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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章青云和白潋滟想着以什么理由把震儿接回来,那边姜神医都快被郡主折腾疯了。
景豫郡主温文尔雅道:“你们都出去吧,崔姑姑留下,我与姜神医有要事想谈。”
姜神医还是执拗道:“反正草民不知,知道也不说。”
满堂带着人都下去了,朱承瑾这才道:“姜神医,这事对我和清姐姐都很重要,还请神医务必相告。”
姜神医道:“郡主不问郑太医,倒是来问草民,不是草民不想说,实在是……”
他一脸嫌弃,总之是不碰那金簪和指套,这要是说他不知道什么,景豫郡主就把自己眼睛给扣下来。
晓之以情,动之以理。
姜神医就仨字:“不知道。”
朱承瑾道:“姜神医,我也不为难你,但是这物证,实在是为张庶妃昭雪的关键所在,当年冤死一个张庶妃……”
“如今还要拉上多少人陪葬呢?”姜神医还是玩世不恭的老顽童模样,但是话语却有几分郑重,“冤死之人,何止一个张庶妃,可是郡主,难道各个都能翻案吗?”
“尽我所能罢了。”朱承瑾已经被很多人批判过心软,但是她越是跟朱承清了解深入,越是想帮朱承清这个忙。
人并非圣贤,在她心里,朱承清和朱承宛的分量早就不一样了,偏帮几分,在情理之中。
姜神医道:“若是草民不说呢?”
“我既然说了,绝不强人所难,就不会为难神医。”朱承瑾心下有些失望,道,“可是还有一事,请神医决断。”
“郡主请说。”
“王府在京城、江南倒是有几家药铺,因着是皇家的,也没什么人敢捣乱。”朱承瑾话还没说完,姜神医已经摇头婉拒了。
“草民虽然有些贪财,却不想一直被拘束,原也是想向郡主请辞的。”
“神医将财帛散给穷苦百姓,如何算是贪财。”朱承瑾早就知道姜神医做的事儿,“我是想说,边塞苦寒,我听驻军的人说,那边医馆,光是看军中将士都险些忙不过来,不知神医想不想,看看边塞风光?”
“边塞这几年太平的很……”姜神医到底对得起“神”这个字儿,“难道!”
“不论如何,先做准备总是没坏处的。”朱承瑾怕的就是边塞一旦开战,若是适逢朝局混乱,不堪设想?“再者说了,神医在这儿也是义诊,到那边也是义诊。不同的就是,有王府旗号在,那边官府总不会为难,还有钱粮药物,只要神医开口,京城必当竭力送达,若是神医不愿,那就在京中,也是一样。”
“郡主心怀百姓,”这是难得出自姜神医之口的真心夸赞,“如今皇室之中,将百姓放在心里的,不知还有几人。”
满目权利,竟不知民生困苦。
“我出身皇家,享荣华富贵,京城更是歌舞升平。”朱承瑾话语听来恳切,少女声音清亮,更是直说进人心里,“可是也知道‘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一句。”
齐亲王巨贪,卖官鬻爵。
在百姓心里早就被骂的天翻地覆了,可是太子不同,他年纪小,也没做下什么损伤名声的事情。而且朱承瑾看来,皇帝没什么废太子的心思,顶多是觉得齐亲王已经做不成太子了,索性多宠爱几分。
朱承瑾猜的不错,皇帝是这么想的,可是齐亲王不是啊。
齐亲王已经脑补了一出,皇帝真爱的是贺贵妃,只是迫于周家才被迫立太子。
这都无关紧要,只说现在。
姜神医道:“草民愿为郡主前往塞外,只是草民放心不下两个,一是京城义诊的地儿,那地方,百姓找上门的多,我一走了,那些穷苦百姓更不知道怎么办了。二,便是草民收养来的孙女,姜敏敏。”
“姜神医不必费心京城的事儿,我会在找几位大夫轮流坐诊,不收百姓钱财。想来借郑太医一用,皇祖母是会答应的。至于您的孙女,要是带去塞外,我便差遣几个人保护二位,若是留在京城,就住在王府里,与我姐妹相称如何?”
