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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城内宫殿数量众多,都是恢弘的气派,但湖中央那座院子,却意外的雅致。苏衍不禁对这位琦妃生出几分好奇。
经过湖面的水桥,远远地就能看到院中竹林,幽深静谧,似乎无人走动。
身后的阿臾探出个脑袋,往对面瞧去,不禁赞叹:“这位琦妃阿臾从未听人说起过,陛下什么时候纳的她都不知道……娘娘,你看她做什么?”
苏衍对她说:“好奇罢了。”
一路进去,阿臾说了一路,都是在给她讲解震远侯一家的历史。
听了一路的叽叽喳喳,苏衍实在忍不下去,反手捂住她的嘴,“鬼丫头,再说个不停我把你嘴巴封起来!”
阿臾惊恐的瞪大两只水灵灵的大眼睛,点点头。苏衍这才放开手,环顾四周,深深吸了口气,不禁扬起嘴角,眉眼处松展开来,那一抹缠绕了她多日的愁苦瞬间消散,微微带着竹香。
“的确是处雅致的地方,阿臾,你说这种地方住的人,会是怎样的人?”
阿臾挠了挠头,盯着满院的竹子,突然灵光一闪,“竹子象征君子,想必这位琦妃定是位情趣和学识都十分高尚的女子!”
苏衍继续踩着石子路往里走,对她道,“我记得云城喜欢桃花,言真也是,但是我觉得那些太俗了,这位琦妃倒是很对我的胃口。”
木夕紧紧跟着留心她脚下的石子,生怕她摔跤,一边回答,“不管喜欢什么,只要娘娘喜欢的,阿臾都觉得好看!”
……
尽头传来脚步声,却有些慌乱,转眼消失不见。苏衍连忙追上去,却突然怔在原地。阿臾没刹住脚,一头栽了上去。见到面前的琦妃,吓得连忙跪下去,“琦妃娘娘金安!”
苏衍震惊的看着眼前的琦妃,不知道该如何开口,琦妃却友好的笑了笑,笑意怎么看都有些不怀好意。
“好久不见,苏衍。”
阿臾惊讶的睁大了眼睛,却不敢抬头,只要忍着好奇心跪在原地,琦妃不让她起,一动不敢动。
好久不见?是啊,好久不见了,自从卫臻即位,她们已经很久没有见过面,云来阁关闭后,她无故失踪,苏衍以为她早就离开了容国,可是为何会出现在此?那…琦妃又在哪里?她何故要顶替琦妃入宫?
一堆问题要问,话到嘴边,发现原来她们并不熟,所能回想起的回忆,除了云来阁,竟然想不起还有什么交集。
末轩如今掩去了杀手的血腥味,换上宫裙,略施粉黛,俨然一个大家闺秀,但方才那动如闪电的速度却着实出卖了她,只有杀手,才会在察觉到危险临近时做出这样的反应。
苏衍并不清楚她的身份,但对她方才的动作还是产生了怀疑,第一次觉得末轩或许并非简单的艺妓。
苏衍一边拽起阿臾,一边说:“你去外头守着,若有人来,就大声说话提醒我。”
阿臾离开后,苏衍才问她:“你怎么在这?”
末轩苦涩的笑了笑:“找你。”
苏衍突然联想到前日的事,问道:“看来阙楼上的人也是你了。”
“你为什么会认为是我,难道不是苏溟?”
“我刚到这儿,就发现有个人影一闪而过,后来你出现了,我想那个人影便是你吧?你会武功,并且武功不低,所以我想到阙楼上那个人,应该也是你。可是,你去阙楼做什么?”
末轩的两眉之间,拧起一股忧虑,忽然跪了下去:“请你救救云城!”
苏衍急忙去扶她,奈何末轩铁了心跪着,苏衍只好任由她去,只问道:“你和云城……认识?”
“我和她本都是临国的死士,一起到若水谋生存,她投奔了墨斐,而我进了云来阁。”事已至此,末轩也只能全盘托出,“云城为了我几次冒险,如今更是因为太子一事受尽凌辱!眼下又被歌弈剡抓去,我好不容易找到她,可是歌弈剡太狡猾了,我根本无法接近,自己也受了伤。现在除了你,我想不出谁能做到。”
“她被歌弈剡抓了?你还受了伤?”苏衍大惊失色,忙追问,“陛下不是送云城去了别宫,怎会被歌弈剡抓去?”
“歌弈剡本就恨透了云城能得到墨斐重用,如今有了机会,便将她百般凌辱……苏姑娘,你一定要救她,我愿为你做任何事!”
苏衍脸色越来越难看,自己这个弟弟,可真是不省心!突然想到琦妃,急忙也问她琦妃的下落。
末轩安抚道:“安置在一处隐蔽处,不会有人发现。”
苏衍点头道:“云城待我很好,你放心,我自然要救她!”
