都敢做，什么都敢说。
为了避免对方作出什么不理智的行为，说出什么过激的话语，他决定把矛头指向王富贵。
“你看看你提拔的都是些什么人？能力有问题，思想也有问题，像这种人是怎么当上的副科长？我严重怀疑他是走不正规渠道晋升的。”
“还有，他有问题，你当上司的难辞其咎，等下回去给我写一千字，哦不，两千字检讨，明天交到我办公室来。”
王富贵整一个蒙逼状态。
不是，你们吵架跟我有什么关系？
检讨书他好多年没写了，现在让他写，这不刁难人嘛。
不过他没说什么。
此刻的李大海正在气头上，真硬刚上去，他自己少不得也要被说上两句。
他能忍，秦河如却忍不了。
“呦呦呦，好大的官威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