不得不说,景豫郡主手段真是一流。
你要说这纯粹是做戏,的确也是景豫郡主真心。但是她这真心里,却已经把自己谋算加入进去。
姜神医苦笑了一下,“郡主思虑,非我所及。既然如此,草民若是再不识好歹,岂不是倚老卖老,过分了。”
朱承瑾笑道:“烦请神医解惑。”
姜神医小心翼翼用手帕包着那金簪和指套,捧在手心,道:“郡主来看,这上面的斑点,并非纯粹的血迹,而是暗黑泛着紫光。”
景豫郡主也有这个猜想,姜神医说了出来:“这是毒,沾血后便去不掉。”将指套翻过来,尖利处黑的更是可怖,簪子也是尾端泛黑。“若是草民没猜错,这指套,是将药粉藏在指套弯曲处,这顶端这么尖利,只要一划便会受伤。这种毒药,宫里想必都已经失传了。”
姜神医表情也是有几分厌恶,“不知是谁,恶毒至极。更何况一点,这毒药,若是寻常人沾了,哪怕天天贴在肌肤携带,也只会日复一日的虚弱。只要一放在伤口上,那肌肤便永远长不好,伤口十分……哎……这种药,早在本朝太祖时候,就几乎消亡绝迹了。”
“这……到底是什么药?”
“这药名为乌木。”姜神医说起这药的时候,还难掩嫌弃。
崔然道:“木材?”
“哪里是木材,这名字叫乌木,是因为形成伤痕与阴沉木纹理极像,白白可惜了乌木这名字。”姜神医为二人解答,“这东西,是取自一种蛇——穿山铁头蛇的牙齿,研磨成粉,自成毒药。”
穿山铁头蛇?
现代人朱承瑾,古代人崔然都是一片茫然。
姜神医成就感大增,“这药,不可沾伤处,不可口服,无色无味。就一点,沾了血之后,就会留下这个痕迹。”一指簪子上斑点,“以前有人将此物服下,后来剖开一看,脏器全是这种瘢痕。”
朱承瑾听得都要吐了……
“不过这种蛇,只生长在蜀地,而且只盘踞在一座山中,当年太祖进兵蜀地,因这蛇咬死了太祖一位忠臣爱将,太祖大怒烧山,这蛇怕也绝了踪迹。”这事,还是太祖为数不多的黑历史,当初太祖那位爱将算是太祖发小,一起打得天下,谁知道刚进蜀地,就被毒死了。
虽然灭了这蛇也是好事一桩,但是烧山,到底不是明君所为。
“多谢神医,若是没什么特殊的,过段时间,我便安排神医去边关。”
“草民全凭郡主吩咐。”
这事儿,朱承清知道后,先是质疑:“姜神医的话可信吗?”
“姜神医,二十年前云游到京城,便为人义诊,从不向穷人收钱。”朱承瑾既然敢问姜神医,自然有信心,“他以前,是河西山村的一个山野大夫,祖上,是高祖时候的御医世家。被同僚陷害,这才举家迁往河西。”
“还挺惨。”朱承清发表了一下看法,朱承瑾道:“我觉得你现在关注点怕是错了。”
朱承清咳嗽两声,“我是……突然得了这个消息,有些不可置信。”
“知道了也没办法,”朱承瑾道,“难不成丁侧妃还会将药留到现在?”
“您太瞧得起丁氏了,”朱承清算是了解丁侧妃为人,“这么贵重的药,她怎么舍得扔了,不定什么时候还能用上呢。”
“她敢用?”
“就咱们姐妹俩,说句大不敬的,贺贵妃与丁侧妃,谋算不算顶尖,为何频频得意。”朱承清似笑非笑,“还不是因为皇上和父王对她们的宠爱,纵容。”
这话有几分道理。
“姐姐的意思是?”
朱承清微微一笑,“咱们就要嫁人了,丁侧妃不会放过这个机会,郡主可否借匕首一用?”
朱承瑾像是知道了她要做什么,皱眉道:“这样太危险了,总有别的办法。”
朱承清面色坚定,毫不动摇,崔然见状,递上匕首。
匕首一出,寒锋凛人。
朱承清缓缓地,在自己颊上划了一道。
几乎是见到鲜血的刹那朱承瑾就呆了,道:“你做什么!你疯了!”