末轩心中感激,连忙又嗑了几个响头才心安。
这日晌午,政亲王只身入宫,先去了东宫拜见。卫臻知道他的来意,只客套说了几句话,并未多留。待来到锦涎宫时,苏衍正躺在荷花塘边的美人榻上,一张檀木案,一壶新茶,一碟时令水果,边上并无宫人服侍。歌政疾步赶过去,微微欠了欠身,苏衍忙扶起他说:“这里没别人。”歌政神色复杂的看了看她,“该行的礼还是要做。”言毕将礼行完,这才入座。
苏衍扬声叫了声阿臾,阿臾眨眼间就窜了出来,“娘娘有何吩咐?”
歌政惊讶的望她身后看了看,不知道阿臾从哪儿跳出来的。
苏衍吩咐:“去外头守着,别让任何人靠近。”
“是!”阿臾身子一直,十分看重这个任务,话音刚落,拔起腿就往外投奔去。
歌政慈祥的笑道:“这个阿臾神出鬼没的,她服侍你服侍的怎样?没给你惹麻烦吧?”
“阿臾虽然咋咋唬唬的,但还算贴心。其实,这次请父亲过来,是想请您帮我查一下歌弈剡最近的动静,是否带来过什么女子。”
歌政眉头一紧,道:“女子?最近他很少回府,我也一直忙着离开若水的准备,无暇去管他,怎么了?”
苏衍微微叹息,“瑾云城在他手上,不知是生是死。”
太子被太上皇偷偷送去别宫的第二日,歌政就已经听说书院的瑾先生也受了牵连,一同被软禁去了,却没想到,是落到了歌弈剡手中。歌政心中一团怒火顿时窜了起来。
“这个逆子,已经到了这种地步,竟然还不罢休!”歌政的拳头砸在了石柱上,“私自带走瑾云城,他不想活了!”
“歌弈剡虽然是我弟弟,却无手足之情,他屡屡坏事,将歌家置于何地?父亲,我不是您,我不会对他手软,若被我找到他的藏身之处,我定不会放过!”
歌政眉目深锁道:“剡儿他……终究是姓歌,你……”歌政看着女儿,终究还是没忍心求她放过儿子。
苏衍握住父亲的手,心疼道:“是我错了,我不该说这些气您的,但是父亲,眼下歌家离开容国才是至关重要,不可出了岔子,您千万不要大意。”
歌政心疼的拍了拍她的手背,眼中泛起泪花,“孩子啊,是爹无能,不能救你出去,可是歌家这么多人我却不能置之不顾,我…”
“您不必自责,若换做我,也会舍小为大,在我们都背负着责任的时候,我们谁都不能任性。您放心,卫臻对我很好,我留下,并不会吃亏啊!”
歌政不敢再看女儿的眼睛,他害怕看到她强装的笑容,更害怕自己会失去理智,害了全家……
“剡儿最近一直住在墨府,或许,瑾云城也藏在那里……”歌政重重的叹了口气,“我对他失望透顶,不管结局怎样,只留一条命便行了。”
苏衍的目光望向南方那处湖上竹院。本想请父亲协助末轩前去搭救,但她伤势未愈,很难有胜算,更有可能因此丧命。心中衡量一遍,对歌政道:“请父亲准备两辆马车,以及武功强一些的人,瑾云城一定就在墨府!”
歌政深深吸了口气,有些为难:“眼下陛下对我非常警惕,王府周围甚至日夜有人监视,若我贸然派出王府的马车连夜离城定会引起怀疑,反而坏事,更别说出动部下了。这样吧,我引开剡儿,然后给你一支我的亲信,等入夜后你再行动,至于瑾云城离开……不如请长孙家协助。”
“长孙越?对,长孙家夜里离开若水,可以有很多理由,我马上通知长孙越,请她帮忙。”苏衍兴奋道。
歌政离开后,苏衍立即写了信托阿臾送去末轩处。
安排好一切后,是成是败,皆在明晚了。
入夜,苏衍在房间里焦虑的走来走去,阿臾看着一阵阵头晕,忙求道:“娘娘您别转了,阿臾头都要晕了!您休息休息吧,王爷得晚上才能动手,等那里有消息了一定会第一时间告诉您的。”
苏衍停下脚步,实在放不在心,对阿臾道:“你立刻马上,快去王府守着。”
阿臾担忧道:“瑾先生真的会被救出来吗?按照二公子的性格,只怕…”
“别胡说!云城命不该绝,不会这么轻易死了,你快去!若有消息立即回报。”
“是!”阿臾领命后,立即跑了出去。
苏衍重重叹了叹气,不知道明晚能不能顺利救出瑾云城,末轩去长孙府会不会被发现,一旦被发现,长孙越会不会被他父亲阻拦……
窗外几抹光辉润泽树叶,石子路反射出五彩斑斓的光,射在窗户上,点点光泽,十分好看。院落犹如沉浸在一汪湖水中,波光粼粼,与外界隔绝,看着如此舒适静怡,但苏陌心里,正有一丝丝寒意,缓缓涌上心头,包裹了全身每一寸肌肤。
长孙府,守门的护卫正打算关门,却撞进来一个人,直言要见长孙小姐,守卫看他一身宫里打扮,不敢拦着,更不敢迟疑,立即跑进去传话。
长孙越见到了乔装过的末轩,并未注意,打开信看到内容后,先是一阵震惊,然后立即屏退两侧,将信纸烧毁,纸灰落在手背上,疼得她呲牙裂嘴。
“你是苏先生身边的宫女?”