她以为朱承清顶多划个手背、手臂,没想到朱承清这么狠,上来就毁了自己容貌。“放心好了,妹妹。”朱承清沉浸在报复快感中,脸上伤痕都感觉不到太疼,“不在脸上,她们怎么敢冒险来害我。只有见了血,才能为人信。”
“你这样,若是姨母知道了……”一个能狠心毁去自己容貌的女人,娶回家,津北侯夫人也没那么大魄力。
“还请郡主美言两句。”朱承清为母翻案之心,由始至终,从未更改。
朱承瑾道:“我会让人看紧丁侧妃一系。”
“不仅丁侧妃,”崔然拿药来给朱承清敷上,朱承清这才感觉到痛楚,“二小姐最近,跟丁侧妃走得很近,不得不防。”
二小姐,都不说一句宛姐姐了。
宫里一派欢欣鼓舞,大多数人都是真心的——端云公主要出嫁了!
端云公主,可他妈要出嫁了!
端云公主自打定下闻家亲事,明明是个好事儿,那些天端云打赏下人都格外多了五两银子。但是自打闻公子纳了章家小姐为妾,端云公主的脾气就越发的捉摸不透。
她甚至还跟五皇子妃一样,弄了根鞭子来。
宁亲王妃是玩鞭子的行家,打小就跟着师傅学,手下有度,说打死绝不留活口,但是说教训,就绝不会出血。
端云公主新手,不伤着自己就是万幸了,奴才们每天被抽的叫苦连天,天气又冷,伤口难长,因着这事儿重病的好几个了,不过也算端云命好,没死人。又加上周皇后病重,没人管她,她倒是越发肆意妄为。
所以昭华公主找上门的时候,她还有功夫倒一杯茶,闲闲问道:“姐姐贵足踏贱地,什么事儿啊。”
“端云,”昭华眉目肃然,虽说五官与皇帝相似,但是现在却极为像周皇后,让端云公主心中一凛,“本宫来告诉你,你大婚在即,若是出了公主虐打奴才的传闻,我不会帮你收拾烂摊子!”
“姐姐什么意思呀,我贵为公主,打死两个奴才怎么了。”
“说得好!”昭华轻蔑一笑,“我贵为长公主,教训教训你也是应该的了?”
“你要做什么!”
“我不会打你,”昭华挑了个凳子坐下了,她看起来气度雍容,反而更像主人,“就是提醒你一声,别太嚣张。我可不是母后,为了照顾我和淳安的名声,还得忍着你。你真惹急了我,你做的那些事儿我全部抖出来,到时候看看是你没脸面,还是我与淳安被你牵连更多!”
“还有,给我收起你那点小心思,这还没出宫,就想着联系贺家、丁家?你还敢插手丁家女虐打百姓的案子,你有几只手,几个脑袋够砍得!”
端云冷笑道:“合着只有姐姐能参与朝政,我便只能躲在深闺绣花儿?”
“你想参与朝政?”昭华才不怕她,“你有那个本事吗?你若是有,也去求父皇给你个机会,我一个字也不说如何?”
“姐姐未免太瞧不起我?你又有什么本事,不过是父皇宠你。”
“是,”昭华丝毫不以为耻,“我为嫡长公主,这便是我的本事,妹妹不也一直不忿这点吗。我告诉你,自个儿有本事,即使不是嫡出,我也敬他三分,没本事的人,即使是嫡系,又有何处值得我看他一眼。”
“端云,我话止于此,咱们姐妹俩,总归有些情分,今儿一并摆在这儿了。”昭华喜欢速战速决快刀斩乱麻,“你若是觉得我有对不住你的地方,那便说出来。我扪心自问,不曾亏欠你端云什么,如今这些事儿,你想想,有多少是你自己贪心不足蛇吞象引出来的。”
不顾端云愣住神情,昭华拂袖而去,留下一句:“你真以为跟着齐亲王,能得了什么东西,我不怪你,各人各命,你有那个想法,便去吧。你大婚,正阳宫与我的添妆已经备下了,到时候,我去喝你一杯喜酒,便是了断。”
端云手中茶还温着,心已经凉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