“姑娘不认识我了?我们曾见过面。”末轩看着她道。
长孙越这才仔细端详她。因来人蒙着面,长孙越并不能识别,直到末轩摘了面纱…
末轩!长孙越大吃一惊,脑子半天才反应过来。
“云来阁都关门大吉了,你怎么还在若水,又……又来我家了!”
“自然是为了信上所言而来。”她突然跪下去,冷若冰霜的脸此时竟然显露几分恳切,“请姑娘念在苏姑娘的份上,帮我这个忙,我末轩定感恩戴德,日后长孙姑娘若有麻烦,我末轩即使搭上性命也愿意为姑娘肝脑涂地!”
长孙越连忙过去扶她起来,心疼的看着的脸,“苏先生所求我定当满足,我马上给你马车。”
末轩感动的向她抱了抱拳,“多谢姑娘仗义相助!”
长孙越走到门外,巡视四周后,立即带她前往马坊,挑了一批最快的马,安上车厢后交给她,“苏先生交代,说你身负重伤,就让你在城外等候,我会安排另一辆马车去墨府接应他们。”她又从袖中摸出一袋子钱给她,“路途遥遥,一定用得上。”
末轩激动的抱拳拜谢,“长孙姑娘今日相助,她日若用得上我末轩,便放出这烟花弹,我必立即赶来相助。”长孙越接过竹筒一样的烟花弹,笑道,“我能有什么事!也罢,等以后若水安定了,我就用这个叫你来陪我喝酒!”说罢,挑了个还算老实的车夫给她,从后门离开,径直驶向西城门,离开若水。
长孙越将烟花弹放在阳光下端详,不禁好奇起来,“我能有什么麻烦?我长孙越这么善良,别人有事还差不多。”说着觉得可笑,顺势将它塞进袖子里。正要回去,转头却碰上了长孙无争那双透着寒气的眼睛。
长孙越吓得失语。心里害怕父亲有没有看到刚才的一切。
长孙无争瞥了眼后门,问她:“听说宫里来人了,送了什么信,谁送的?”
长孙越磕磕巴巴地回答:“不是,是…楚国的商铺送来的信。”
“哦?那刚刚离开的人又是谁?”
长孙越心里暗暗懊恼,继续圆谎:“当然是楚国那边的商铺的伙计啦!”
“这不是云来阁的末轩么?她求你办事,救的,是瑾云城。”
长孙越惊讶的看着父亲,“父亲怎么看出来的?”
长孙无争得脸色瞬间寒得如一潭冷湖,“你的胆子可真是越来越大,这么大的事都不通知我就贸然决定!你有没有想过你这么做会不会危及到长孙家!”
长孙越急忙解释,“我只是给她两辆马车而已,父亲,我平时得到苏先生恩待已无所报,如今能有我用武之地,我一定要帮先生!”
“受恩,自然要报,但前提是应该先该保全自己!瑾云城是太上皇下旨同废太子一同软禁的,救不救,也该先禀报当今陛下,而不是私自行动,这将陛下置于何地?若被发现,你的小命恐怕就完了!”
“不会的,苏先生已经是皇后了,她一定会保护长孙家的!”长孙越天真的说。
长孙无争看着眼前这个没心没肺的女儿,不禁暗自伤神:她这个善良的性子早晚会吃亏,现在苏衍为了不相干的人来求她,将来就会为了更亲近的人再来相求,一定不能再让她们有往来,否则,麻烦会持续不断。
长孙无争失望的看着她,对她说:“这件事接下去你就别管了,马车我会安排去墨府,你别出面了,先回去睡吧。”
“父亲……您不会告诉陛下去吧?”
长孙无争笑着摇了摇头,长孙越这才放心回去。待长孙越离去,长孙无争的脸上突然浮现一团阴沉之气,他看向马车离开的方向,心里已有了计谋。